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深謀遠慮,思路清晰,在這一刻,已隱隱看見未來的藍圖。
既逢亂世,如能掌控一國,那自然是極好的。反正自己父母雙亡,舉目無親,到了這份上,若能在齊國平步青云,執掌大權,就沒必要再回趙國。
齊國是東方大國,縱觀整個戰國后期,其綜合實力強橫,僅遜于秦趙兩國。如能把齊當作大本營,進而逐鹿中原,雄視天下,未嘗不是上策。
“齊得龍東強”,那孩童的預言似乎真要實現了。
而眼前,正是楊崢風生水起的良機。
田單干咳一聲,打斷他的思緒,說道:“老實說,你的天賦和性情,我都很欣賞,而且,咱倆都修煉火屬性真氣,也很適合當師徒。”
楊崢眼眸微亮。
不料,田單話音陡轉,目光驟然鋒利,仿佛要洞穿他的內心。
“但是,我很懷疑你的身份和動機。我也有把你收進府中的打算,所以派人去徐家村查探你的底細,發現你是在一個月前憑空出現的。”
田單戛然而止,靜靜盯著楊崢,等他主動解釋。
楊崢淡定自若,“實不相瞞,晚輩乃韓國人,師承法家。數月前,我隨家父為采集某種名藥,駕船出海,不想遇難沉船,漂流到沙灘上,被村民救回去。”
同樣的說辭,他事先跟韓非說過一遍,因此不怕露餡。
田單一直盯著他,沒能看出端倪,半信半疑地道:“難怪你跟韓非能半路結識,原來你們都是韓國人,又同出法家…”
楊崢點頭。
田單沉吟片刻,忽然說道:“既然如此,由我口述,你替我寫一封書信,轉交給韓非,讓他帶回去上呈韓王。”
楊崢欣然從命,走向書桌旁,心底冷笑不止,“老狐貍,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想試探我的文字根底?哼,別說是韓文,我能給你寫出六個版本!”
他自稱是韓國人,必定熟識韓文才對。田單反應敏捷,想出這條計策,確實能檢驗楊崢的身份,可惜他不知道,楊崢是一個怎樣的異類。
于是,田單侃侃而談,楊崢筆走龍蛇。
書信完成后,田單接過來掃視幾眼,吩咐田雄拿去找韓非驗證,書信里是不是韓文。
楊崢仍站在堂間,氣定神閑。
檢驗結果很快出來,田雄重新走回書房,朝父親點頭,示意文字核對無誤。也就是說,楊崢真是韓國人,沒有欺瞞身份。
田單這才放心,坐回榻上,解釋道:“別怪我多疑,這兩年齊趙兩國戰亂頻發,我們不得不小心,提防趙國奸細滲透進來。”
韓國跟齊國并不接壤,而且距離極遠,遠交近攻,兩國不存在沖突矛盾。因此,確認楊崢的身份后,田單便不再追究,只要不是敵國奸細,他都能接受。
楊崢附和道:“老前輩所言極是。”
田單神色微凝,悵然道:“即便如此,我仍不能收你為徒,只能讓你成為門客。當年我曾發過重誓,絕不再收任何弟子。”
楊崢愕然。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竟然會有人發誓不收徒弟?
要想攀上即墨城的關系,當然是田單愛徒的地位最高,最能得到外界重視。如果當普通門客,只是寄人籬下而已,還有何分量可談?
田單嘆息一聲,回憶起往事,老臉滄桑。
“當年我曾收過一名徒弟,也像你這樣血氣方剛。有次我重傷昏迷,急需一味名藥救治,他替我跑遍臨淄城,好不容易才弄到,卻被一幫紈绔子弟糾纏住…”
楊崢默默聽著,能感受到老人言談間的悲憤。
“領頭那人身世煊赫,公然強搶,我徒兒急著趕回去救我,大打出手,失手打傷對方。當我服藥醒來時,他已被抓走,慘遭殺害!”
楊崢皺眉,問道:“是誰如此橫行霸道,公然搶劫不說,還敢草菅人命!”
田單仿佛沒聽見他的疑問,唏噓道:“他為救我而死,我身為老師,卻無法替他報仇,內心愧疚一生,只能自閉門戶,讓他成為我唯一的弟子…”
他坐在那里,哀傷之情溢于言表。
楊崢見狀,欲言又止。他能理解田單的沉痛心情,自閉門戶,應該是守心喪的一種方式。
但是,無法替弟子報仇,這是怎么回事?以即墨田家的權勢,一旦老爺子怒發沖冠,連齊王都會感到忌憚,還有誰是他不敢得罪的?
楊崢困惑不解,又不忍觸動田單的逆鱗,只好把問題藏在心里,緘默不言。
過了一會兒,田單平息感傷情緒,說道:“我提起舊事,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絕非言而無信之人,只因有誓言在先,你的拜師請求,我沒法滿足,還是換個條件吧。”
楊崢沉思片刻,說道:“既然如此,晚輩自然不敢強求。實話實說吧,我想知道,在您府上,究竟以怎樣的身份,才能學到火牛陣的真傳?”
即使不能拜田單為師,也無所謂,只要能行師徒之實,掌握火牛陣真傳,他絕對是田家的核心人物,同樣深受器重。
田單聞言,眼眸驟瞇,心里陡生警惕,“怎么,你對火牛陣感興趣?”
火牛陣是田家保住家業的核心根基,他絕不會輕易傳給一個外人。
楊崢答道:“如果我沒猜錯,赤焰神牛應該是布置火牛陣的關鍵。它已經死去,而牛犢尚未長大,沒法取而代之,目前火牛陣正缺少陣魂,對吧?”
田單目光幽幽,“沒錯。火牛陣不是普通陣道,依賴赤焰神牛充沛的火屬性真氣加持,才能釋放最強殺傷,論持久力,它更無法被別的靈獸取代。但是,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楊崢認真地道:“我能替代神牛,成為新的陣魂。”
田單先是一怔,旋即浮出輕蔑的笑容,像是在看待一個白癡。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以為,憑你那點可憐道行,就能支撐起整座大陣?真是癡人說夢,實話告訴你,即便讓我親自擔當陣魂,都無法布成真正的火牛陣!”
楊崢早從韓非嘴里得到情報,仍然明知故問,“為什么?”
田單嗤笑道:“因為赤焰神牛能噴吐出三昧真火,精純熾烈,無法被外物熄滅,只能靠更強悍的水屬性真力鎮壓。難道你也能做到?”
火遇水便熄滅,這是大自然的常理,即使再兇猛的火勢,也會被滔滔洪水壓制。火牛陣卻不同,它借助三昧真火,得以大規模殺傷。
武修唯有以內力碾壓,才能抵抗真火焚燒,而且,除非是水屬性真力,屬性絕對克制,否則仍難以輕松熄滅它。
至于普通軍士,只有被活活燒死的份兒。
這已不是秘密。當年田單憑借火牛陣,勢不可擋,大敗五國聯軍,一時震動天下。
失去三昧真火,火牛陣的威力就會蕩然無存,淪為普通陣道。赤焰神牛是獨一無二的,所以田單才說,即便是道行高深的他,也無法替代火牛成為陣魂。
憑楊崢,可能嗎?
楊崢神態堅定,“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