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樣?”秦軻又開始頭疼起來,難不成老人的事情才是一場夢?可這些在記憶里的東西,怎么可能會出錯呢?
“對了。小黑!”秦軻想到一個最能證明他記憶是否出錯的見證者,在昏厥之前,他迷糊地感覺到小黑沖了出去,“小黑呢?”
似乎是聽見他的喊聲,原本趴在桌子上有些無聊的小黑頓時抬起了頭,縱身一躍,像是一道黑色閃電般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小黑。”秦軻握住小黑,看著他那雙無辜的大眼睛,道,“你都看見了對不對?”
小黑當然不會說話,但他的智力足以聽懂秦軻在問他什么,于是它像是人一般,輕輕地點了點頭,“吱”地叫了一聲。
“果然。”秦軻一喜,確信自己沒有記錯事情,但還是有些迷惑起來,“可為什么…”
高易水皺眉看著他,道:“你到底怎么了?真睡迷糊了?”
“不是。”秦軻一時不知道怎么解釋,嘆了口氣,道,“我跟你從頭說起吧。”
高易水點了點頭,他也正想了解一下秦軻在宮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兒,那個把他送到米鋪來的人又是誰?
一方面是他被挑起了好奇心,另一方面,他也有那么點危機感,跟景雨的想法差不多,那人既然能找到米鋪,想要摸清他們這些人的底細自然也是易如反掌。
被人單方面地看穿,高易水一時還真不習慣。
于是兩人就在這雨夜之中對面而坐,從秦軻跟著郭胖子的牛車怎么入的宮,從御膳房再到案牘庫,再到太史局,從馮公公到武庭、蘆浦,最后到那個老人,秦軻竭盡全力地回憶著,一點一點地詳述給他聽。
高易水也聽得入神,時不時也在一些不清不楚的部分提出幾個問題,很快便摸清了整件事情的大致脈絡。
“先不說那個兩個山匪。”高易水沉吟道:“你說…那個老人應該是在太史局里靜守了很多年,有什么證據嗎?”
“當然沒有。”秦軻無奈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他,他這么說,我也只能這么信。”
高易水點點頭:“看來唐國的水很深啊,如果這個老人真是圣人,只怕將來會是扭轉天下大勢的人。”
“圣人到底有多厲害?”秦軻早早地就想問這一句。
“我哪兒知道。”高易水聳聳肩,道:“我也沒親眼看過,不過典籍里倒是有寥寥幾句形容了一下…說‘適逢大水,大河泛濫,蒼生有倒懸之危。圣人出,于地連行七步,以兩指截斷江流,民遂安’,大概就是這樣了。”
“兩指截斷江流?”秦軻被嚇到了,“媽呀,這還是人嗎?”
“那就更不知道了,典籍里并沒有做過多描述,也沒見其他典籍有說到誰真的修行到圣人境界,甚至就連‘圣人’這一稱呼是從何而來都說不清楚…或許,正是志怪小說里提到的…神仙?”高易水卻又搖了搖頭,道:“當然這些都是猜測,我倒是覺得那個死掉的山匪純粹只是沒見過世面,所以被老人一聲輕喝震斷了全身筋骨,就以為對方是個圣人。”
“我覺得也是。”秦軻放下心來,說到底老人殺死山匪和那些禁軍的手段雖然可怕,但并沒有厲害到能以兩指截斷江流的程度當然,如果他看到了那一道直沖蒼穹、星辰相拱的巨大光柱,或許會改變這一想法。
“不過他肯定不是什么簡單人物。”高易水話鋒一轉,道:“雖然你說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話讓我有些頭疼,但他所謂的既定之天命,應該說的不是那個“渾天儀”,而是渾天儀上所代表的星象。你說你師父之所以要去尋找神器,是因為受到了“神啟”,而這個老人聽起來也是知道一些有關于‘神啟’一事的內情,甚至…他本人就是個神啟者。”
“那種無法撲滅的火焰…我想大概就是先天火術。”高易水敲著手,下了定論道。
“先天火術?”秦軻驚訝,他修習巽風之術多年,也是在神龍的嘴里,才知道這是先天風術。
先天者,天生也。
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換成沒有這種天賦的就算得到了術法的典籍,也根本無法學會。
“這么說來的話…先天術法跟神啟是有著一定關聯的?”高易水自言自語,“不…或者說能修習先天術法的體質,實際上是一種‘容器’?也正是因為如此,神啟才會選擇他們?”
“這么說來,我倒是有些羨慕了。”高易水咧嘴一笑,“聽起來有那么點天命欽定的感覺,唉,那些混賬神仙怎么就看不上我呢…”他看了看秦軻的臉,又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用力地點頭道:“不過好在有了先天術法的體質卻并不能讓人更俊美,像是我這種玉樹臨…”
于是秦軻用力地踹了他一腳。
高易水挨了一腳,搶過秦軻的床上的棉被就往他臉上扔,但秦軻十分輕易地就握住了它,反倒是順勢扔了回去,在空中嘩啦啦地張開,一下子套在了高易水的頭上。
高易水整個人被糊在棉被里什么都看不見,干脆哇哇叫著頂著棉被沖著秦軻撞了過去。
然而十分不幸的是,他才剛剛邁開步伐,卻因為地板上的一處不平絆了一下,踉蹌了幾下,一頭就栽在了床上。
機智的小黑則早已經跳下了床,它的動作仿佛比以前更快了,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房內的一只凳子上,半閉著眼睛,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打瞌睡。
等到一陣打鬧之后,高易水意料之中地敗下陣來,他喘著氣坐到了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罵罵咧咧地道:“得虧小爺我沒修行氣血,不然非得把你摁在地上打出屎來。”
“得了吧。”秦軻哈哈笑著翻白眼,“就你這么懶,又不樂意下苦功,能修行個屁的氣血。”
“那是小爺怕自己一旦修行氣血之后便是一日千里,直接拳打滄海那劉德三兄弟,腳踢荊吳高長恭,到時候你們這群庸才豈不是要羞愧得上吊?”高易水同樣用白眼翻回去,做了個鄙視的動作。
秦軻同樣鄙視回去:“吹,繼續吹,吹爆了算!”
喝了幾口水,高易水劇烈的呼吸總算平復了一些,擦了擦的額角的汗珠,道:“既然如此,那么老人說你是被選中的人,也算是有跡可循了。你的體質能修行先天風術,老人則是修行了先天火術。風者,巽也,火者,離也。先天八卦,你們倒是分別占了兩頭。”
“怎么聽起來,厲害人物應該還有六個?跟個民間故事似的,葫蘆里跑出的五顏六色的娃兒,七個弟兄個個身懷絕技,打得那蛇精…算了…”高易水咕噥著,接著把目光還是放到秦軻的身上,“問題是,其實你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神啟究竟是什么東西,對吧?”
“不知道。”秦軻繼續坐在床上抱著雙腿,頭搖得像撥浪鼓:“你覺得…到底是什么神啟?”
“我要是知道,我還問你?”高易水哼聲道:“可按理說你應該知道才對,否則你又怎能讀出那‘渾天儀’上的文字?唐國傳承自前朝,可以說是除了墨家之外,對前朝遺物保存最完整的國家之一,那些東西,估計比我姥爺的姥爺的姥爺還老…我且問你…”
他伸出一根指頭蘸水,在桌板上小心地寫了一個文字,一如渾天儀上的那些,是他曾在一些十分冷僻的典籍上看到的,他問道:“這怎么念?”
“魯爾。”
“這個呢?”他又寫了一個。
“巴圖。”秦軻不假思索,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看過渾天儀上的文字上后,這種文字就像是深深地鐫刻在了他的腦中,即便是想忘,都忘不了了。
“巴圖?”高易水看著那個文字,左右細看,認真地嘆道:“早些年我一直以為這個字念姑娘…”
“姑娘?”
“你看,這左半邊像不像是姑娘的‘姑’?右半邊像不像是姑娘的‘娘’?”
秦軻斜著眼,臉上表情呆滯,仿佛是在和一個白癡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