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鋼鐵與蒸汽
一出大門，站在八個鎧甲衛兵身邊，混合著機油味和鐵銹味的空氣撲面而來，看看前面，再回頭看看院子里，內與外，就像被分成了兩個世界。
院子里，平靜安寧的猶如幽深的古井，沒有一絲波瀾，而一旦走出大門，世間的紛擾便重新圍了上來。
大門外是一個占地面積巨大的中轉區，只分割出很小一部分作為客運區間，其余的絕大部分都被貨運區所占據。開闊的貨運廣場上，到處都是堆積如山的貨物，無聲無息的電極卡車，發動機嗡嗡作響的燃油貨車，唔，還有吵鬧的牛鳴，不用看也知道是成群的牛車，數十上百的車輛停靠在貨堆之間，和數十米高的貨堆相比，人型生物顯得頗為渺小，螞蟻般沿著裝卸架上下攀爬，忙忙碌碌的，一刻也不得空閑。
當然也有大的。
伴隨著沉重生硬的金屬撞擊聲，幾股白色的霧氣順著大腿粗的金屬管道噴出，無數齒輪在飛速的轉動，兩根龐大的機械爪從天而降，機械爪表面沒有任何裝飾性覆蓋，完全由扭曲糾纏的框架和零件組成，機械爪的每一個動作，都能清楚地看到零件的轉動和金屬的摩擦。
舉重若輕的夾起一摞裝滿貨物的集裝箱，輕飄飄的放在等候已久的電極載重貨車上，貨車的駕駛艙里，一個電子人探出頭，義眼閃爍著幽幽的綠光，一邊急急忙忙的把打開一半的頭骨合攏，蓋住內部復雜的電路和管線，一邊在衣服上抹掉手上的硅膠，伸出窗外朝控制臺豎起拇指。
“咣，咣”，四個守衛排成一隊，沿著貨堆間的通路巡視，和大門口八個充當儀仗的鎧甲衛兵不同，這些巡邏的守衛身上都覆蓋著全套蒸汽戰甲，腰間的金屬書和背后的戰錘比儀仗衛兵大了至少一倍，透明面罩下，可以看到每個人臉上莊重嚴肅的神情。
“這三輛是誰的？”耳邊響起一陣輕重交雜的腳步聲，回過頭，一個中年人正指著車隊的貨車從遠處走來，中年人一身臟兮兮的工作服，絡腮胡子上沾了不少機油，褲子穿的歪歪扭扭，只有半邊有褲腿，另一條腿裸露在外，自大腿中部以下都被替換成了機械，隨著肢體的每一次屈伸，都會有細微的齒輪摩擦聲傳出。
“到你們過檢了，開著車跟我來。”嘴里咕咕噥噥的嚼著東西，中年人朝車隊招了招手，搖搖晃晃的轉身就走，跟隨米馨的兩個黑衣人看到米馨示意的目光，立即跟了上去，其中一個的手迅速從中年人上衣口袋處劃過，隨即雙方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讓他們忙吧，這里是安全區，貨物有人盯著就可以。”目送屬下帶著貨車離開，米馨提高音量，朝烏鴉和玫瑰大喊，“這里太吵了，咱們先到外面等。”
“我不覺得吵啊，因為我已經聾了。”雖然嘴里這么說，但身體還是挺誠實的，都沒用米馨再客氣，烏鴉已經第一時間跑了出去。
走出檢查站，耳邊瞬間變得安靜，靜的都有些不適應了，按了按還嗡嗡作響的耳朵，烏鴉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無處不在的濃重機油味不斷地提醒著他，現在他已經置身于另一個世界。
一條寬闊的石板路橫在檢查站外，石板路對面的建筑就是剛才看到的鐘樓。不過，鐘樓也只是建筑的一部分而已，整座建筑規模龐大，筆直的外壁，繁多的浮雕，就連那兩扇緊閉著的，超過十米高的拱形大門，都讓它看上去氣勢恢宏。
建筑外的廣場正中，豎立著一尊青銅雕塑，身著臃腫的蒸汽機甲，一個人一手捧著書，一手高舉戰錘，仰頭向天，像是在縱聲長嘯。雕塑旁聚集了不少人，面朝雕塑低著頭，口中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念誦著什么，但每個人的態度都無比嚴肅，神情分外虔誠。
“咕嚕，咕嚕”，滾滾的車輪聲里，夾雜著奇怪的腳步聲，順著石板路向聲音來處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頭從未見過的動物，四足著地貼伏于地面，和人類的成年男性差不多高，頭頂生著三根粗壯的尖角，外形很像四葉星遠古時代的三角龍，就是體型相差實在太遠了。
小型三角龍背后拉著輛木質馬車，樸素的車廂上沒什么裝飾，熄滅的汽燈下方，老邁的御手抱著鞭子昏昏欲睡，直到三角龍在雕塑旁自覺地停下，御手才猛然驚醒，慌慌張張的跳下車，恭恭敬敬的拉開車門，臉上笑的一臉諂媚。
一男一女，一對中年夫妻鉆出馬車走下階梯，看都沒看御手一眼，隨意拋出幾枚硬幣，便攜手走向青銅雕塑，和周圍其他人一樣，面對著雕塑低下了頭。
“圣索倫大教堂。”身后傳來米馨柔柔的嗓音，“十七世紀的建筑，最后一次重建是二十四世紀，原本坐落在蒸汽世界的凱頓市，在七界之都形成的時候被復制了進來。這座教堂可以算是鋼鐵教會的精神象征之一，否則也不會用鋼鐵教會第一代十六圣徒之一命名了。”
“果然是教堂，難怪要在建筑設計里玩那么多小把戲。”看著教堂廣場上那尊，烏鴉瞇著眼睛輕笑道，“看來不管哪個世界，這些操控信仰的家伙的習慣都差不多。”
“圣者們的冥想快結束了，接下來是公眾禱告時間，教堂馬上就會重新開放，怎么樣，要進去看看嗎？”米馨遠遠地指了指青銅雕塑，“里面供奉著圣索倫的蒸汽戰甲和戰錘，雖然是復制品，而且早就不能用了，但也很有歷史價值。”
“免了。”米馨的另一側，玫瑰冷冰冰的說道，“又不是真來參觀的，何況以你現在背負的任務來說，就這么跑進去，不怕那些教徒們以褻瀆為名把你干掉嗎？”
“嗯？”
“那個東西，雖然誰也弄不清它到底在哪，但至少名義上是由你掌握的。”確認過傭兵們還沒有出來，而趙政三人正和檢查站門口幾個普通裝束的工作人員交談，玫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道，“我倆不知道你的敵人都包括誰，但想來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派系爭端，而另一種無非就是新舊之爭。革新派和穩定派之間的矛盾，連我這個從沒來過的人都聽說過了。”
“呵，玫瑰女士，就算真像你說的那樣也不用擔心。”米馨淡定的微笑著說道，“這里不是蒸汽世界，而是革新派與穩定派共治的蒸汽之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