“老師,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去長安了。”
向南當然不知道,孫福民在這一瞬間,腦子里居然轉過了這么多念頭。
對于老師,他是敬重的。
因此,有什么稍稍重要一些的事情,都會提前跟孫福民說一聲,“1月中旬的時候,長安那邊有一個古陶瓷修復技藝大比,江老師替我報名了。”
孫福民愣了一下,我剛剛還擔心你偏科呢,你就告訴我你要去參加技藝大比?
你在魔都跟江易鴻教授學習古陶瓷修復工藝,好像也沒多久吧?
兩個月?
我怎么感覺你在古陶瓷修復方面的天賦,比在古書畫修復方面的還要好?
過了好一會兒,孫福民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道:“這事兒我聽說了,是華夏古陶瓷協會牽頭主辦的,咱們金陵博物院古陶瓷修復中心也有人要去參加。”
頓了頓,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補充了一句,“就是趙子和的那個徒弟,吳江,你也認識的,他跟趙子和學習古陶瓷修復工藝也有三四年了,技術還是不錯的。”
“嗯,我認識,他是我師兄。”
向南點了點頭,心里默默地記了下來,一會兒還要去趙子和趙老師家里看看,畢竟自己跟他也學了一個月時間的古陶瓷修復基礎。
孫福民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才學了兩個月的古陶瓷修復工藝,真的要去比賽?”
換作以前,參加就參加了,重在參與嘛,修復技術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熟能生巧,練習的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熟練了。
就算輸了也不丟人,就當見見世面也好。
可向南現在身份不一樣,他可是古書畫國際級專家,如果在這次古陶瓷修復技藝大比中輸了,別人可不會管你究竟是只學了兩個月,還是學了兩年。
他們只會看到你輸了,然后將這結果無限放大。
向南以這么年輕的歲數,成為了古書畫修復專家,本身就已經很招人嫉妒了,一堆人就等著你犯錯呢,現在向南去參加比賽,贏了還好,輸了的話,那不正好給了別人攻擊你的借口嗎?
看看,嘴上沒毛就是靠不住!
剛剛在古書畫修復方面取得一點小小的成績,就忘了自己是誰了,不好好待在修復室里修復古書畫,反而去學什么古陶瓷修復,這不是浪費是什么?
這是典型的得意忘了形,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天才,什么都是一學就會?看看,這下子露餡了吧?外表光鮮,肚子里其實都是草包!
孫福民都不用刻意去想,就能猜得到那些人會用怎樣惡毒的語言去攻擊向南。
他擔心的不是這么言語攻擊。
他擔心的是,向南會承受不了這種言語攻擊,從而一蹶不振,那問題就大了!
孫福民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心里對劉其正更是怨念滿滿:
我把向南放在你身邊,你就是這么看護的?
要不是向南這次來看我,說起了這件事,我都還被蒙在鼓里呢!
這個老東西,真是太過分了!
孫福民心里暗自決定,等一會兒向南走了,一定要打個電話給劉其正,把他好好罵一頓!
“嗯,都已經報名參賽了,現在不去也不大好。”
向南點了點頭,他似乎看出了孫福民的擔憂,反倒寬慰道,“老師不用擔心,只是一次小比賽而已,我主要還是想出去見見世面。”
孫福民聽了,心中苦笑:出去見見世面,什么時候不可以,非得用去參加比賽的方式?這要是一不小心失手了,找誰哭去?
就在這時,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康正勇忽然開口了,他笑道:
“師公不用擔心,老師的古陶瓷修復技術好著呢!”
老師的老師,當然就是師公了,孫福民的年紀擺在這里,康正勇喊出來,那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孫福民聽了這話,眼前一亮,此刻他也懶得計較康正勇怎么稱呼他了,連忙問道:
“小康,這話怎么說?你從哪里知道的?”
“我們跟古陶瓷修復中心一個樓上一個樓下,還是認識一些人的。”
康正勇偷偷看了一眼向南,見他沒有不高興的意思,便放開了說,“有一個女修復師,大家都叫她小喬,她跟老師是一個修復室里的。”
“每次一到吃飯時間,她就會在食堂里大聲抱怨,說老師天天加班,而且修復古陶瓷時速度很快,別人要花半個月才能修復的古器物,老師兩三天就搞定了,最關鍵的問題是,修復的水平還很高。”
“哦?”
聽到這里,孫福民放心了不少,饒有興致地問道,“怎么個高法?”
“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
康正勇伸手撓了撓頭,想了想,又說道,“前幾天吧,那個小喬又在食堂里大呼小叫,說老師修復了一件宋代的金毫建盞,據說已經達到了商業修復的水準,而且只用兩天時間就修復完成了。”
頓了頓,他覺得可能說得還不清楚,又補充了一句,“老師的修復室里,還有一個資深修復師老戴,這老戴也親口承認了自己不如老師厲害。”
說起這些,康正勇還是感覺很驕傲的。
自己的老師越厲害,越是證明了自己當初的選擇沒有錯,跟著厲害的老師,那才有前途!
康正勇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師公,孫福民已經是一臉驚駭。
他雖然不懂古陶瓷修復,但一些基本的常識還是清楚的。
比如說,古陶瓷修復行業的從業人員,在華夏國內總共也不過兩三百號人,這些人當中,能稱得上資深修復師的,不超過一百人。
而在這一百個人當中,最多也就十來號人的水平,能夠達到最頂尖的商業修復水準,也就是行內人士常說的無痕修復。
學了兩個月古陶瓷修復,就達到了商業修復的水平?
而且,修復的還是價值兩三百萬的宋代金毫建盞?
這一刻,孫福民感覺到了來自自己得意門生向南的深深的惡意:
你的確是偏科了啊!
你最有天賦的,應該是古陶瓷修復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