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殺人時!
當唐軍收割了最外圍的生命之后,營中突然爆出了一聲驚呼。
“敵襲敵襲!”
在寂靜的夜空下,這聲敵襲異常響亮,驚醒了酒生夢死的反叛軍。
營地終于炸了鍋,接著就看到各個營帳內許多的將士連衣服都來不及穿,一手拎著腰帶帽子,匆忙間抓著武器就沖了出來。
只不過,似乎唐軍早走準備,就在敵人警報發出之后的片刻,營地各處就燃起了火光,那是營帳燃燒的火光,接著糧草…
“葉護是唐軍,唐軍,唐軍來了!”一個親衛抓著一柄彎刀,神色慌亂的大喊。
“保護葉護,保護葉護!”慌亂間,親衛中有人立即喊道。
康待賓一身戎裝的從營帳內走出來,這些日子他是睡覺都不曾卸甲,因為他有預感,覺得自己起事一路走來太過順利,這很不正常,哪怕他手下將領和各部首領,都已放松了警惕,他卻是始終沒有。
康待賓眼神犀利,盯著已經亂作一團的營地,面色陰沉如水,雖然他有預感不對,但卻無法做到天天防備,只有不斷的進攻,才能讓整個隊伍時刻保持著警惕與戰力,所以從二月底起事反唐到現在,幾乎大小戰斗從未停止。
“葉護,是唐軍,到處都是唐軍!”那個最先呼喊著唐軍來了的親衛,見康待賓,趕忙上去喊道。
“擾亂軍心,殺!”康待賓眼露殺機,抽過腰間的彎刀,直接揮刀,那個親衛的腦袋骨碌碌的滾到了一邊,鮮血噴出半丈高,噴在了在場眾親衛臉上。
這時他的親衛也已經集中到了身邊,護衛葉護安全是他們的職業,也是榮譽。,親衛們見狀,沒有絲毫反應,作為職業軍人,作為葉護的親衛,他們該有這樣的覺悟,軍人要令行禁止,更不得擾亂軍心。
康待賓沒有說話,現在的親衛們也沒有出聲,一個個警惕的盯著四周,外面的戰斗很慘烈,從哪些呼喊聲在,可以知道,他們的在被圍剿。
“葉護,糧草著火了!”那親衛看著不遠處的熊熊燃燒糧草說到。
康待賓看了眼糧草的方向,心中一狠,“突圍,向北邊突圍!”
于是一眾親衛,立即護衛者康待賓,向北邊突進,而就在他們行動的同時,唐軍方面,也有一支力量,直接越過了反叛軍,直奔中心帥帳而來。
“郭將軍敵首正在突圍!”唐軍刺殺小隊,有人突然喊道。
“快,迅速解決敵人,沖殺過去!”郭將軍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揮動著手里的陌刀,不斷的砍殺著沖到自己前面的敵人。
只不過,因為反叛軍數量實在太多,在面臨生死的時候,許多人爆發出了極其可怕的力量,雖然唐軍方面這支力量戰力不俗,但是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康待賓已經在親衛的護送下突破了包圍圈,追出了數里地,始終不曾追上,但他們的追擊卻沒有停止。
戰斗異常慘烈,雖然唐軍方面有備而來,而且是精心策劃,但是當與叛軍短兵相接近身搏殺的時,唐軍還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論個人武力值,突厥人在唐軍之上,當唐軍與叛軍膠著在一起的時候,唐軍的傷亡也在不斷的增加。
“此戰定矣!”王晙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親衛站在營地不遠的一處山坡上,看著下方火光沖天的叛軍營地。
這段時間,雖然他是在看著康待賓做大,但他并非什么事都沒做,王晙坐在大總管府,像一只經驗豐富的頭狼,仔細的盯著他的獵物。
雖然康待賓集結了七萬人馬,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是一心一意跟著叛唐的,其中有不少人是被裹挾著走上了這條反叛之路的。
這一點,王晙心中清楚,這段時間他就是在借助康待賓叛唐,來甄別誰是真心歸附,誰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這種做法,對于那些被康待賓等叛軍攻占了的城池而言,看起來有些殘忍與血腥,但是對朔方的長治久安來說,這種犧牲是值得的,特別是當叛軍攻占的都是以胡人為主的城市時,作為大總管的王晙就更覺得此計甚妙了。
下方的戰斗還在繼續,只不過卻已經進入了尾聲,雖然王晙是有備而來,且是精心策劃的,但是面對七萬之眾的降胡軍隊,在王晙沒有絕對優勢兵力的情況下,是很難全部吃下的。
所以,七萬叛軍,被斬殺了近萬,還有近三萬直接選擇了投降,因為他們原本就被打算叛唐,只不過形勢所逼被架上了反叛之路而已。
只有不足三萬叛軍突圍成功,沒有了統一的指揮,即便突圍了,那也只是散兵游勇,無足輕重了!
“下去甄別,若是真心歸附的部族,我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若是一心叛唐,那就殺無赦!”王晙面色陡然一變,說道。
“遵令!”立即有人出列回道。
“走,去營地!”王晙心情大好,自己的一番謀劃,終于是開花結果了。
他搶在了郭知運到來之前,發動了蓄謀已久的戰役,作為朔方大總管的王晙,自然是不想讓自己一番精心策劃的行動,變成了別人積累戰功的機會,于是率先發動了反擊。
其實,若是他能夠等到隴右節度使郭知運到了,兩兵合為一處,那今日戰果又將不一樣了。
覺得自己把握住了機會,讓郭知運白跑了一場,王晙心中正得意,卻是突然有人來報,“稟大總管,叛軍首領康待賓突破了包圍圈,向東流竄了!”
“什么?康待賓跑了?”王晙面色一變,若是康待賓跑了,那對于這場精心策劃的戰斗可以說就是失敗了。
“追,立即去追!”王晙咆哮。
“遵令!”立即就有一大隊人馬,打馬而去。
康待賓在親衛的護送下,一路向北逃竄,只要能夠成功的逃出這里,收攏殘兵,康待賓就有從頭再來的機會。這一次他是敗了,不過卻不是敗在了王晙手上,而是敗在了自己手上,他沒有狠下心來整頓軍隊,因為連續的勝利,讓他也有些飄飄然,最終也讓他承受了眼下的苦果。
“向北…我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康待賓,給手下將士們打氣道。
隨著他沖殺出來的,不僅僅有親衛,還有不少將士也跟著沖殺了出來,只不過眼下這些人,一個個像斗敗了的公雞,很是沮喪,他們的日子仿佛一夜之間,從天堂掉落了地獄。
“葉護,朔方已無我等容身之地了!”手下一位跟著逃了出來的將領,說道。
“朔方不行,我們就去北邊,進入茫茫草原,草原是我們的家,在那里,我們東山再起在容易不過了!”康待賓鼓勁打氣。
“祿山,我們這樣真的沒事嗎?”在一處荒野低矮的樅木里,史思明一邊將身上簡易的甲衣脫了下來丟在一旁,一邊神色慌張的警惕著四周。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即便是真被抓了,就說我們是去省親,反正我們本來就是為了省親而來的!”安祿山丟掉了手中帶血的彎刀,一臉輕松的說道。
“如此…也只能這樣了!”史思明點了點頭。
這二人,正是從營地里,乘亂逃出來的安祿山和史思明,他二人原本是靠在外圍的,但是昨夜沒有飲酒,所以唐軍來襲時,第一時間就清醒了。
當時史思明,準備大聲呼喊,叫醒大伙,但卻被安祿山制止了,安祿山不但沒有叫醒眾人敵襲,而且是悄悄的躲了起來,生怕驚醒了身邊的軍士,最后趁著唐軍殺向營地里面之時,這二人立即逃了出來。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安祿山笑著說道。
“我自然是信你的,昨夜若非你及時制止了我,怕是昨夜我倆就已經是兩具死尸了!”史思明心里是一陣后怕,想到了昨夜的場景,他心中就有些膽寒。
那些昨夜還在一起吃飯說話的同袍,就那么當著他們的面被梟首,鮮血直接噴在了他的臉上,若非安祿山拉著自己事先多了起來,那被梟首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康待賓的叛亂,導致整個朔方降胡人心惶惶,特別是王晙血腥鎮壓圍剿,讓得其他那些降胡們更是心中不安。
開元八年誘殺降胡,開元九年又出現了康待賓叛亂,可這兩次的誅殺降胡之事,都是出自朔方大總管王晙之后,這不得不讓那些歸附的部族不安了。
不過,好在王晙及時處理了,那些被康待賓裹挾著參與叛亂的部族,甄別之后,上報朝廷,免去了對他們的責罰,繼續給予了土地與家園。
王晙的這個舉措,終于是把那些潛在的危機,消弭于無形中,若是他不能讓其他降胡放心,那朔方定然會大亂!
當隴右節度使郭知運趕到朔方的時候,才得知王晙已經奏請皇帝,讓自己返回隴右,不必參戰,而且王晙在明知三郎陛下已經下旨讓自己前來助陣的情況下,提前發動了圍剿,這讓得郭知運極為惱怒。
自己在接到圣旨之后,立即點兵,籌備糧草之后,很快就出發了,急行軍,一路風塵仆仆,可還沒趕到朔方,就得知 “前方是何部族?”郭知運一路風塵仆仆,好不容易趕到了朔方,看到了前方一處部族問道。
“稟將軍,是一處降胡,此番參與了叛亂,但被甄別是被裹挾的,朔方大總管免了罪責,臨時限定了駐地!”前頭立馬有人來報。
“什么是被裹挾的,走上去看看!”郭知運面露不屑,帶著大隊人馬,直奔前方降胡駐地而去。
這些降胡,剛剛經歷了血腥的一夜,好不容易又恢復到了安寧,可還沒過幾天呢,這駐地之外,突然又出現了大唐的軍隊,頓時讓得這些降胡們心中緊張了起來。
“莫不是,大唐皇帝陛下不原諒我等了嗎?”降胡內有人焦急的說道。
“不應該的,大總管說過,我部是冤枉的!”有人相信王晙的話。
“來者何人?”部落有人出來對著郭知運喊話道。
“此乃大唐隴右節度使郭知運,讓你等部族首領出來答話!”郭知運身邊一員小將出列喊道。
很快,部族里就有一位年紀半百的男子出來,對著前方的郭知運一拜,“不知大將軍駕臨,有失遠迎!”
“少廢話,你等可是參與了叛亂?”小將直接喝問。
“這位將軍怕是誤會了,我等只是被康待賓裹挾,絕無叛唐之心!”首領誠惶誠恐,面對烏壓壓的大隊人馬,別說是區區一個部族了,就是再來幾個,也會心驚的。
“被裹挾嗎?讓你部族人全部出來,我要問話!”郭知運直接說道。
“大將軍…這怕是不好吧?”首領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少廢話,沒聽到大將軍的話嗎?難道要我等自己動手不成?”那位小將厲喝道。
“是是…這就去,這就去!”首領無法,只得應下,回身之后,一面讓人去通知族出來,另一面讓人去朔方城報信,向大總管稟明此事。
很快部族的族人,陸陸續續的都從駐地走了出來,在駐地外的空曠之地站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婦孺們看著唐軍,一個個眼中充滿著恐慌。
經歷了那一夜的血腥,他們對于大唐的軍隊,是發自內心的敬畏,所以當他們看到被數倍于己的大唐軍隊盯著的時候,別說是婦孺,就是男子也一樣心生恐慌。
“部族之人可都在此?”郭知運問道。
“都在了都在了,除了在大總管府的,都在這了!”首領故意說著有人在大總管,是希望能夠借助大總管府的威信幫他們解決眼前的處境。
“你等當中,那些人參與了與大唐軍隊的戰斗?”
郭知運盯著部族的男子,說道,“現在出列!”
那些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在郭知運的強大氣場之下,陸陸續續的有人走了出來,站到了隊伍的前方。
“還有嗎?”郭知運面色嚴厲,問道。
“沒有了,都在這了!”首領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了。
“那你們跟我走吧!”郭知運也不多時,就直接讓手下把那些出列的男子帶走。
“你要帶我們去哪?我們哪也不去!”人群立即不安了起來。
“這可由不得你們!帶走!”郭知運面色一寒,他從來不相信什么是被裹挾的,既然參與了叛亂,那就要承受后果,自己只不過是把參與了叛亂之人帶走而已,沒有波及全部族已然是心善了。
他要帶著這批人,去朔方城,去找王晙當面問問,如何就能確認他們是冤枉的!
“我們不走,大總管已經原諒了我等,我等早就歸順大唐,大唐皇帝陛下也說了,只要我等一心向大唐,那我等就是大唐子民!”有人喊道。
“原不原諒,等我查明了情況,再做定奪!帶走!”郭知運大手一揮,手下立即沖了上去,把那群反抗之人打到在地。
部族頓時怒了,然后就是要沖上去與郭知運拼殺,不過好在首領沒有被憤怒沖昏了腦袋,及時制止住了,讓郭知運把人帶走了。
直接沖出自己的部族絕對是必死無疑,被帶走了還會有生還的可能!
“唐人向來狡詐,我等已經放下了武器,選擇了歸順,他們還有怎樣?”看著族人被帶走,有人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