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博弈(5)
“不能羞辱，那弄死行不行？”
吳瀾雙眼微瞇，語氣很隨意，仿佛在問飯菜合不合口味。
仲簡擱在兩邊膝蓋上的雙手同時用力內扣了一瞬，然后馬上松開，笑道：“如果吳瀾先生有信心逃過商君之法的懲戒，也有膽量直面我大兄的怒火，大可一試。”
“這些都不重要。”
吳瀾卻恍若未聞仲簡的提醒或者說警告，擺了擺手，說道，“我在意的是仲簡先生會如何反應。”
“哦？”
仲簡挑了下眉頭，驚疑問道，“先生為何這般在意我的反應？”
吳瀾理所當然說道：“因為我這人膽小，而仲簡先生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當著我的面動了殺機的人，我怕到時觸怒了仲簡先生，讓仲簡先生的殺機更甚，最后付諸行動。”
既然已經定下掀桌子的策略，當然不能只掀動一下，卻又不掀翻。
仲簡著實震驚了一下，同時也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原來問題出在這！
只是，他是如何察覺我的殺機的？
心里閃過一絲疑惑，仲簡想了想，認真說道：“我承認，我確實動過殺機，但與嬴羽無關。”
“那與什么有關呢？”
吳瀾緊接著追問道。35xs
“與先生已經掌握的冶鐵之法有關！”
話說到這個份上，仲簡沒必要再含糊其辭了，直接道出實情，然后說道，“我不希望先生手中的冶鐵之法流露到山東列國，而先生又一直不肯入秦，是以動了殺心。”
“真是這樣嗎？”
吳瀾卻不肯輕易相信仲簡的話。
他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看待世界，揣測世人的。
“沒必要說假話。”
仲簡平靜以對。
“確實。”
吳瀾點了點頭，然后話鋒一轉，問道，“既然話已說開，先生能否將此行的真實目的告知？”
仲簡回道：“吳瀾先生都已經猜到了，何必要問？”
吳瀾認真說道：“人心隔肚皮，很多事就是因為猜錯了，才做錯了，還是問清楚好些。”
“如此，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
仲簡覺得吳瀾的話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說道，“我奉秦公之命，此行目的有二，一為馬鐙、馬蹄鐵，二是邀先生入秦。”
“那為何仲簡先生見了我，卻又不開口相邀？”
“因為我對你的觀感并不好，換句話說，我不信任你，所以我想再看看你。閃舞”
“如果咸陽城里的人都如先生這般多疑，令我如何安心入秦？”
“那先生到底入不入秦？”
“入，為什么不入？玥兒現在可是砲車都尉呢。秦公給出這個任命，不就是給我一個機會，向老秦人證明我配得上玥兒嗎？”
吳瀾提到了秦玥兒，頓時讓仲簡陷入沉默中。
從本心來講，身負秦室公族血脈而與生俱來的驕傲，讓仲簡不愿意看到秦玥兒委身嫁給一個山野匪寇的事情發生。
但從秦國大局出發，秦玥兒嫁給吳瀾，才是最好的結果。
這兩種矛盾到極點的想法在仲簡的腦海里狠狠打了一架，少頃，后者艱難勝出。
于是，仲簡神情肅穆說道：“玥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是我秦室公族的明珠，她為了你，甚至不惜絕食相抗，我希望你不要辜負她，也不要讓秦公失望！”
吳瀾之前根本不知秦玥兒絕食的事情。
雖然仲簡只提了一嘴，沒說具體原因，但以吳瀾幾十部撕逼宮斗劇的觀看經驗來推斷，無非就是某些人施壓，要她與自己斷絕關系這樣的橋段。
但這些都不重要。
關鍵在于絕食這件事本身所體現出來的東西，還有那句“也不要讓秦公失望”。
把手上掌握的信息綜合到一起，吳瀾很快就得出秦公已經默認了他和秦玥兒的結合的推斷。
只要砲車軍能在函谷關一戰表現突出，讓老秦人看到他和秦玥兒的能力與價值，尤其是他，秦公就可以施展手段，將一樁私自結合的婚姻變得光明正大。
這般想著，吳瀾突兀問道：“先生何時返回咸陽？”
仲簡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說道：“明日一早。”
吳瀾立即斬釘截鐵說道：“我與先生同行。”
“如此甚好！”
仲簡聞言，深深地看了吳瀾一眼。
這一刻，他有些明白為何秦玥兒會那般傾心吳瀾了。
為人夠謹慎，也虛偽，同時還能有魄力，有擔當，再結合吳瀾所顯露出來的能力，確實完全配得上秦室明珠櫟陽公主了！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仲簡舉起酒爵，敬了吳瀾一下，說道：“先生要離山入秦，想必應有許多事務要安排，我就不耽誤先生的時間了。”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吳瀾沒有出言挽留，只舉起酒爵陪飲一杯。
酒飲盡，兩人放下酒爵，仲簡起身離開。
吳瀾也起身，送仲簡至小院門口，方才返回屋內。
通過此番與仲簡還算開誠布公的交談，吳瀾得到了兩個最有用的信息。
一是秦公的態度已經變得緩和下來，二是只要他能一直證明自己的價值，就處于比較安全的境地。
老秦人都是實用主義者，尤其是秦國廟堂那些人和秦室公族。
你對他們有用，他們就可以把你捧得很高很高，一旦沒什么用了，呵呵，摔不死你！
就比如仲簡，完全不掩飾地表達出他不喜吳瀾的態度，卻又可以因為吳瀾能給秦國帶來助力，而不反對他本來很反對的事情，即吳瀾與秦玥兒的結合。
所以，吳瀾的應對策略也就很清晰了。
入秦，助秦，同時積攢忠于自己的勢力和班底，一旦事有不諧，至少還能從容而退。
紫游寨是吳瀾選的第一窟，也是目前唯一的一窟。
吳瀾即便離開，也要保證自己能牢牢將紫游寨抓在自己手上。
這其實是件很難的事情。
吳瀾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還是太短了，沒有一個能真正信得過的人。
好在吳瀾已經有一個能勉強一試的方案。
鼓與鼓麾下的天羅，或許能發揮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還有新開辟的養殖場里，信鴿的培育必須加快進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