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人不鬼

　　李悠有變身的能力，也時常利用這個能力經歷不同的身份，在他看來這就是歷練，就是體悟不同的人生了。所以李悠一直覺得自己的閱歷，哪怕時日短了一些，但是豐富啊，在這方面并不存在短板。

　　這次也一樣，換了個形象，拿了份偽造的全真身份，他既是要真實深入的了解一下東北戰況，也是借機體會一下不同的人生。

　　可惜，他失算了，剛進狗窩這個新兵營，李悠就幾乎待不下去了。

　　上一世就不說了，現代化的社會，他租住的房間再亂，也還是有上限的。這一世，無論是剛來的時候，養父母那裝窮的小茶館，還是后來跟了花師和謝卓遠，且不論奢華什么的，但總都是干凈整潔的。

　　哪怕后來李悠一路逃命，也很少會委屈自己。一句話，這貨就沒真的受過什么苦，沒見識過什么叫臟亂差。

　　但今天，見識了。

　　難怪叫狗窩，難怪那些執戟衛就在大門口訓完話，扭臉就走，根本不往大營里進。

　　從踏入營區的第一步，李悠就汗毛豎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沒看清什么，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極為復雜的惡臭。那是汗味，體味，各種排泄物的味，甚至還有血腥味，悶在一起發酵了不知多久，形成的混合氣味。直竄腦門，酸爽至極。

　　李悠猝不及防之下，吸了一口。胃中翻騰，酸水往上翻，要不是憑著對身體強悍的控制力，就要吐出來了。

　　趕緊真氣一轉，一道罡氣籠罩全身，把自己和這里的空氣隔離開。

　　這是一種真氣的高端技巧，還是李悠在青云書院學的，主要就是為了應對和妖族戰斗時，青山惡水經常遇到的瘴氣毒霧。就像之前李悠去的爛竹沼澤，就常年彌漫著爛竹金絲花瘴。這些毒對妖族來說不值一提，甚至很多妖族還很喜歡這樣的環境。但是對人族脆弱的肉體而言，卻是要命的。當初李悠是憑著金龍體的克制作用扛下來的，但是其他屬性的毒他也不一定扛得住。所以入了書院，補了不少課。

　　只不過現在用這樣高端的技巧來除臭，也真是殺雞用牛刀了。

　　放眼望去，李悠真是拔腿就想撤了。外邊看，這大營就夠破了。進來后，何止是個破字，按照李悠的想法，那就是人間煉獄。

　　帳篷破的只有個架子和幾縷破布隨風飄動。地面的黃土，不知混進去了什么，泛著一股暗淡的黑紅色。

　　環境差些，臟亂一些，設備殘破一些也就罷了。李悠更關注的是這座目前還沒多少人的空營地，那無形中的，被扭曲了的人道。

　　這個營地已經不知道接待了多少新嫩，來一批，集中訓練一段時間，長了三個月，短了一個月，就送上了前線。像流水線一樣，一批一批來來去去。

　　每一批來到這里的新兵，在各種負面情緒的壓力下，釋放出大量蘊含負面情緒的靈魂力，匯聚起來，在這一片小天地，人道已經被扭曲了。

　　扭曲到了一種什么地步？這么說吧，浮屠血海宗凝練的那種血海，是負面情緒混合靈魂力的產物，但那在魔道傳承中只是一種中低級的產物。主要是原料太次，斑雜的負面情緒，對天魔來說，也是最垃圾的材料。所以李悠借著血海煉制的極樂天寶珠，也只不過是一件最低檔的魔寶罷了。

　　那么比血海高一級的是什么？魔域。由一些統一而極端的負面情緒，高質量的結合。再由高手引導，會誕生一片魔域。

　　單一的魔域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以此為核心，進一步的擴張和進化，形成的魔界。

　　那是和人道魂界近似的存在，是以魔道為根基的一種魂界，是域外天魔和魔道修士的根基。

　　李悠手頭有手機優化的魔道典籍，他對這些很清楚，甚至他建立游戲世界，利用人道魂界，就是從魔道傳承中學到了不少知識，加以改造利用罷了。論起對魂界的熟悉，天魔一族得天獨厚。

　　這里的人道，已經被扭曲到了一種極限，可以說稍加引導，輕易就能轉化為一塊小小的魔域。

　　巧合？刻意？蓄意？

　　李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對于天魔，或者魔道修士而言，血海更多的只是一個修行的工具。無論是凝練魔功，接引天魔，還是鍛造魔寶，很多時候只是一個一次性的工具罷了。

　　但是魔域的性質不同，這是一個種子。無論是域外天魔侵襲現世，還是魔道修士掌控世界，起點都是魔域。

　　這玩意兒最大的特性，就是侵蝕，污染天道，逐漸擴大，像個癌細胞一樣，最終吞噬天道，把一個世界轉化為魔界。

　　如果是巧合，意外形成的，那么李悠還不擔心。既然發現了，他就有的是手段解決。

　　但如果是人為的...事情就大條了。天災不可怕，人禍才是李悠最擔心的。

　　因為發現了問題，本來受不了這里環境，起了心思帶著弟子溜走的李悠，卻是走不了了。必須查出來個結果，否則后患無窮。

　　強忍著惡心，李悠抬步隨著人流走進了大營。李悠身后的趙懷信雖然皺眉捂鼻，也是嫌棄的不行，但是農家子弟，可沒李悠那么多講究。平日了伺候家里養的那些牲畜，環境比這強些也有限。

　　剛進大營，里面就迎出來一批人。

　　李悠撇了一眼這些人，手下意識的握了一下拳，但很快強壓下了殺意。

　　可能是這段時間頻繁凝練魔種的緣由，李悠原本就敏銳的感覺，現在對各種負面情緒更加敏銳了。

　　來的這些人，一身的死氣。不是說他們不是生人，而是說這些人精神已經不正常了，完全沒了對生命的敬畏。

　　因為劍六精研生死之道，兩人在一起，李悠上一世學的那些情侶間的小情話，對劍六這個劍奴出身的人來說完全是對牛彈琴。反而是修煉上的事情，兩人有著更多的共同語言。所以平時聊天，都是以討論修行開始，到李悠忍不住說騷話，劍六羞意難耐，起身離開結束。

　　這也就讓兩人對生死之道有著較為深入的辯論。其他的暫且不說，兩人有一個共識。生死之道太大，太深，絕不是個體生靈有資格窺其全貌的。個人修煉這個大道，作為一個生靈，作為一個人，由于其本身就代表了生，所以在研究死道之前，必須對生命保持足夠的敬畏。

　　死的世界屬于亡者，生者研究，必須立足扎根穩了生之道，才有資格窺探一二。這也是李悠力主讓劍六拜佛祖為師的主因之一，三大圣門，論起對生之道研究最深的就是佛門了。

　　但是，如果一個人，從本心就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那是什么？不是魔，薛韋也敬畏生命，只不過是他認為生命應該更加絢爛的綻放罷了。不是邪，邪道也不過是自作聰明的走捷徑罷了。

　　李悠不知道該怎么分類這樣的人，起碼不認為他們是人。也許是活生生的鬼吧。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本來只是和劍六討論時候的一種假設，卻在這里見到了真實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