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4. 奇妙禮物

　　今天晚上出場的，除了母女兩個都在期待的DREAMETRUE，還有純子近來喜歡的男偶像組合SMAP。

　　前兩年，純子看紅白歌會時，對光GENJI伴舞團里的一位美少年印象深刻。今年秋天的某一次，打開電視時，在綜藝節目里，又見到了他。

　　不過這一次，那位少年和他伴舞團的隊員有了新的身份，不是光GENJI的陪襯，而是杰尼斯新推出的偶像組合“SMAP”。純子也隨之知道了，那位整個人像是發著光的美少年，名字叫木村拓哉。是個相當帥氣爽朗，跟他的形象很搭調的名字。

　　對純子來說，僅僅是生活，就奪走了她大部分的時間，即使喜愛某個明星，往往也只能偶爾投以一瞥，做不到投入太多精力去追求。或許是因為這樣，她往往總是在電視里那些密集曝光、被大肆推銷的藝人當中，發現某位中意的，作為自己一段時間里的心頭好。

　　休息的時間難得，喜歡一個打開電視就有可能看到的明星，是放松的消遣，也是伸手就可碰到的小小幸福。

　　之所以會喜歡光GENJI，一方面是少年們的朝氣蓬勃令純子動心，另一方面，和光GENJI自出道之日起就紅遍全國，隨時隨地、在任何地方都能見到他們有關。當然，也是因為少年們隨處可見，他們將這份朝氣雙手捧著送到了純子面前，而無需她自己去發現。

　　但木村拓哉不一樣。他不是將自己雙手捧著送到純子面前的，而是純子在偶然的一瞥當中，以自己的眼睛去發現，并記在心中的。

　　從純子還是學生的時候，杰尼斯就以漸漸成為男偶像的代表，少年隊也好、男斗呼組也好、光GENJI更不用說，都是打開電視就能看到的偶像。

　　到了SMAP出道，純子覺得這支組合也會和杰尼斯這些年推出的那些偶像那樣受到矚目，也會想，即使到不了光GENJI那樣的程度，但也一定是一線的偶像。

　　然而，SMAP沒有像這幾年來他們的前輩那樣迅速走紅，即使今晚出現在MUSICSTATION的特別節目里，幾個成員也并未得到重視，主持人和他們匆匆寒暄兩句，便開始了演出。

　　組合里有兩個少年，看著完全還是個孩子，談話的環節，唯唯諾諾站在旁邊。倒是隊長中居正廣，面對著塔摩利這樣的大人物也不慌不忙。純子最在意的木村拓哉則安安靜靜站在一邊，明明才是個高中生的年紀，看上去卻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純子懷疑是因為那兩個還是孩子的成員的襯托，但又覺得不止是這樣。

　　也許是因為木村拓哉是她自己用雙眼發現、而非他將自己雙手捧到純子面前的緣故，純子難得一次，對這支組合、對這個少年，產生了一點真正追星族的感覺。盡管SMAP沒有紅起來，純子卻去買了SMAP的海報，貼在了小小的和室里。

　　正因如此，當幾個少年站到舞臺上的時候，女兒一眼就認出來，像和她報喜似的，說：“是SMAP哦！”

　　這語氣，好像真正喜歡SMAP的人是她而不是純子似的。

　　純子莞爾一笑，把話接上，“沒錯，是SMAP！”

　　提到年輕的單身母親，世人常把這個身份和靠不住的男人聯系到一起，認為她們有著某種將感情寄托到虛無縹緲的對象身上的嗜好。不過，過著平靜簡樸的生活的純子，與這樣的聯想無緣。

　　純子也聽說過許多這樣的傳聞。哪個女人辛辛苦苦賺錢，只為了轉手奉送給歌舞伎町的牛郎。哪個單身母親，即使孩子被同居的男友虐待，也佯作不知。

　　每到這時，聽著這些來自同路人的遭遇，純子微妙地能夠表示理解。而后一次又一次在心里確定，因為女兒麻衣子的存在，朝夕相處的點滴，微小的幸福，令她盡管貧窮，卻內心充實，精神富足。

　　純子喜歡SMAP，麻衣子也認認真真看著電視里又蹦又跳的少年們。之后，當輪到光GENJI出場時，麻衣子突發奇想，問純子，“光GENJI和SMAP，媽媽現在更喜歡哪一個？”

　　純子叫女兒的問題逗笑了。

　　小孩子長得快，學得也快，去年和今年、年初到年尾，一時一個樣子，頭腦越來越聰明，問的問題也越來越機靈刁鉆，叫人又好笑又拿她沒辦法。

　　“這個嘛。”

　　純子作出冥思苦想狀，逗得女兒有點等不及了，才揭曉答案，“果然是SMAP多一點點。”

　　麻衣子哈哈大笑，把新學會的詞說給純子聽，“媽媽喜新厭舊哦。”

　　“真厲害麻衣子。”純子探到女兒跟前，和她臉對著臉，夸獎道。當母親的和當女兒的，笑起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小的和室里，從來不缺歡聲笑語。

　　終于，到DREAMETRUE出場。像是交換各自手里的橘子瓣那樣，純子也笑著和女兒說，“是KIRIN桑。”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長頸鹿男戴著他的頭套，將真面目藏在頭套之下。純子想到剛才女兒告訴自己的小發現，以及她孩子氣的簡單聯想，下意識回想那位巖橋慎一制作人的臉。看長頸鹿男的體格，就算長了一張像巖橋慎一制作人的臉，也不突兀就是了。

　　純子這么想著，忽而一笑。心里忍不住想道，看著長頸鹿男的時候，卻想到了巖橋慎一。這么跳脫的想法，大概只有她們這對母女才這樣的。

　　電視里，塔摩利向樂隊提著差不多的問題，無非是“對今年工作的總結”以及“對來年的計劃和展望”。

　　DREAMETRUE今年又是發唱片又是巡演，巡演還是以二人體制進行的，難免又被塔摩利問起有關新體制的問題。

　　“KIRIN君出現在這里，會場突然夢幻起來了。”塔摩利開玩笑。

　　一到訪談環節就手足無措各種小動作的吉田美和，聽到主持人提起長頸鹿男，在臺上就往后退一小步，把半個身子藏到了長頸鹿男身后，像在玩一個人的捉迷藏。

　　負責發言的中村正人，則在主唱桑自得其樂的時候，跟主持人進行得體的談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支樂隊的分工有夠明確的。

　　“今天要唱的是圣誕曲。”塔摩利向樂隊確認。

　　中村正人點頭，“是的。”

　　“《雪之圣誕》。”塔摩利重復了一遍歌名，“說到圣誕夜，果然是會想到雪。…吉田桑是北海道出身，在這之前，一直生活在雪的國度。”

　　吉田美和從長頸鹿男身后探出身來，小雞啄米似的接連點了兩三次頭，卻說了句：“不過，寫下這首歌的時候，抬頭看看夜空，連一片雪花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塔摩利笑得厲害，“所以，就是因為沒有看到雪花，才寫了《雪之圣誕》嗎？”

　　電視畫面里，又換到中村正人把話題接過來，吐槽吉田美和。無論是塔摩利還是中村正人，連在臺上似乎因為緊張而動來動去的吉田美和，其實也頗為放松。

　　一看就知道，這支樂隊跟主持人挺熟的。

　　訪談的環節結束，又是中村正人作為發言的代表，說起明年的計劃和安排。新專輯的發行已在安排當中，當然，新的主題巡演也會做好準備。總之，處在爆紅階段的樂隊，就是要不停發唱片、開演唱會，一邊是為了趁最紅的時候多賺錢，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維持人氣。

　　注重觀看體驗和互動的小場館演唱會，最大的作用就是鞏固粉絲。

　　當然，新的主題巡演，仍舊以二人體制來進行。

　　演出開始之前，先是一段廣告時間。

　　因為拍攝廣告出名、如今又是唱歌又是演戲的人氣女明星宮澤理惠出現在屏幕里。她才十七歲，穿學生制服正合適。她坐在西式的桌前，一臉滿足的品嘗百奇餅干。

　　純子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麥茶。茶水開始變溫了。

　　廣告結束，再回到直播現場，舞臺已經布置妥當，吉田美和站在中間，她的兩位樂手一左一右，在她身后不遠處，將她捧在中心。而支援樂手們，則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將他們三人捧在中心。

　　“街燈點亮的時候，飄落的雪花看起來變大了。”

　　“從剛剛開始，一直凝望著天空，直到脖子都痛了起來。”

　　樸素寫實的歌詞，配以吉田美和的歌聲，讓純子覺得，她所歌唱的，是正在真實發生的情景。

　　盡管她此刻身在小小的和室里，而電視里的吉田桑在寬敞的舞臺中間。

　　但好像，就在這世界的某一處，過去或是現在，正有著歌曲里的這一場圣誕雪，有個女孩獨自在小小的公園里，抬頭凝視夜空，看著小小的公園漸漸變作雪原。

　　然而，純子忽然想到，直到小小的公園變成了雪原，她所等待的人，是不是都沒有來。

　　“即使你和其他人在一起，還是想給你看看這一片夜景。”

　　二十一日的演出結束，隔天，天氣預報冷空氣襲來，東京將會迎來降雪。圣誕夜前，聽到將要下雪的情報，無疑為已經為了迎接圣誕精心妝點過的東京，又送來一份錦上添花的氣氛。

　　然而，雪最終在二十三日的下午，由一場冷雨慢慢變為雪花，一夜過后，到隔天的上午，就幾乎什么都不剩，好似雪女跟人類開了個小玩笑。

　　圣誕雪偏偏下在了二十三日，因為下雪的情報而歡欣期待過的人們，此次體會到的失望，大概也遠超以往。盡管如此，一場急性子的雪并沒有打擊到東京人對圣誕夜的期待。畢竟，連這天是星期一這個可怕的事實，都沒有打擊到東京人的熱情。

　　早上的例會開完，巖橋慎一收拾東西，叫上飯島三智，送他去索尼在信濃町的錄音室。年末歸年末，DREAMETRUE該工作還得工作。

　　樂隊轉過年來，會在二月份，發行下一張專輯。新專輯從樂隊今年的主題巡演結束以后就開始制作，目前的進度已經過了大半。

　　比較特殊的地方在于，新專輯里不會收錄《雪之圣誕》這首歌。

　　會做這個決定，所考慮的是專輯的整體性。圣誕歌曲這種類型的曲子，就是要到即將進入十二月，冬日氣氛濃厚的時候，聽上去才富有氣氛。

　　如果把歌曲收錄進專輯里，會破壞掉新專輯要傳達給聽眾的新訊息，也會令這首《雪之圣誕》在隨著專輯的其他歌曲被播放的時候，失去它的魅力。

　　…以上，來自美和醬的高論。

　　當然，之所以她的提議成了現實，是因為巖橋慎一也如此認為。

　　雖說美和醬慣會耗子扛槍，但即使是憑借直覺在做事，她有時也會有如此準確的直覺。當然，除此之外，巖橋慎一還另外想到了，不把這首圣誕曲收錄進專輯里，然后年年圣誕月的時候，都把這張單曲拿出來賣。

　　既然決定了不把《雪之圣誕》這首歌收進專輯，那么，在新專輯發行之前，就要再發行一張先行單曲。圣誕歌曲往往在圣誕月最好賣，過了季之后銷量自然而然下滑。轉過年來，一月下旬發新單曲，二月下旬就發新專輯。

　　這次，索尼的計劃，是要把這張專輯賣足一整年，沖擊年榜冠軍。

　　年末，巖橋慎一事情不少，樂隊的專輯制作時間也還算寬裕，之所以特意來一趟錄音室，工作是一，來送今年份的圣誕禮物（奇丑無比版）是二。

　　每一年的圣誕節，巖橋慎一都要為了送出什么奇丑無比的怪禮物絞盡腦汁，今年也不例外，精挑細選，大費一番功夫。

　　除了送她圣誕禮物，還等著見識一番，美和醬為他準備的三份禮物是什么。

　　“我可是超級有自信！”一見面，美和醬得意洋洋向他宣布。

　　考慮到兩個人互送圣誕禮物的畫風，她越是得意，巖橋慎一心里就是拿不定主意。雖說如此，畢竟見識過了大場面，還是保持鎮定，“那我可要等著見識了。”

　　“敬請期待。”美和醬信心十足，去翻自己帶來的大袋子，從里面拿出個保溫桶。

　　巖橋慎一有點被鎮住了，想不出她要送什么，“該不會是你特制的圣誕大餐吧？”

　　美和醬把頭搖了又搖，“慎一君匱乏的想象力，真是令人遺憾。”

　　巖橋慎一無語。

　　美和醬于是得意洋洋，無形的狐貍尾巴晃了又晃。她也不賣關子，把保溫桶打開，“給你看！”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