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小孩子玩意兒
沒過多久，許是受不了這等詭異的氣氛，常無痕不愿師弟們再尷尬下去，率先開了口。
“師父，首先我必須強調，我沒有背叛您和諸位師弟。其次...有些事，我確實不方便細說，還望理解。”
這話實在過于模棱兩可，大家顯然都不滿意。但是話挑明了，大家反而更不好開口了。畢竟誰都不愿意承認自己懷疑大師兄。
唯獨孟師若有所思，面色似笑非笑。
“癡兒，你...哎，說吧，曙光，繁星，還是紫陽。真不算什么大機密。”
啊？孟師話一出，一眾弟子一臉疑惑，大師兄常無痕更是面色大變，有點像被家長抓到看小電影的局促。
“師，師父，你怎么會知道的？紫陽...”
“哦，紫陽啊，那就是道門牽的頭，我算算啊，夠資格的...葉風動那小子？”
“是，不過...”
“哎，你啊，干了這么多年隱劍，也算經驗豐富了，怎么還像剛出師的熱血毛頭小子一樣，被人一忽悠，是不是熱血沖頭了，責任心膨脹了，滿滿的正義感？呵呵，這都是老子當年玩剩下的了，我還是繁星的高級干部呢。讓你們搞的六刃，本來就是模仿這些組織搞的。”
眾人興趣大漲，李悠更是八卦之心爆棚。趕忙狗腿的給孟師續上茶，仗著最小，舔著臉追問。
“師父，您說的這些都是干什么的？沒聽說過啊。”
孟師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神陷入了追憶。
“年輕就是好啊，滿腔熱血，充滿了斗志。那時候，就覺得自己天生我材必有用，對這個世界，對人族，要有作為，要有責任。我們孟家你們是知道的，儒門五大家族之一，儒圣嫡傳弟子的血脈。我們這些世家子弟，年輕的時候，更是有股子比肩先祖的奢望，有種發自心底的驕傲。這也就讓我們...”
說著，孟師端起茶碗又放下了，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的小酒壺，狠狠的灌了一口美酒。
“我們看不慣那幫老家伙啊，他們頑固，保守，刻板，慢慢吞吞，屁大點事就是商量，開會，再商量，無休無止。一遇到事情就談判，婆婆媽媽的，江湖嘛，打就完了，談個屁啊。所以我們年輕人就組織起來，想要反抗老家伙們的權威。繁星啊，一百零八星，就是一百零八個儒門的激進而熱血的少年。紫陽也差不多，道門那邊的子弟們搞出來的。佛門的叫曙光。”
李悠眨了眨眼，這玩意兒聽著咋這么熟悉，搞得像學生會一樣。
“可惜啊，繁星沒了，要不然李悠倒是挺適合加入的。”
啊？怎么就沒了？孟師越說大家越好奇了。
孟師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們真以為一幫毛都沒齊的小家伙能搞什么秘密組織。后來年紀大了，閱歷足了，情報來源多了，也就知道了。這仨破組織，最老的紫陽都快五千年歷史了，最小的曙光也三千多年了。根本就是那幫老家伙故意裝作看不見，讓這幫小年輕在控制范圍內瞎折騰，才保留下來的組織。一代代看明白的，混成老油條的退出了，一代代年幼無知的小家伙再填進去。”
眾人聽著，無不露出了然的微笑。在座的，就算最小的李悠，手下都有著不小的勢力，十分清楚對一個勢力來說，夢想與意志固然重要，但是現實充滿了各種其他問題，不是一腔熱血就能撐得下去的。這所謂的機密組織，不過是大人監護下，小孩子的玩鬧罷了。
只是大師兄常無痕欲言又止，似乎想分辨些什么，卻被孟師抬手制止了。
“后來事情發生了點變化，所以我才說繁星沒了。這原本是一個循環的鬧劇，大家成熟了，發現了，一笑而過，看著后輩們繼續跳里，千百年都這樣。直到我們那一期，出了一個人，一個熱血怎么都不愿意冷卻，夢想怎么都不愿意放棄的人，最關鍵的，他還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一個...不亞于小悠的恐怖的人。”
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李悠，眼神復雜，繼續說道。
“他叫朱元晦，我們的大師兄，朱家的嫡傳長子。他是真正的天才，那一代的文曲，真正的蓋壓當世，力壓三圣門年青一代。也是...我們繁星的老大，天魁星。他在后來知道真相后，氣憤無比。并不愿意接受現實，不，更準確的說，他依舊堅信他能改變現實。所以他大鬧一通，解散了繁星，收攏了一批忠實追隨者，開辟了儒門理學一脈。”
嘶！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家不由自主的看向李悠。李悠一家和理學一脈的恩怨，大家心知肚明。以前只以為是儒門內部的一個思潮方向，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遮天人物。
孟師猶豫了一下，對著李悠說道。
“李悠啊，首先我能肯定暗殺先皇，暗殺你這些絕不是朱師兄的手筆。那是一個驕傲到了極點的人物，是絕對不屑做這些下三濫的事的。你也知道，勢力大了，難免良莠不齊。當然了，他作為首腦，責任也是不可推卸的。所以，李悠啊，為師可以幫你，可以助你，讓你成長到能和他對話的級別。為師也可以支持你對抗理學一脈，我之所以從主脈出來，就是和他們理念不合。但是...我不能幫你對抗朱師兄，一方面我尊重他，另一方面...我真打不過他。”
李悠能說什么，他老姐是道門行走，他在和圣門弟子打交道的過程中，已經切身感受到了行走，尊者，文曲這個檔次的人物對同輩是一種怎樣的統治力。孟師不過是個狀元之才，有這樣的想法實屬正常。當徒弟的總不能嫌棄老師吧。
孟師也想關進過去這個敏感而尷尬的話題，話鋒一轉，說回了紫陽。
“朱師兄這么一鬧，繁星散了，而紫陽和曙光也名存實亡，知道了真相的年輕人，誰還愿意加入一個逗你玩的組織。其后連續數屆，基本就是一個空殼子，再無新血加入。直到前些年，聽說阿難重整曙光，似乎有了點起色。所以我估計道門那邊也會有所動作，沒想到一詐就出來了，無痕啊，你還是養氣不足啊。”
常無痕苦笑一聲，這和養氣水平有什么關系。您老人家開口了，而且言之鑿鑿，我敢否認么？
“行了，無痕，說說吧。葉風動這小子這么懶的人，竟然還有閑心玩勢力，發展的怎么樣了？”
反正話也說開了，在座的又是常無痕信任的人，他也不介意說一些不太涉密的情報。
“準確來說，我們用的是紫陽的皮，而核心是另起爐灶的青源夢境。其實我了解的并不多，我們的成員在現實中也不接觸。而我們的溝通方式，是葉夢主以夢境之力構筑的青源夢境。只要修煉了《大夢無憂經》，就可以借助夢境，大家的意識共同進入那個虛構的世界，相互交流。而且只要不故意泄露自己的信息，相互間并不知道對方是誰，也許只有葉夢主自己才知道大家的身份。”
李悠眨了眨眼，這玩意兒聽著也好熟悉啊，果然啊，網絡和宅男是絕配，倒是很符合葉風動的人設。被大師兄說的，李悠都有興趣進入那個夢境世界看看了。
不過其他人理解起來，顯然還有點難度。而最感興趣的是老三長孫冬岐和老六黑刺，他們一個情報頭子，一個殺手頭子，都高度依賴一個隱蔽而安全的信息傳遞通道。所以對這個夢境構筑的隱秘世界相當感興趣。
大家都是老江湖，常無痕說出夢境之中相互不知道身份，就知道沒什么好問的了，大師兄怕也就知道個皮毛。反正大家需要的只是確認大師兄是否背叛大家，或者說是大家都不相信大師兄會背叛，所以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至于以個人身份加入了什么小團體，那屬于私事，其實并不關心。而葉風動，和李悠交好，之前也公開表過態，只不過被道門的高層壓住了。那么通過大師兄，通過小組織提供點便利，這個人情，李悠還得承。而且葉風動確實有這能力，他的身份橫跨道門和墨門。
所以為了不讓大師兄尷尬，討論的話風很快又轉到了對信息傳遞通道的討論上，絕口不再提大師兄的事了。
而談到這個話題，李悠動心了。本來大師兄提及夢境世界，李悠就打起了互聯網的主意。明面上看，李悠靈魂夠強，也有入夢的經驗，甚至功法都能直接從大師兄身上偷，看似條件完備。但是李悠細細一想，發覺差了某件核心的東西。就像前世互聯網，重要的是個人的電腦手機么？重要的是網線光纖么？不是。最核心的是機房的那些主機承載的虛擬世界。李悠手頭差一個機房一樣的存在，他甚至想到了，葉風動也不可能以自身作為夢境世界的載體。
其背后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存在，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道門掌控的那件先天玄寶。
如果假定葉風動真是用先天玄寶構筑的夢境世界，那么，李悠手頭還真有類似的東西。無論是雷龍舟，還是山河誅邪圖，都應該可以起到相似的功能。
尤其是山河誅邪圖，這件人道至寶，本身就是大陣權柄，人道氣運的具現物，天然憑借大陣，勾連著每一個人族。如果...
李悠不禁陷入了沉思，直到身邊突然一靜，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大家都盯著自己。
“老幺，怎么？有什么思路了？”
長孫冬岐對這種隱蔽通訊路徑最迫切，而且他對李悠有種莫名的信心，實在是每每看小師弟的情報，都像看一部傳奇話本一般。以至于他沒來由的就覺得，似乎沒什么事能難得住這位小師弟。
李悠撓了撓頭。
“有了點基本思路了，不過還不成熟。等我再完善完善，再讓你們指正。現在還說不清楚，就不拿出來貽笑大方了。”
眾人聞言，也是理所當然。有個思路就不容易了，創造發明哪有那么容易。衛青山研究一個傳承的雛形，就花費了數百年的精力。李悠要是說能行，大家才要懷疑。
可惜，他們哪想到，李悠心中本就有著一個成熟的網絡世界。需要做的并不是什么發明創新，而是思考手頭有那些東西可以組合整理來實現相應的效果。這個，對于手頭底牌頗多的李悠來說還真不難。
李悠之所以沒明說，是因為構筑一個網絡對他來說不難。難的是如何更好的利用這個新生事物，來實現自己的目的。
網絡對李悠來說是什么？不是表面的娛樂，而是那種知識大爆炸，帶來的知識，傳承的相對公平。這似乎是人族的一個機會，但是如何操作，卻讓李悠犯了難。
網絡搭建不難，功法傳承李悠手頭多得是，甚至還有遁法這種完全繞開傳統靈根體系的全新力量體系，可以無視資質。但是問題還是那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傷害了圣門對力量的壟斷，損害了圣門的利益，李悠承受不起由此帶來的反彈。
這次楚王府的事件，就已經給李悠敲響了警鐘。他不是孤家寡人了，一舉一動都在影響著身邊一大批人的命運。所以他現在不敢那么浪了，這就是成長的代價。理解了夢想的代價，又有幾個人敢于直面那無畏的付出，而不計代價，只為夢想。
李悠不敢，起碼不敢傾盡所有而義無反顧，除非...有人背黑鍋。
而這個背黑鍋的，似乎還真有一個現成的。這件事需要好好策劃，而且關系重大，所以李悠不是刻意隱瞞師父師兄，實在是他要干的事，干系太大，他怕嚇著他們。
師兄弟間話說開了，也就沒了芥蒂，大家都很忙，尤其是接手了楚王府大量的資源，所以又簡單聊了一會兒，大家就散了。
李悠辭別了師父師兄，轉身去找劍六。
公審大會快要開始了，公審大會主題雖然是召集大家通報楚王的罪證，同時揭露一些從金婉玲記憶中查出來的浮屠血海宗和九天的情報。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接下來的水陸法會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佛祖親自收徒。劍六拜師。
所以于公于私，李悠都要陪劍六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