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前世今生(一)

　　南方初雨，凄凄小雨滴落而下，天色略顯昏暗，那一層厚重的烏云為天空掩上一層神秘的面紗，陰沉的街道上依稀路過的行人匆匆走過。

　　此番小鎮，沒有書中所說的江南煙雨多繁華，盛夏初雨漸落寞，一個自南邊而來的男子，面無表情，十分冷淡，他穿著一身水墨色長袍，整個人縮在袍子下，著裝十分古怪。

　　他手里握著一把刀，一把黑色的刀，刀鞘上的銹跡非常明顯，古跡斑駁，略為滄桑。

　　如他的人一般，神秘而不可觀之，有人說，不要輕易窺探一個人的內心，特別是一個浪子的內心。

　　因為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你不知道他的刀什么時候會架在你的脖子上，也不知道他的刀，是否鋒利。

　　六月的天變化莫測，方才還是小雨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街道上的人頓時消失無影無蹤，紛紛離去尋找避雨的場所。

　　而此時整個街道上的店鋪大門都關上了，于街道前端，一個小酒樓門庭若市，人山人海，許多過路的商人，為了避雨，紛紛躲進了這間小酒樓中。

　　酒樓老板的臉都笑開了花，這樣熱鬧的場面不可多見，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時間他酒樓的生意都異常的好。

　　這些個行色匆匆，衣著古怪的人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時間來，不停的有著這些衣著古怪的人路過這里，而這些人在這里停留一段時間后，都毫無意外的選擇往北邊走。

　　酒樓老板不知道他們要去那邊干嘛，他也不敢打聽。

　　門庭若市的酒樓中，一路擠到了門口，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繞是如此火爆的場面，氣氛卻格外的詭異，非常安靜。

　　這些避雨的，喝茶的，悶頭吃飯，喝酒的，各自干著自己的事，十分古怪，期間沒有任何交流。

　　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一個人，好像那個人有什么寶貝似的。

　　“老板，來壺好酒，一路風塵，解解渴…”那人進門后，沒有在意那些人的眼光，自顧的找了個座，平靜的坐下來說道。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

　　酒樓老板聞言，也不敢多言，應付一聲，直接走向后臺而去。

　　剛進來的這個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主，只看他手中的那把刀，就可以感覺到，那股深深的殺氣。

　　“嘿，這位兄臺，看著十分眼熟啊！一把黑色的刀，一襲水墨色長袍，自南邊而來、莫不是徐海的那位？”一名白衣男子走來，拉扯間直接坐了下來，毫不客氣。

　　他前面的這位，衣著古怪，一襲水墨色衣，長長的斗篷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顯得陰沉十足。

　　“你認識我？”水墨色衣男子平淡的回道，自顧的倒了一杯水。

　　白衣男子神色淡然，臉上莫名的總是有著一抹笑容，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只見他微笑著道:“兄臺客氣了，閣下這副衣著打扮，若想人不知，那就實在太難了，昔年真武山上，閣下的英姿在下早有耳聞，除了那一人一刀出徐海，一路從徐海殺至定風海的魔刀傅云，我想、應該沒有人會不認識吧？”

　　魔刀傅云，這個名字，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那丑陋的黑暗生靈肯定知道，這五年來，死在他手中那把魔刀之下的亡靈無數。

　　傅云面色古怪的輕微打量一番眼前的這名男子，只見他一襲白衣，于手袖之中似乎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利器。

　　看似尋常，但若出手，必是血濺當場的場面，且看他悠閑自在，神色淡然，一看就是對自己的東西十分自信。

　　“原來是巴蜀的唐門弟子…你也要去燕云戰場？”傅云平靜的說道，他已經猜出了白衣男子的身份。

　　“呵呵，在下唐門唐不歸…”白衣男子眼見被猜透身份，也不藏拙，自顧介紹一聲，隨后又道:“燕云，將是最后的歸宿，八荒齊聚，但凡有血性者，必不會退縮！你我皆如此，且看這酒樓中，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可能到現在都沒搞明白，自己因何到此。”

　　仔細打量一番這個酒樓，大多數人的穿著都稀奇古怪，完全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此方邊緣小鎮，到也沒什么。

　　傅云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隨后平淡的說道：“我們似乎沒有選擇的余地，無論是你我，還是他們，都將是這場戰爭的犧牲者，這是一個不幸的時代。”

　　“確實，如你所說，這確實是個不幸的時代，可是我們都沒有選擇的機會，是生存？還是死亡？相信很多人早已經做出了選擇，此番八荒總盟發出的最后一道指令，你可知是什么？”唐不歸語氣低沉著說道。

　　八荒總盟，由八個門派組成的同盟會，是以和平年代，為解決國家所不能解決的問題而存在。八荒盟主張仙人，德高望重，是以指揮所有八荒門派。

　　“是什么？”

　　這是一個沉重的問題，傅云自定風海戰場走來，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聞，似乎在定風海的那一戰，他們的精神支柱，張仙人負傷了。

　　自戰爭打響以來，張仙人一直在前線作戰，為整個世界，爭取到了一線生機，很難想象，若是張仙人出事了，還會有誰能抗上去？

　　傳聞張仙人負傷后，八荒總盟也失去了主導全局的人，在張仙人退下之后，發出了唯一一道指令，也是最后一道指令。

　　“死守天河，魂鎮天淵！”

　　短短八個字，非常沉重的八個字，那是無數個無名英雄的殘骸，堆積成的南山骨堆。

　　“整個燕云，自山海關以外，皆數淪陷，自天山絕頂，以筑無量骨山，鎮守天河，魂定天山。”

　　簡單的談話，沉重的話題，沉默不語的兩個人面無表情，安靜的酒樓里，都十分安靜，那些避雨的，喝茶的，吃飯的，紛紛停下了所有的行為，仔細聽著兩個人的對話，漸漸的，回想起那一幅幅血腥的場面，一陣低沉，內心的落寞揮之不去。

　　“魂定天山...即使是深淵又如何？張仙人既然能一人獨戰七巨頭，就足以證明，戰爭的結果還是一個未知數，我等何懼？但凡有一絲血性者，且與我上那燕云戰場走上一遭！看看究竟是我八荒弟子厲害，還是那群丑陋的黑暗生靈厲害！神威堡的兄弟們此刻正在水深火熱之中，等著支援...在下就不陪各位杞人憂天、妄斷天命了，告辭....”

　　詭異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一白衣劍客站起身來，環顧一周，自嘆一聲，隨后直接奪門而去。

　　那是太白弟子，他那標記性的長劍就是他身份的證明，太白劍客一向直白，富有俠義心腸，一聲長嘆之下，獨自一人離去了。

　　方才他話中所說到的神威堡，屬于八荒中最強硬，最血性的門派。

　　神威弟子舉世無雙，力抗長槍以天河為界，與黑暗主力大軍展開的一場血戰，神威數十萬弟子與燕云戰場，無一退縮著。

　　自戰爭打響開始，最先加入戰斗的，就是處于燕云的神威堡，也是他們，用血肉般的身軀，將黑暗大軍擋在了天河之外，否則...黑暗大軍若是傾巢而出，這個世界早已經淪陷了。

　　燕云戰場的黑暗大軍是主力，其他地方的則是滲透的小部隊，所以對于其他門派來說，想要消滅他們，沒有什么難處，因為最難啃的一塊骨頭，被神威堡的弟子擋在了天河之外。

　　為什么說神威堡才是最強硬，最有血性的門派？據說，燕云數十萬弟子，抵抗黑暗大軍足足五年之久，所戰死的弟子足足有十多萬。但是，盡管如此巨大的犧牲量，他們仍舊沒有任何一個人退縮，依然堅守在燕云戰場之上。

　　神威堡是一個非常奇怪的門派，他們即屬于八荒門下，也同屬于國家專有的部隊，有著國家的支持，他們的人數，十分龐大。他們已經不只是單純的門派了，他們更像是軍隊，一個專屬于國家的軍隊。

　　真武，神威，都是在戰爭的一開始就加入了戰場，歷經五年的戰爭死傷無數。傅云也在收到八荒召集令后，代表神刀出戰，以一把魔刀自徐海而出，絞殺無數黑暗生靈。

　　或許是門派衰弱的原因，整個神刀門，只有傅云一個人，他一個人就代表了整個神刀門，他的魔刀，就是他最直接的回應。

　　傅云不僅代表的是他個人，他還代表著歷代神刀弟子，他魔刀上的血，就是最好的證明。

　　“唐兄，既然看的這么開！何不與我往那燕云戰場走上一遭？”傅云那冷淡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面帶微笑的看著唐不歸說道。

　　“哦？正有此意...”唐不歸凝視著傅云意見相投，緩緩而道。

　　“如此甚好，這杯中濁酒，難解我數十萬八荒弟子心頭之恨，需以飲盡黑暗生靈之血，還天地一片清凈，走吧！”傅云一杯飲盡，手中酒杯用力一握間，瞬間支離破碎，誓言一出，沒有再繼續廢話的必要。

　　唐不歸緩緩站了起來，隨后環顧酒樓中的所有人說道：“各位，風雨欲來，且行且看、莫等刀架在脖子上，才真正醒悟，告辭了、咱們燕云見…”

　　傅云沒等他繼續廢話，俯首作揖一禮行盡，一手握著黑刀，走出門去。

　　唐不歸看了眾人一眼，也跟上了傅云的步伐，至于酒館中的其他人，則沉默不語，很多人在沉默中壓抑著。

　　“歇也歇夠了，是該上路了！好久沒一賞燕云之上的風景了，也不不知現在是否還能一睹為快…”一個斷臂男子從角落里走出，一聲長嘆之下，離開了小酒樓，那空蕩的衣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隨風飄揚。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自顧不暇，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思量。

　　獨臂男子自去之后，陸續有人離開了這里，他們離開的方向，都是同一個方向，他們心中已經有了選擇，他們要去見見那些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老朋友。

　　大劫將至，所有人都有著自己心中想要守護的地方，都有著一個屬于自己的心靈凈土，哪怕是付出他們的生命，也不惜一切代價的去守護身后的那一片土地。

　　自此北去十里，即是燕云地界，一旦踏入那里，就算是加入戰場，那里是一片血紅的大地，昏暗的天空失去了色彩，一片虛無之中，隱隱浮現出一幕猩紅的云彩。

　　傅云不知道為什么要與唐不歸同行，他早已經習慣了孤軍奮戰，但是…通過一番談話，他覺得，此人十分有趣，這一行需要一個伙伴，以解這旅途勞頓之苦。

　　“傅兄，怎么不見你的鷹啊？都說徐海神刀門都是養鷹高手，這老半天都沒看見，我還想見識一番呢…”一路朝北走，不知走了多久，唐不歸微笑的說道。

　　既然選擇結伴而行，那不可能就這么一直沉默不語，一路交談過來，氣氛還算融洽！

　　“鷹？我的鷹已經死了，死在了定風海戰役上，它救了我一命，不過我沒能救下它…”說起傅云的鷹，那一只陪伴了他十多年的老鷹，頓時一陣感慨。

　　他的鷹有一個名字，叫云起，在一年前，定風海戰役中，云起救了傅云一命，不過它的生命也走向了終點。

　　戰爭是殘酷的，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躲避不及，沒有誰可以選擇，面對生命的壓迫，只有奮力抵抗，才有生存的希望。

　　聽聞傅云說起云起的故事，唐不歸一陣惋惜，“戰爭不正是如此么？生命短暫，有的人貪圖享樂，享盡這最后的時光，而有的人則選擇迎難而上，與天掙命，你的鷹，是一個英雄，所有死在戰爭中的人，都是英雄。”

　　“扯什么呢！前面便是燕云了，還是先想想，一會進入戰場后，該怎么辦吧。”傅云收起了感慨，恢復了原來的淡然，遙望前方一片血紅的大地，目光變得冰冷無比。

　　“一個月前，據前線傳回來的戰報，黑暗生靈大軍已經有一大部分的滲透小隊穿過了天河，進入了燕云戰場，前線指揮官崔將軍發出的指令，是要我們這些零散隊伍，將他們徹底消滅…如此看來，我們不需要進入天河界，只需要在這群山之中，找到這些滲透小隊，將其消滅即可。”唐不歸緩緩道來，他的消息比較靈通，從唐門長老那里傳來的信息，他的任務就是消滅這些滲透小隊，其他唐門弟子則進入了天河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