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青旋旋光頭新剃,把麝香松子勻搽;一領黃烘烘直裰初縫,使沉速栴檀香染。山根鞋履,是福州染到深青;九縷絲絳,系西地買來真紫。光溜溜一雙賊眼,只脧趁施主嬌娘;美甘甘滿口甜言,專說誘喪家少婦。
一見進來的這個年紀小的俏和尚,李衍腦中立即閃過一個名字——裴如海。
果然!
楊雄很快就道:“不瞞幾位,大嫂先嫁得本府一個王押司,不幸沒了,遂請下報恩寺的僧人來做些功果與他,這個小曾人是師兄海阇黎裴如海,一個老實的和尚,他便是裴家絨線鋪里小官人,出家在報恩寺中,因他師父是家里門徒,便結拜我岳父做干爺,長大嫂兩歲,因此上叫他做師兄,他法名叫做海公。”
楊雄說話間,潘巧云已經出來與裴如海相見,兩人有說有笑的。
不過潘巧云是背對著李衍等人的,因此李衍看不清這些蕩婦的相貌。
楊雄引時遷去見潘巧云,道:“大嫂,快來與這叔叔相見。”
潘巧云轉過身,同時問:“大哥,你有甚叔叔?”
李衍順著聲音看去,不禁暗嘆:“好一個要男人命的俏寡婦!”
時遷連忙見禮,道:“嫂嫂請了!”
見時遷黑黑瘦瘦小小并不算英俊,天生喜愛美男的潘巧云,心中不喜,但看在楊雄的面子上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道:“奴家年輕,如何敢受禮?”
楊雄道:“這是我昔日認的兄弟,你是嫂嫂,可受半禮。”
當下時遷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四拜。
潘巧云敷衍還了兩禮,便將目光轉到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的李衍和武松身上,笑顏如花,然后問楊雄:“這幾位叔叔是?”
李衍沖潘巧云微微點了下頭,便將頭轉向楊雄,道:“楊節級在薊州城人熟,我想跟楊節級打聽一個人。”
見李衍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武松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潘巧云暗恨不已,但表面上卻是笑容不減,可見她還是有一定的城府的。
楊雄道:“不知李大官人打聽那人是誰?”
李衍道:“他姓石名秀,江湖上都叫他做拼命三郎,楊節級可曾聽說過?”
楊雄想了想,然后搖頭,道:“不曾。”
李衍不禁有些失望,然后道:“這樣啊…那煩請楊節級費心幫我留意一下此人,見到此人,節級務必給時遷兄弟來封信,必有厚報!”
見李衍對石秀如此看重,阮小七等人全都大為不解,不知這石秀與李衍到底有何瓜葛?
楊雄非常爽快的應道:“李大官人但請放心,只要有此人消息,必去信告之!”
九宮縣東五里,二仙山。
青山削翠,碧岫堆云。兩崖分虎踞龍盤,四面有猿啼鶴唳。朝看云封山頂,暮觀日掛林梢。流水潺漫,澗內聲聲鳴玉珮;飛泉瀑布,洞中隱隱奏瑤琴。若非道侶修行,定有仙翁煉藥。
來到二仙山下,見個樵夫,時遷與他施禮,問路道:“借問此間紫虛觀在何處?”
樵夫指道:“只過這東山嘴,再上一段盤山路,然后一直走到山頂便是。”
此時已是秋殘冬初時分,又在北方,日短夜長,李衍一行人來到山頂,已經是紅輪西墜。
松陰里面一條小路,直到羅真人觀前,見有朱紅牌額,上寫三個金字——紫虛觀。
幾人來到觀前,看那二仙山時,果然是好座仙境。但見:
青松郁郁,翠柏森森。一群白鶴聽經,數個青衣碾藥。青梧翠竹,洞門深鎖碧窗寒;白雪黃芽,石室云封丹灶暖。野鹿銜花穿徑去,山猿擎果度巖來。時聞道士談經,每見仙翁論法。虛皇壇畔,天風吹下步虛聲;禮斗殿中,鸞背忽來環韻。只此便為真紫府,更于何處覓蓬萊?
廣慧止步,道:“佛門子不入道門之地,哥哥勿怪。”
竺敬不著痕跡的碰了山士奇一下。
山士奇心有靈犀道:“我輩練武之人,只信自己的拳頭和鐵棒,不信這鬼神一說,哥哥,我們也不去了。”
阮小七想跟李衍進去,武松一樓阮小七的肩膀,道:“七郎,跟我們去看看那仙鶴,讓時遷兄弟抓一只,咱們烤來吃,如何?”
時遷道:“好,就讓兄弟們看看我的手段。”
廣慧等人皆知,李衍此行是問前程的,這前程既是李衍的前程,也是水泊梁山的前程,此等機密之事,他們這些做小弟的并不方便知道,所以他們全都選擇不跟李衍進去。
見武松等人竟然要干焚琴煮鶴之事,兩個道童頓時一頭黑線,然后就想說教武松等人!
李衍從懷中摸出一錠十兩重的金子把給兩個道童。
兩個道童見之大喜,隨后就裝作沒聽見武松等人之言,可謂是市儈氣十足,完全沒有之前的仙風道骨!
見此,李衍暗自搖了搖頭,再看這仙山道觀,除了空氣好點裝修的不錯,再有點原生態的飛禽走獸以及一些念經的道人,倒也沒什么太特別的。
李衍跟著兩個道童從廊下入來,徑投殿后松鶴軒里去。
兩個道童,報知羅真人,然后傳法旨,請李衍入內。
到松鶴軒內,看那羅真人時,端的有神游八極之表。
但見:
星冠攢玉葉,鶴氅縷金霞。長髯廣頰,修行到無漏之天;碧眼方瞳,服食造長生之境。每啖安期之棗,曾嘗方朔之桃。氣滿丹田,端的綠筋紫腦;名登玄籙,定知蒼腎青肝。正是三更步月鸞聲遠,萬里乘云鶴背高。
李衍遲疑了一下,然后下拜。
羅真人語出驚人道:“李居士,老道已候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