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
令尹昭齊立于戰車之上,睥睨四方。
在昭齊的面前,三萬五千名楚軍將士肅立。
在楚國接連的失敗和內訌分裂之后,這已經是昭齊能夠征集到的全部兵馬了。
根據昭齊的這陣子得到的情報,景陽那邊雖然拼了命的征兵,如今也不過才一萬七八,甚至都不到兩萬人。
昭齊信心滿滿,大手一揮:“出發!”
只要能夠消滅景陽,那么整個楚國就能重歸昭齊之手。
這一次出征對于昭齊來說既是迫不及待,也是不得不為。
趙國對韓國的攻伐雖然能夠讓楚國暫時的喘一口氣,但是等到韓國滅亡之后呢?
趙國不會給任何國家時間,昭齊想要時間,就必須要自己搶出時間來。
現在楚國局勢糜爛如此,昭齊也只能一步步的將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做好,至于如何應付將來趙國的進攻…這種掃興的事情等滅了景陽之后再說。
在昭齊的身后,剛剛繼位的新楚王目光復雜的注視著昭齊遠去。
在回師壽春之后,昭齊借助了扶立新王的功勞以及兵權在手的優勢對楚國政壇來了一個大清洗,那些忠于楚國王室的臣子要么被罷黜流放要么被直接殺死,如今整個壽春都已經是昭齊的天下了。
昭齊出兵的消息很快就被景陽知悉。
對此景陽表現得十分淡定,他甚至都沒有召集心腹開會,只是朝著報信之人吩咐了一句:“去把長史請來。”
片刻之后,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傳進了景陽的耳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調侃的語氣:“君上居然如此淡定,倒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的模樣啊。”
在扶立新王之后,景陽也是毫不客氣的給了自己一個封君爵位。
景陽微微一笑,抬頭道:“不知長史對于昨夜那兩名美女如何評價?”
這名現長史、原趙國使者一屁股的坐在了景陽的面前,用力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腰,道:“吾王曾言,女人皆是紅粉骷髏,某如今親身體驗過后,方知吾王所言不虛啊。”
兩人相視大笑。
笑了一會之后,景陽正色道:“如今昭齊自壽春發兵三萬攻我,不日將至,不知長史何以教我?”
使者臉色古怪,過了好一會才道:“我乃是趙國間諜,君上卻來問計與我,天下怎有這般道理?”
景陽搖頭道:“如今昭齊勢大,本侯麾下雖然也有不少官員,但本侯早知他們心思動搖,無非是等著昭齊勝我之后再投靠昭齊罷了,如何能夠問計于他們?倒是長史雖然是趙諜,卻是身懷擾亂楚國使命而來,足可信賴。”
使者聳了聳肩膀,道:“如今楚國難道還不夠亂嗎?其實某的任務早就已經完成了,若不是君上一定要將某扣押在此,某怕是早就已經回到邯鄲夜夜笙歌去了。”
景陽笑道:“難道在這里長史就不能夜夜笙歌了?何況若是我能獲勝的話,楚國想必也是衰弱到了極點,豈不是能夠讓長史更立大功嗎?”
使者嘆了一口氣:“若是宦者令知道我在這里居然當了一個什么長史,怕是到時候就不是立功不立功的事情了。”
話雖如此,但使者還是給景陽出了一個主意。
“君上,若是論到戰事,某自然是給君上提靴都不配,但某倒是有一個想法請君上斟酌一下。”
景陽大喜,道:“正要請長史教我。”
使者正色道:“昭齊之所以如此匆忙的出兵想要消滅君上,背后的原因是為何呢?”
景陽道:“當然是想要真正掌控大楚政權,并將我們景氏斬草除根。”
使者笑道:“確實如此,所謂昭齊之心路人皆知。那么問題來了,在這件事情之中有一個家族似乎被世人給忽略了呢。”
景陽楞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長史說的莫非是屈氏?”
使者微笑點頭:“正是。屈氏也是三大家族之一,若是昭氏滅了景氏,難道屈氏就不怕步了景氏的后塵?如今屈氏雖然明面上聽命于昭齊,但如果說對此一點都沒有想法,怕也是不可能的吧。”
景陽沉吟片刻,道:“所以,長史的意思就是要我聯合屈氏一起對抗昭氏,這倒是一個很不錯的辦法…但如今昭氏勢大,屈氏又是一盤散沙,怎么能確保成功呢?”
使者聳了聳肩膀,道:“這就是君上自己的問題了。”
景陽一怔,隨即露出笑容:“不錯,確實是這個道理。請長史放心,今晚會有更加美貌的女子前往長史房中的。”
使者站起來朝著景陽行了一禮:“多謝君上賞賜。另外煩請君上這一次只需要派一名女子就好了,過猶不及,過猶不及啊。”
景陽哈哈大笑,擺手道:“長史自去享樂便是,其他事項本侯自有理會。”
使者微笑離開,走出門外之后嘆了一口氣,搖頭離去。
淮河。
淮水滔滔,百舟競發,數百艘大小船只在水面航行,黑旗遮天蔽日。
白起立于戰船之上,江風滔滔,吹起兩鬢黑發。
在白起身后,兩名分別來自昭氏和景氏的“向導”官員各自侍立。
春風雖然沁人心脾,但是這江風烈烈朝著臉上拍來就是另外一種感受了,兩人被春風吹得直哆嗦,但卻又連一句話都不敢說,頗為狼狽。
一座城池出現在了前方,那來自景氏的楚國官員忙上前道:“大將軍,前面就是期思縣城了。到了此地,距離景陽所在的安豐城就只有兩天路程了。”
白起緩緩點頭,道:“很好。傳令下去,全軍靠岸下船圍城,一個都不許走脫!”
頓了一頓之后,白起將目光轉向了昭氏官員。
昭氏官員心中一凜,忙賠笑道:“大將軍,如今昭氏之中已經知道下官被捕的消息了,只有到了昭氏的地盤之中下官才能再想辦法。”
白起輕輕的哼了一聲,突然道:“如果本將軍告訴你們兩人,爾等將來有機會成為楚國左右尹,爾等是什么想法?”
兩名官員同時愕然,不知如何以對。
白起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黃昏的余暉下,眾多船只紛紛靠岸,無數秦軍士兵揮舞著黑旗自船上跳下,朝著不遠處那一座只有幾千人的小城蜂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