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黑洞

　　李悠點了點頭，常無痕的話他明白。此事不能硬來，墨門的滔天怒火，不是什么人都能抗的下來的。死上一回，也就意味著常無痕怕是早有后路安排，就像當年李悠的養父母般，準備假死脫身。這樣哪怕有人懷疑，起碼面子上能說的過去。

　　而且臥底這活不好干，又不是錢初九之前的那種殺手組織，人情味淡漠，斷的干凈利索。墨門這種人道宗門，最重人際關系。常無痕怕是師長，兄弟，下屬弟子也是一大堆，而且關系還都很親密。否則也不會那么大的愧疚感，讓他心魔橫生了。

　　常無痕一開始那么干脆利落的把手下的隱劍送給李悠和長孫冬岐，怕是已經隱隱有了打算，準備全心全意的當他的墨門長老了。此事無可厚非，一邊是回青云書院遙遙無期，一邊是感情日深，且離開代價巨大，常無痕早晚是要做出抉擇的。

　　李悠這么提議，本就沒指望能成，他只是指出了另一種可能，讓大家有個思索，有個決斷。說實話，孟師的對著幾個弟子做的事確實有失公允。當然了，當年事具體的李悠也不清楚，也就沒資格評判。

　　他只是覺得，既然成為了孟師的弟子，這幾位師兄又勞苦功高。他就有義務幫他們贏得一個更好的歸宿。刻意挑明，也是想看看他們自己的意思。

　　如果常無痕真的選擇墨門，那也無可厚非。李悠不但不會責怪，還要負責收拾首尾，幫常無痕斷去后顧之憂。

　　反倒是常無痕還愿意回來，讓李悠有點吃驚。也真不知道當年孟師給這些弟子們灌了什么迷魂湯，這份心意真是難能可貴。

　　送走了常無痕，李悠的提議也被否決了，衛青山的這支隊伍的處境依舊沒有任何改善。該怎么辦？

　　李悠默默想了一會兒，掏出一塊令牌遞給了衛青山。

　　“師兄，我想了一下，我們的目的只有兩個。一個是迅速在結束這場血災，一個是華御直的隊伍實戰練兵。那我們何必局限在這吳地戰場？我收了浩然令，沒有辦法。他們既然不承認你儒門的身份，這浩然令對你們也就沒什么效用。你們來此一為孟師，二為那些被卷進血災的鏢局和風間的弟兄們。這樣的話，我建議人挪活，樹挪死。我希望你們從圣都轉道燕地。燕王府抵御東北冰原妖族，自顧不暇，無力西顧。我姐在西邊壓力很大。我希望你們在圣都拿一個官方身份后，在燕地從東往西，幫我姐減輕些壓力，可以么？”

　　衛青山接過這枚刻有影字的令牌，沒有拒絕，但還是詢問了一下。

　　“那你呢？我們走了，就剩你，哦，還有弟妹。不說孤掌難鳴，難有作為。你剛才也說了，等佛門的消息傳來，你們的處境可就更尷尬了。”

　　李悠淡淡一笑。

　　“區區浮屠血海宗的魔王罷了，我也不是沒殺過，殺了就是了。”

　　“我也殺了一個了，不過似乎不是本體，身死而魂存，可能并未死。”

　　劍六聞言，也接了一句。

　　“糊涂！區區一兩個元嬰，所謂的什么魔王，你真以為圣門放在眼里啊，現在麻煩的是那百萬之巨的血神子。這些東西悍不畏死，而且隨著殺戮，實力還提升的很快，已經不是開始時候的那種隨手就能干掉的雜碎了。那些聯軍為何圍而不攻，不是打不過，而是傷亡太大，誰都不愿承受。”

　　李悠無所謂的一攤手。

　　“哈哈，師兄放心，割草我最在行。人海戰術并非只能以人海戰術以對，小弟以前一些玩笑之作，本以為沒甚大用，沒想到會有人玩人海戰術，正好派上用場。”

　　衛青山搖了搖頭，沒聽明白李悠說些什么，但言語中蘊藏的信心他還是聽出來了。

　　“行吧，你心里有數就好。反正以你的實力，只要不憨憨的硬拼不退，那些玩意兒也攔不住你。師兄就借你個光，去混個大官當當。”

　　說完，晃了晃那塊影字令牌，鄭重的收了起來。

　　衛青山的這些手下已經有了軍隊的影子，令行禁止，雷厲風行。這邊商定好，不到十分鐘，就已經收拾好，準備上路了。當然也和飛舟多有關，大量物資本就在飛舟上囤積，方便隨時開拔。這方面大師兄也是下了大力的。

　　送走了師兄們，李悠心情大好，腳下雷龍舟升起，很隨意的探手抓過劍六的柔荑，拉上龍舟。對李悠這些小動作，劍六已經習慣了。從抗拒到無奈，適應的倒是極快。有人的時候還反抗一二，沒人的時候，也就只能聽之任之。

　　“少爺，直接去瀟湘書院么？”

　　李悠忍不住用空著的左手在劍六吹彈可破的臉頰上捏了一下。

　　“都說幾回了，不許叫少爺了。叫哥，要不直接叫李悠也行。”

　　劍六平靜的盯著李悠，也不說話。李悠被盯得敗下陣來，只得暫時放棄。

　　“不急，先去買點東西。師兄說的不錯，那些血神子是個麻煩，不能在他們身上浪費力量。我需要準備點東西，做點熱鬧的玩意兒。”

　　要論割草，清雜兵，怕是沒有比熱武器更有效率的東西了。上個世界人類千百年總結出來的冷兵器戰爭的精華，各種陣列排布，隨著一個叫馬克沁的人發明了機關槍這種純粹殺戮的機器，迅速被掃入了廢紙堆。

　　李悠現在已經不像剛來的時候那樣迷信熱武器了，見識了這個世界的瑰麗和力量，他也不敢再小看任何發展成熟的體系。但是反本溯源，有些本質性的東西還是可以借鑒的。

　　血神子的麻煩從來不在于它們的實力，本體畢竟是原本的江湖底層，資質有限，就算入了魔，實力能到融合期水平的也有限。最大的麻煩是在更高層魔意的驅使下，那種悍不畏死的戰法。那種恐怖數量帶來的無限消耗，才是讓現在聯軍頭疼的地方。

　　越地那邊現在快清理完了，雖然阿難的作用不小，但更重要的是那位六弟子嗔魔王被擊退，群龍無首，沒了指揮的血神子不過一幫沒有理智的野獸。稍稍用些戰術就能慢慢分割清理。

　　但是這邊兩位魔王，一眾魔將，用魔意控制著這些血神子，雖然做不了什么精妙的配合，但控制進退，不踏入陷阱還是能做到的。這就只能硬拼消耗了，這才是聯軍下不了決心強攻的原因。

　　李悠就發現了，由于之前人族的主要敵人是那些強悍的妖族，所以力量體系有點偏。其代表就是兵器類靈根的興盛，更強調一擊中的爆發與威力。畢竟面對那些妖王，突破神通，堅甲帶來的彪悍防御才是一切攻擊的基礎。

　　突然面對這樣的人海戰術，那些強調爆發，強調威力的高手們，卻因為持久問題，很難發揮出與境界相符的實力。發而應該是那種大面積的術法靈根高手發力的場所。

　　但是各宗門的術法靈根受兵器靈根的影響，歪的更厲害。一門心思的追求對術法的掌控力和約束力，力求把大面積的術法變成單體強力攻擊。而現在，由于習慣的原因，這些術法靈根的高手也被帶到了溝里，平白浪費術法的威力。

　　所以李悠對衛青山的那套傳承抱以厚望。因為衛青山的思路是反著的，他的士卒實力普遍不高，控制力自然也差。所以干脆不考慮什么約束，就是通過五行相生，不斷的積累，提升術法攻擊的威力。面積大點無所謂，只要威力夠強，就能轟死一切。轟不死就只說明威力不夠強，人不夠多，那就再加。這個方向才更符合李悠對軍隊作風的理解。

　　所以李悠結合原本玄幻版熱武器的思路，加上現在對術法的理解。尤其是...剛剛從三位師兄那里順道記錄的功法。他現在有了新的想法，需要找點材料試一試。

　　原瀟湘書院外圍近三百里處，聯軍包圍圈的后方，一個名為巷齊的小鎮，現在卻成為了一個自發組織起來的大型修行界市場。

　　各地的聯軍集中在一地，各自帶著不少極具地方特點的物資。平時還要忍受行腳商人的盤剝，這次有機會大家直接接觸，交易的熱度極高，很容易就形成了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市場。

　　李悠和劍六來到附近，找人稍稍打聽，就找到了這個附近最大的市場。

　　買買買。李悠不差錢，坐擁青霧城底下水脈的資源，賣出一部分后，足夠支撐他敗家了。另外，劍六也不差錢，她之前畢竟是佛門尊者，空間法寶，一應用度都不會少。只不過沒了后續，無根浮萍罷了。

　　劍六眼睜睜看著李悠收購了幾大車的低級妖丹，兌換了大量屬性靈石，采購了一大批特殊金屬，還有一些奇奇古怪的材料后，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足足三天，李悠才疲倦的走出房間，盤膝調息了一會兒恢復精力。就一躍而起，興沖沖的拉著劍六出發了，神情中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與...惡趣味。

　　李悠的戰術很簡單，就一個，莽。

　　在他看來，血神子已經被聯軍圍住了。現在的核心問題只要把那些魔王魔將弄死，群龍無首之下，那點血神子根本不夠聯軍清繳的。也就是一次斬首行動罷了，只不過要深入虎穴，還沒情報支持而已。

　　那怎么辦？

　　炸唄，炸出一片沒有血神子干擾的空地，炸出罪魁禍首，然后一刀斬了，多簡單？

　　但是瀟湘書院占地數千畝，不亞于一座城市。房屋層疊，守滿了血神子。就他之前弄的那些玩具一般的火箭彈，要多少才行？放在前世，一般的對地導彈干的也是在精確情報支持下的精準打擊。洗地，這么大的范圍，那是蘑菇蛋的活。

　　李悠有本事造蘑菇蛋么？肯定沒有。但是從大師兄身上終于提取了完整的《天志極工》這套墨門傳承，又從衛青山身上提取優化了一部《大衍生消論》，李悠靈感大發，經過數次試驗，這幾日制作了一批威力未知的大型炸彈。這就正要去測試測試。

　　其實原理也很簡單，根基還是墨門成熟的動力核心，煉妖爐。這種直接煉化妖丹，轉化為可被符文直接利用的能量的技術，李悠眼饞很久了。現在終于有能力從大師兄那里偷偷弄來了。

　　以五座煉妖爐為核心，分別提煉純粹五行屬性的妖丹。再用衛青山的那套五行相生的理論，讓這些能量循環起來，逐級強化。想要開發出更強悍的穩定動力源，還很難，需要長期的積累研究，反復測試。但要是管殺不管埋，只激發，不控制，任其強大到無法容納后，直接爆炸。可就簡單的多了。

　　無非也就是爆炸的時間，爆炸的威力難以控制，算不得一件成熟的武器罷了。但李悠需要的也就是能炸，夠強就行了。其他問題，大不了試驗以后再調整。

　　他的儲物手環里塞了五十多枚小房間大小的炸彈，給劍六的儲物法寶也塞了七十多枚，塞得滿滿的。他還沒能力改造煉妖爐，哪怕再犧牲安全性進行簡化，五個煉妖爐的體積也不小。

　　簡單教會了劍六，如何激活。雷龍舟遁光一閃，就來到了原瀟湘書院的上空。看著下方原本秀美精致的書院，被破壞的亂七八糟。李悠僅存的一點愧疚感也沒了。

　　不是我破壞的，本來就被這幫牲畜破壞的差不多了，那還不如我洗成白地，方便日后重建。

　　一抬手，一枚圓敦敦，體積近百立方的大家伙壓的手一沉。一道細微的真氣輸入，激活了反應。李悠不敢怠慢，趕緊松手丟了下去。他現在根本確認不了反應時間，在手里炸了才丟人。

　　轟！大部分金屬構造的鐵家伙高空墜落，本身威力就不小，砸塌了一間房，順勢砸扁了幾個血神子。然后就沒了動靜。

　　李悠撓了撓頭。設計的應該沒問題啊，難道是摔壞了？要不沖到地面，近一點放一枚？

　　正在他猶豫間，突然一股無聲無息的吸力襲來。好在雷龍舟神異，輕松化解了這股吸力。

　　李悠底頭望去，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地面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圓坑。他的這炸彈沒像預想的一般大爆炸，反而是形成了一個類似黑洞的奇點，狂暴的吸力把方圓數百米的一切，壓縮到了一個點。

　　李悠轉頭看向劍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開始吧，記的再飛高點，激活就丟，千萬別猶豫。這威力，我們貌似也不一定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