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迷惘與忘卻

　　白河今年大四，正處于閑的蛋疼的年齡。

　　對于那些有追求的大學生來說，這個時候應該是忙著實習、工作和寫論文的時期，但是對于白河這種只想當條咸魚的家伙來說，“未來”只是一個迷惘且縹緲的詞匯罷了。

　　索性，忙碌的父母在這方面也還算開明，白河有足夠的時間來思索未來的人生。

　　初春，正是萬物復蘇的季節，白河跟幾個同學約好了前往飛龍山燒烤，以打發男子大學生的無聊時間。

　　匯合了眾人之后，便開始一同往半山的燒烤場爬去，臨到中午，一群人鬧哄哄地開始折騰食材和烤架。這個學期結束，這群人就要各奔東西，大家都很珍惜所剩無幾的時光。

　　白河也一起邊鬧邊吃，看著無憂無慮的同伴們，毫無征兆地，一股悲傷充斥他的心房，白河鼻子一酸，差點當著眾人的面落下淚來。

　　他掩飾一般的擤了擤鼻涕，借口說自己是被煙火熏到眼睛，找了一個能夠看到全城的大石頭，爬上去坐著，怔怔的看著遠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白河，你怎么了？情緒有點不太對。”

　　白河擦了擦眼睛，回頭一看，是自己的死黨鄒海銘。

　　見他這個樣子，鄒海銘頓時樂了，“我靠，怎么這么惡心，在這里哭鼻子？你去找誰告白被甩了？”

　　“滾！”白河拔起一株帶著土坷垃的雜草扔了過去。

　　鄒海銘笑嘻嘻地躲開，跟著也爬了上來：“好哇！說好畢業前一起做單身狗，你居然想偷跑！”

　　白河無語道：“別這么八婆，根本不是這回事…”

　　“那你哭個啥？離畢業還遠著呢！”鄒海銘一屁股坐在旁邊。

　　“等你們要走了，我都樂得放鞭炮！”白河嗤了一聲，嫌棄道。

　　鄒海銘嘿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說吧，到底咋了？”

　　“…”白河沉默了片刻，突兀地問道，“海銘，我有時候會覺得，這個世界就像是造在沙灘上的城堡一樣，隨時都可能瞬間坍塌，然后…消失不見。”

　　“我父母，我妹妹，你們，學校，這座城市，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在某一瞬間湮滅…”

　　鄒海銘表情怪異地看著他：“就為這？你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來了？有個成語叫什么來著，杞人憂天？”

　　白河沒有理會他的打趣，悲傷和恐懼的感覺一陣陣地朝他襲來，徹骨的寒意籠罩著他。

　　看到他的樣子，鄒海銘似乎察覺他并非在開玩笑，表情變得認真了一些，他想了一會后說道：“雖然大多數人類對這個布滿人類的世界已經習以為常，但是放在一個大尺度上，人類的誕生實際上極為偶然。”

　　“太陽系的位置既沒有太靠近大質量黑洞或者靠近物質稀薄的空間，而地球也恰好在太陽系的宜居帶內，地球旋轉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從而有著適宜的溫差，我們有大氣層和地磁場以及最重要的液態水為生命的誕生提供了良好的溫室環境，最重要的是，在幾十億年以來地球上誕生的物種中，我們的祖先誕生了最初的靈智，這才有了地球的人類，以及人類的地球。”

　　“我們的誕生，本來就是極為偶然中的偶然，但是，既然人類已經誕生，那么人類獨一無二的靈智就必然會為我們找到未來的道路。在過去的一百年中，數次經歷了人類差點滅亡的危機，但是每一次都有明智之士站出來，為了人類的前途而尋求解決困境的方案，而他們也成功了…”

　　“說了這么多，我想要說明的是，人類和地球的危機，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如影隨形，但是人類始終篳路藍縷的走到了今天，這一切，都是人類靈智的勝利，如果真的出現了你說的那種危機，我也相信，人類的靈智同樣會讓我們找到拯救的道路！”

　　白河聽著他的話，沉默不言，他似乎是聽進去了一些，心情也漸漸平復。

　　良久，他咧咧嘴，說道：“實際上，我曾經看到過各種各樣形態的外星物種，也曾經親眼看到一顆即將毀滅的行星…地球人類在其中并不出色，甚至完全靠著運氣才能與最出色的那些相提并論…但是，你說的對，人類文明能夠存續到至今，很多時候靠的就是運氣，但是既然我們出現了，以人類的靈智就一定會找到繼續前進的路。”

　　鄒海銘表情不由有些滑稽：“曾經看到過？親眼？什么鬼？”

　　白河搖頭道：“沒什么…只不過，是一個太過真實的夢罷了。”

　　鄒海銘嘴角抽抽了兩下：“我真是閑的，因為你做了噩夢特意跑來安慰你…”

　　白河笑了起來，然后突然問道：“你說，如果有一天，個人的生死和文明的存續被放在天平的兩端，你會怎么做出選擇？”

　　鄒海銘認真思索了幾秒，答道：“我的父母、妻子、兒女都在地球上，如果只能選一個的話，我當然是選擇文明的存續，人類也是因為關鍵時刻有做出這種選擇的人，才能延續至今。”

　　白河緩緩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空氣一時安靜了下來，飛龍山下車水馬龍的城市宛如一副繪卷，緩緩流動著。

　　突然，白河打破了沉默：“醒醒，你連女朋友都沒有。”

　　巨石頂上突然打鬧了起來，隨即響起了白河的求饒聲。

　　時間緩緩流逝，一天天過去。

　　最初白河偶爾還會受到突然襲來的情緒感染，毫無征兆地開始垂淚，但是很快地他就完全忘記了夢中的故事，哪怕偶爾想起，也不再能勾起他的觸動了。

　　再到后來，他完全忘記了這件事，那顆走向滅亡的行星，那顆行星上的故事，那場涉及到兩百多個文明存續的飛升之戰，他再也想不起來了。

　　他開始撰寫自己的畢業論文，內容實在是乏善可陳，甚至連標題都充滿了各種既視感。

　　與此同時，他玩游戲的時間更多了，那款名為《極限飛升》的大逃殺游戲也變得更加火爆，以他的技術毫無疑問在其中混得風生水起，甚至還獲得過職業戰隊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