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相送相別
大戰過后，人族百不存一。
但人族的火種終究是被保留了下來。
于是有人清理廢墟，有人在史書上落筆。
落筆不寫文，只有一畫以傳后人。
畫中有一神獸：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
龍生九子，此神獸亦有九相！
合九子之相，便是祖龍之貌！
合九子之相以成龍，但人族也沒忘了九子，有人在兵器上刻下睚眥的圖像，有人在樂器上刻下囚牛的圖像···
從此，龍便是一種圖騰，一種精神，一種···傳承！
···
盤古殿前，蚩尤和數百萬巫族已經跪了數天數夜了。
巫族血脈相連，蚩尤知道十二位祖巫全都已經不在了。
十二祖巫隕落，盤古之心也不再跳動。
巫族的天塌了，巫族的根也斷了。
陸續有戰敗的巫歸來，但最終所有的巫加在一起也不過千萬。
曾經巫族一個中型部落便能擁有近千萬巫族！
億萬巫族出祖庭，但太多太多的巫走出祖庭后便再沒能歸來。
盤古殿前靜的可怕。
將戰意刻在血液里的巫今日更懂的卻是悲傷！
巫族沉默，巫族彷徨！
這時蚩尤站了起來，蚩尤臉上看不出悲傷與難過，蚩尤臉上一片平靜，沒人再能知道蚩尤內心的真實想法。
徐思遠還記得當初蚩尤上金鰲島時，蚩尤看起來是那般的意氣風發。
曾經少年，揮斥方遒！
但當蚩尤站起來后，曾經看起來桀驁不馴的少年變成了沉穩內斂的族長。
畢竟只他一位祖巫，他便要將巫族扛在肩上！
這便是成長吧——無所謂好壞！
蚩尤起身，千萬巫族齊齊看著蚩尤，他是他們最后的祖巫。
蚩尤開口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惶恐悲傷與不安，但別忘了我們是巫，為戰而生的巫！億萬巫族死于戰場，這是我巫族的歸宿卻并非我巫族的恥辱！”
“為戰而生，因戰而亡，這是世間最值得肯定的榮耀！”
“億萬同族戰死，他妖族同樣損失慘重！我巫族未勝，卻也未敗！”
“我等并未戰敗，戰爭還將繼續。”
“今日我等將離開家園，離開故土！”
“但我以祖巫的名義起誓，終有一日，我巫族將重回故土，再戰天地！”
“汝等記住，我巫族未亡！”
“我巫族不敗！”
巫族頓時一掃之前的頹靡，眾多巫族齊聲開口道：“愿隨祖巫，再建家園！”
幾句話便調動起所有族人的斗志，蚩尤已經是一位合格的領導者了。
徐思遠看著蚩尤問道：“決定離去了？”
“嗯，之前我巫族占據的全是洪荒最富裕豐饒的土地，但如今我手下大半都是新生巫族。我和我的族人都需要時間成長。”
“那打算退到哪里？”徐思遠問道。
蚩尤搖頭道：“哪有目標，不過先一路向南吧。”
徐思遠道：“嗯，等你們收拾好了我為你送行。”
蚩尤輕聲道：“道長有心了，我記得我巫族還欠道長你一個人情！”
徐思遠道：“你巫族不欠我什么，真的不欠！”
“欠了便是欠了，我巫族從不欠人人情，過去不會，現在也不會！”
蚩尤認真的道：“姐姐們欠的人情我蚩尤來還！”
徐思遠眼前似乎又飄過一襲黃裳的身影，徐思遠道：“真的不欠了！”
蚩尤堅持道：“以父神之心來償還這份人情可夠？”
“不夠，”徐思遠道：“因為我根本不可能要！”
蚩尤輕聲道：“拿著吧，哥哥姐姐們讓我看護好盤古殿，但是父神之心在我守衛下被損壞。”
“那人能來第一次，未必不能來第二次，我這祖巫不能再敗，我巫族也暫時不能再失敗了！”
“至于道長你總還有個圣人師傅！”
蚩尤深知羅睺如果再來，巫族無巫可擋，如果到時當著所有巫族的面被羅睺取走盤古之心，那巫族便真的垮了。
哪怕盤古之心不再跳動，但那也是盤古的心臟。
“那羅睺未必會再來！”徐思遠道。
蚩尤輕聲道：“但未必不會再來，我蚩尤是父神心臟中流出的一滴精血，十二位哥哥姐姐再從他們身上取了一滴精血，如此才有了我蚩尤！”
“道長你雖然沒有我巫族血脈，但先有兩位姐姐為你傳法，又有大哥為你演法，你還曾見父神之心，我等一直將你視為半個巫族！”
“盤古之心交給你，我并沒有什么不舍得的！”
徐思遠不再推辭，徐思遠道：“算我欠你巫族人情。”
蚩尤道：“不過扯平而已，道長，就此別過！”
千萬巫族已經收拾完畢。
蚩尤在前，千萬巫族在后。
今離故土，不見悲傷。
蚩尤在前，巫族只需跟著蚩尤的背影前行就是！
“去兮，去兮，莫望故土。”
“去兮，去兮，莫問歸處！”
“山險，路艱，巫不畏難！”
“去兮，去兮，君莫相送！”
君莫相送，但徐思遠還是目送巫族離開，徐思遠知道總有一天巫族還會回來。
巫族不再是大地的霸主，但屬于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
···
徐思遠收好盤古之心后先去了蓬萊。
不周未倒之時徐思遠在洪荒趕路經常一走就是數十年，但不周山倒，洪荒的虛空似乎不再那么穩固。
徐思遠很輕松的穿梭虛空回到蓬萊。
蓬萊之中，六耳正在池邊伺弄蓮花。
蓮花長勢很好。
蓮花池中已經長出了好幾個花骨朵。
徐思遠手一招，蓮花瞬間開放。
六耳笑道：“花開了！”
是呀，輪回既定，花便當開。
花開之時，要入輪回！
六耳將清凈琉璃瓶還給徐思遠道：“到時候了？”
徐思遠微微點頭，六耳看了看自己種的花草，看了看自己住了許多年的地方。
六耳輕聲道：“還突然有些舍不得！”
徐思遠笑道：“他日我再渡你歸來就是！”
“怕是要等很久很久了！”六耳嘆道。
“無論多久，蓬萊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徐思遠道。
六耳再看了一眼蓬萊，然后六耳掃去身上的灰塵。
六耳對著徐思遠行大禮道：“拜見師尊！”
從前可稱道友，但你來渡我，我便愿做你弟子。
洪荒生靈無數，只你一人愿渡我六耳！
不論輪回之后如何，輪回之前吾當喚你一聲···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