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純粹的刀意

　　察覺到了危機，這位輪轉尊者終于把注意力從體內轉移了出來。

　　“阿彌陀佛，你怎么會出現在貧僧識海。果然，你是魔，你是佛障。貧僧意識中的那個魔業，莫非也是你種入的？”

　　李悠怒目圓瞪。

　　“魔你個大頭鬼，你才是魔，你全家都是魔。老老實實去死吧，把我家劍六放出來。”

　　“阿彌陀佛，內魔攪動，外魔入侵，果是貧僧大災劫，大機緣。無量壽，無量光，無量凈土，生死兩界，金身渡劫，開！”

　　一股恐怖而無形的壓力，突然籠罩住了李悠。

　　那感覺仿佛遭了天地唾棄，承受了天譴。

　　李悠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里不是現實世界，不是那個大陣覆蓋，自己憑借血脈，天然占有大勢加成的中土了。自己應該是被拉進了一個意識空間。

　　對于這種環境，李悠并沒有經驗。倒是《極樂天魔賦》中描述過，當意與境修煉到一定程度，憑借靈魂力，可以把自身意境投射到現實世界，一定程度改變現實。被稱為魔域，極樂魔域。

　　但是這里明顯還到不了域的程度，起碼李悠沒感到任何真實的壓力。那就應該是域的前身，意境了。

　　意境這東西，李悠早就開始接觸了。他的斬絕刀意，本就是心中有境，刀中有意，才有如此威力。但他實在想象不到，這意境是怎么形成一個近乎小世界的存在的。這就是佛門凈土的核心機密么？似乎是一個可以參考的方向。

　　不過也容不得他胡思亂想了。輪轉尊者一面調動意境的力量壓迫李悠，一面并指成劍，抬手向著李悠一劃，劃界式。

　　看似陷入危機的李悠，卻突然笑出了聲。

　　本來受到這個近乎小世界的排斥壓迫，李悠還有點擔心。畢竟自己闖入對方地盤，失了地利，一不小心，怕是要吃大虧了。但是這輪轉尊者并指出劍的一瞬間，李悠發現貌似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這識海，或者說意境小世界，是純粹靈魂和靈魂力的世界，用李悠維度理論，就是四維的高維存在，一切現實的，三維的存在，都不可能存在。

　　李悠自身就已經完全無法感知到手機靈根的存在，更別說自己的刀盾盔甲那些法寶了。唯一能用的只有靈魂力。但是他身上有一件超脫規則的存在，雷龍舟。雖然不知道原理，但是雷龍舟就是應李悠的召喚出現了，連帶的，丹田也出現在了這具意識所化的身軀中。。

　　劍六的靈根，是一種近乎于術法靈根的兵器復制靈根。這種靈根可以很廢，但也可以很強。主要看氪金的水準了。手中有把強悍的仙劍，這就是一個戰力翻倍的強悍靈根。拿把法器長劍糊弄，也就不過多了把能甩出去當暗器的武器罷了。這個靈根的強悍是建立在上好的法寶長劍和金丹期的御劍之術上的。

　　在現實中，輪轉尊者身為佛門尊者，又豈會缺了區區一把好劍。

　　但在這識海中，他能動用的也只有憑借劍典練出的劍意和劍法，劍可拿不出來。

　　但李悠可有著雷龍舟這件先天玄寶，一下子成了勝負的關鍵手。

　　一個阿賴耶識境的天生佛陀，在現實中李悠打不過只能逃，一方面是不敢下重手，怕毀了劍六的肉體。一方面畢竟差著境界，李悠真不一定打的過。這畢竟是正經佛門的尊者，不是第九魔王那種傳承并不算完善，還是血神子分身，并不能發揮全力的金丹。

　　但在這識海中，單純比拼靈魂強度，李悠等于是揚長避短，還真不怵她。但也就是不怵罷了，雙方靈魂強度半斤八兩，但是輪轉尊者畢竟還有地利。這凈土世界動起來，對李悠的壓力還是不小的。起碼證明佛門在靈魂領域的研究已經走到了儒門的前面，當然也可能是青云書院畢竟不是儒門主脈，一些前沿性的傳承還接觸不到。

　　但是有了雷龍舟，一切都不一樣了，李悠這是開了掛了，完全的作弊手段。

　　就像兩個都是身經百戰，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一個赤手空拳，一個卻手握鋼槍，壓滿了子彈一樣，這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比試。

　　但李悠在乎公平么？

　　李悠唯一在乎的是努力收攝大陣神光與刀意結合，形成的一把靈魂之刀的威力，生怕一刀下去，連同劍六一起斬了。

　　這感覺對李悠來說也很稀罕。

　　從修煉之初，李悠就覺醒了浩然氣，對靈魂力的運用逐漸習慣而成本能。然后從煉氣期就開始接觸真氣，筑基期構建靈輪。對真氣的使用也逐漸融入了自身本能。

　　先入為主，他后來借助浩然氣晶體開辟了丹田，但畢竟是初生力量，一直以來丹田對李悠的定位來說，就只是靈根的一個補充，一個額外的爆發手段罷了。哪怕現在確立了遁法的修行，也還是很難逃出這個思維的定式和習慣。

　　所以當這個凈土世界屏蔽到了現實的力量，李悠只單純的具備靈魂力和丹田的力量的時候，他還是第一次這么純粹的使用著兩種力量。

　　一種全新的感覺浮上李悠心頭，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雷龍舟，小看了先天玄寶和祖竅，太受習慣的影響了。

　　之前丹田內一直都是被轉化后的昆吾真氣，屬性雖然受雷龍舟影響，有一些浩然氣的屬性，有一些雷屬性，但本質還是真氣。一種品質要高于靈根內真氣一些的高品真氣。也正是這種高品質，和丹田真氣可以一次性爆發出來的性質，才讓李悠有了越兩級斬殺元嬰的壯舉。也能讓他不怵圣門金丹。

　　但這一切都是出自真氣為主，其他為輔的認知所限。這一次，當靈根被排除在外，李悠只能動用靈魂力和丹田的時候，他才發現，這雷龍舟和丹田，還真是來者不拒啊，就算靈魂力，依舊能夠轉化，依舊可以爆發。

　　是，在靈魂力的應用方面，李悠雖然被孟師補課，彌補上了不少應用手段。但顯然比著各圣門的主脈，還有不小差距。這讓李悠一直以來空有強悍的靈魂，澎湃的靈魂力，卻只能簡單應用，稍顯粗糙。原本以為學了青云書院的傳承，已經差不多了。但和這佛門凈土一比，不由得李悠不臉紅。

　　但當靈魂力也可以經由雷龍舟轉換，成為丹田的力量，那就不同了。

　　都天神光誅魔陣，本是雷龍舟受魔意刺激，自我激發的，渾然天成的一種陣法。由都天神雷構筑道紋，凝聚陣法。雷龍舟為核心，激發浩然氣形成的誅魔神光，掃蕩一切邪祟。道紋，不是符文，是大道本源天然形成的大道具現，本就是人族符紋知識的起源，學習的目標，師法天地的天。

　　李悠學不會符紋，不，應該說是學不好。那是因為符紋是一門知識，是一門學科手藝。深入淺出，是要花費精力去學習研究，慢慢積累，才能有所得。但李悠本就修煉時間有限，要關注的東西也廣博雜亂一些，由于手機這個金手指的特性，李悠可以說是樣樣接觸，樣樣稀松。不光符文，機關，煉丹，等等，都也是淺嘗輒止。

　　李悠不是江湖初哥，上一世的職場經驗已經告訴他了，要想立足必須廣博而專精。人必須有核心競爭力，這是法。而廣博一些卻不深入，什么都知道一些，更方便行事，這是術。

　　所以他一門心思鉆研的是心學，是上一世的那些儒家經典和這個世界力量的結合。這是他靈魂修為一路高歌，成為自己最大依仗的核心原因。這是核心，是法，一刻不容松懈。

　　但是那些符紋，機關，煉丹一類的，了解一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夠了。所以李悠自己沒有深入，反而把整理出來的都交給了身邊人。這些是術，不該，起碼不是現在這個高歌猛進時期自己該分心的東西。

　　李悠雖然做不到劍修那樣舍劍之外再無他物，那么極端。但是分清主次，抓大放小還是能夠做到的。

　　但是這都天神光誅魔陣一出，李悠本能的就知道，這必將成為自己的核心之一，不亞于心學對自己重要性的全新領域。

　　道紋和符文不同，符文是為了讓一般修行者接觸這方面的知識，大能從道紋簡化而來。由淺到深，逐漸形成了完整的學科。但是道紋天地自然形成，懂就是懂，不懂學也學不了。這玩意兒只和天資相關，只和一個人本身的領悟息息相關，無關勤奮。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道紋就像說話，會就是會，不會也沒辦法，就是正常人和殘障人士的區別。而符紋更像文字，是人類總結出來可以傳承學習的語言工具。文盲也不耽誤說話，但通過讀書學習，無疑也能促進說話的水平。

　　李悠現在就像個文盲，憑借靈魂強悍帶來的記憶力，和與都天神光誅魔陣的契合，照葫蘆畫瓢用出來倒不難，畢竟還有雷龍舟這個核心作為中介。但是想要用好，用精，推陳出新繼續精進。符文這一關他還是跑不了。

　　這是后話了，暫且不提。純粹由靈魂力構成的大陣，卻又和在現世中用真氣構筑的不同。

　　雷龍舟的龍首雙目中射出的神光，絞合在一起，憑借著這識海的特殊環境，凝聚成了一柄小巧通透，仿佛鉆石打造的無柄小刀。刀身雷光繚繞，充滿了毀滅與殺伐的氣息。

　　這把誅魔刃，承自李悠的刀意，完全由靈魂力構成，完全就是之前李悠斬斷浩然氣晶體和自身聯系的那道意志之刀的升級版。

　　這誅魔刃完全繼承了李悠刀意的本質，看似殺氣騰騰的殺道之刃，卻斬的既不是生命，也不是能量，而是回歸本質，斬的是聯系，是靈魂間某種特殊的關聯。

　　也是真真的歪打正著，主角光環發作。

　　劍六現在的情況，在佛門稱為轉世靈佛。一個人造的，純粹的，除了佛學一無所有的佛陀靈魂，通過特殊手段和本體靈魂連接。因為這個人造佛陀靈魂天生就是阿賴耶識水準，必然壓制原靈魂。在這個壓制的過程中，逐漸分解吸收原靈魂，來達到彌補人造靈魂不足的目的。完成由物轉人的過程。當然說起來容易，這牽扯到佛門最核心的機密，遠不是塞個靈魂這么簡單。

　　這種聯系是雙向的，只是因為佛陀靈魂太強，才形成的單向壓制。李悠這一擊但凡有一點攻擊傷害的屬性在，也許他能滅了佛陀靈魂。但是由于連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劍六的靈魂也要陪葬了。

　　但偏偏李悠這一刀的刀意是他砍自己領悟的，再沒那么純粹意境，只是為了斬斷連接，不愿意傷到靈魂半分。要是在現世，由于真氣的介入，這種純粹破壞性的力量，必然會影響刀意的純粹，否則李悠也不會憑這一刀斬殺元嬰了。

　　但現在只有靈魂力，保證了這一斬的純粹，一刀斬去，大佛縮水了一半還多，而劍六竟然撕裂大佛靈魂的胸膛，一躍而出。

　　“少爺，您終于來了。對不起，等我一下，我要算點賬。”

　　劍六神情復雜的看了一眼李悠，然后殺氣盈盈的轉向輪轉尊者。而那輪轉尊者則滿臉疑惑。

　　“你竟幫我斬除了內魔？為什么？不對！我怎么感覺我不完整了？那內魔竟然是我？而且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干了什么？說！”

　　李悠也是一臉的茫然，沒想到自己一刀斬出，卻是這么個局面。不過似乎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六，不用我幫忙么？這可是阿賴耶識的佛陀啊。”

　　“不用，靈魂本來是相通的，她的領悟我也有。要不是她本源太強，壓的我無力反抗，我怎么可能容她對少爺動手！現在借助少爺的手分開了，她雖本源強大，但是靈魂殘缺。那些弱點我早就探明了，就等著這么一天，親手了解因果。還望少爺允許。”

　　劍六的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甚至整個識海都蕩漾著一股憤怒的波動。

　　李悠雙手一舉，表示了不插手的態度。但是暗暗凝聚力量，準備隨時支援。

　　“你我本一體，原來如此，生死兩分，陰陽兩儀。我即成佛，心中難免有魔性被排出。你是我心魔，只有除了你，煉化還原，反本溯源，才得金身圓滿。明白了，果是魔劫。”

　　輪轉尊者還在絮絮叨叨，想要理清內心的疑惑。

　　“死！”

　　劍六根本懶得和其廢話，同樣是并指成劍，同樣的劃界式，就殺了過去。

　　李悠搖了搖頭，他能看出來，那輪轉尊者是真的把劍六和自己當了心魔，是真真的以為自己才是本體。也是個可憐人，靈魂被人玩弄，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但是可憐人必有可恨處，就沖她想要煉化劍六，她就白死不足惜。

　　出乎李悠的預料，明明更強的轉輪尊者卻被劍六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似乎劍六所說掌握其弱點，并非虛言。

　　劃界式，《生死兩界劍典》延伸出來的劍法，劃分生死兩界，生者存，死者散。

　　劍六的劃界式，定義的死者為轉輪從她那里偷去的記憶，偷去的人性，那些她最寶貴的東西，絕不能容忍他人擁有。

　　隨著劍勢的展開，一開始轉輪還奮起反抗。但隨著她從劍六那里偷取的記憶和人性散去，幽精和爽靈逐漸消散，只余胎光的轉輪，逐漸變成了一個泥胎佛像般的死物，空有生機，卻已不是一個人了。

　　隨著轉輪的變化，更大的變化發生在這片佛門凈土。這片凈土意境的維持，靠的是轉輪的意境。現在意識都消散了，更別提意境了。天地崩塌，近乎毀天滅地的靈魂力風暴，裹挾著李悠退出了劍六的，或者說轉輪的識海。

　　不過，無論是什么風暴，倒是難不住雷龍舟，乘風破浪，帶著李悠的意識，輕松的退了出來。

　　意識回歸本體，李悠才發現自己抱著劍六，正在墜落。原本駕馭者雷龍舟飛遁而行，但雷龍舟被意識召喚進了識海，外面的身體沒了依托，自然也就飛不了了。

　　李悠趕緊重新召出雷龍舟，穩住身形。一面慶幸下手果決，迅速解決了問題。否則這邊救人，外邊卻雙雙摔死，找誰說理去？

　　咦？不對！

　　剛一召出雷龍舟，一股澎湃的力量回卷入李悠體內。

　　這似乎是凈土毀滅后，散逸的靈魂力，被雷龍舟轉化后，反哺了李悠。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這股外來的力量，一直制約李悠的一個瓶頸，被悍然沖破了。

　　李悠臉色一變，抱著劍六，趕緊催動雷龍舟遁出，找了一處相對安全隱蔽的環境。

　　他竟然在這個節骨眼，要凝聚金丹了。而且是精滿自溢的被動凝聚，連緩都不能緩。

　　原本估計起碼還要大半年的積累，才能圓滿。沒想到因為這股力量的加入，提前了。李悠一點準備都沒有，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顧不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