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7. 挖坑大王

　　寫真模特是業界底層，但時尚雜志的模特就又另當別論。

　　而同樣是唱歌，被公司寄予厚望、用最好的資源出道的歌手，遠遠不是只能在錄音室里參與翻唱大合集錄制、不僅不能露臉、連署名都沒有的小角色可以相提并論。

　　蒲池幸子被唱片公司選走，成了樂隊主唱的時候，星辰事務所和她同期被簽下來的模特們一度議論紛紛，不過，對于昔日同事轉行的事，小模特們大多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覺得與其去當個不自在的樂隊主唱，還不如像她們那樣暢快度日。

　　后來，ZARD出道，出道曲是月九電視劇的主題曲，樂隊開始小有名氣以后，小模特們意外地開始不再愿意多說蒲池幸子這個前同事的事。

　　那既不是排斥，也不是嫉妒，倒不如說是一種態度：蒲池幸子和她們已不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證據就是，小模特們雖然不再愿意多提蒲池幸子，卻又在卡拉OK里若無其事點唱《まっすぐに…》（一直向前）。

　　前陣子，小模特們又發現，竟然在女性向的時尚雜志上，看到了蒲池幸子的專題。只不過，這次不是模特蒲池幸子，而是ZARD主唱蒲池幸子。

　　樂隊主唱也能繼續當模特？而且還是從寫真模特搖身一變，成了時尚雜志模特。

　　這一次，小模特們又為了蒲池幸子議論紛紛。

　　但議論歸議論，說到底，都還是一種看熱鬧的心態。當時熱鬧一會兒，過后就又將這件事拋到腦后。在這些小模特當中，大概只有兩個人真心實意關注有關蒲池幸子的動向。

　　一個是蒲池幸子模特時代的好友岡本夏生。

　　岡本夏生作為寫真模特外在條件一流，她的寫真卡是同期模特當中銷量最高的。人氣高了，拍攝的身家也水漲船高，不僅如此，還被邀請參加電視節目，紅紅火火。

　　照這樣下去，說不定能從最底層的寫真模特往上爬一爬，升高一點。

　　岡本夏生現在每日里忙忙碌碌，和蒲池幸子沒什么機會見面交集少聯系的也少了。仿佛自然而然，關系相比起從前正慢慢轉淡。

　　不過并非是哪一方故意疏遠，就像是天氣一暖冰雪會消融一般。

　　但即使如此，偶爾看到ZARD相關的消息聽小模特們說到蒲池幸子時岡本夏生仍會特別留意一下，再在下次和蒲池幸子通電話時當作閑聊說起。

　　如此關心蒲池幸子動向的另一人，是宇德敬子。

　　和蒲池幸子參加了同一個甄選會，一個當選成了主唱另一個落選后被制作人叫去當翻唱大合集的錄音歌手。

　　甄選會上那位巖橋制作人問她，是不是唱歌相關的工作都會做。過后，就把她叫去錄翻唱專輯，后來有幾次，還找她幫忙唱和聲。

　　但也僅此而已。

　　宇德敬子沒有等到她的機會巖橋慎一似乎也并沒有打算給她一個機會。在甄選會后，她繼續當模特還在事務所經紀人的建議下，去參加了一個卡拉OK推廣員的甄選活動。

　　獲得冠軍的話能拿到一百萬日元，還能替大牌歌手拍攝卡拉OK版的MV。不過也有任務在身就是要走遍全國各地去推銷家用卡拉OK機。

　　宇德敬子前去甄選這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冠軍，得到了個“卡拉OK皇后”的頭銜，還替渡邊美里和工藤靜香的單曲拍了MV。

　　此后，就是排得滿滿當當的行程，每到周六和周日必定離開東京，全國各地到處飛，在街頭、在市民文化館之類的地方，推銷新款的家用卡拉OK機。

　　繁忙而又無意義的行程，機械式的當著圍觀的人群，介紹家用卡拉OK機、再唱歌。這樣的生活經不起思考。因為擇席睡不著，半夜盯視酒店的天花板時，宇德敬子也忍不住問自己。

　　現在做這些是為了什么呢？

　　偶爾，她會想起，那個選走了蒲池幸子的制作人對她說的話。

　　不要掏空自己，不要放棄自己的個人特色。

　　宇德敬子有意無意，但總是會關注ZARD相關的動向，看著樂隊出道，看著樂隊唱了月九主題曲、發行的新專輯銷量不錯，音樂雜志特意采訪他們寫專題。

　　而后，蒲池幸子洗去模特時代的濃妝，英姿勃發的出現在了時尚雜志里。

　　同一場甄選會，獲勝者蒲池幸子走上了一條康莊大道，唱片公司盡力推廣，事務所也極力配合，一同助力她的路越走越寬。

　　而失敗者宇德敬子，卻不停重復機械的工作，并且時刻警醒自己，不要放棄。

　　但是，和蒲池幸子同齡的自己，機會之神何時光顧她？

　　宇德敬子不能說自己不嫉妒蒲池幸子，但又覺得自己仿佛受到了某種捉弄。

　　直到這一天，她結束了當周的卡拉OK推廣工作，回到東京，經紀人告訴她，GENZO那位巖橋桑打電話來，問有沒有時間和他見上一面。

　　拿到了卡拉OK皇后，開始做起推銷員的工作以后，宇德敬子因為繁忙，中斷了和巖橋慎一那邊的聯系。

　　本以為到此為止了，卻沒有想到，斷了聯系以后，又被他主動找上來。

　　ZARD出道以后見了成績，星辰事務所那邊，和巖橋慎一、渡邊萬由美的關系也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

　　這樣一來，巖橋慎一再想開口問星辰事務所要人，底氣就更足了。

　　他沒有忘記當初和蒲池幸子一起參加甄選會的宇德敬子，當時唱片公司剛搭起架子來，正要全力以赴推銷ZARD，無暇多簽一個不能立刻出道、也沒什么大賣之相的歌手，星辰事務所那邊也不會一口氣送兩個女孩子給他。

　　但今時今日，事情變得大不一樣。

　　這次為《櫻桃小丸子》的主題曲跟長戶大幸商談，巖橋慎一聲稱自己也準備了唱主題曲的歌手。說這話時，他心中浮現出的名字就是宇德敬子。

　　不過，想到宇德敬子，準備簽下她，但就這次的主題曲來說，巖橋慎一其實并沒有那么強烈的想讓她唱那首歌出道的想法。

　　商談會上，聽長戶大幸說完他的設想時，巖橋慎一就已經在心里隱隱認可長戶大幸的主意。但當時立刻松口，難免令自己陷入被動，因而他才故意抬出自己也有了主意這樣的話術。

　　巖橋慎一心里早就有底，只要長戶大幸選的組合成員沒那么離譜，他大可順水推舟放出制作權。

　　全權委托給BEING來制作，自己這邊只負責發行和宣傳，倒也省心省力。而故意在制作權上卡長戶大幸，其實是為了不丟掉除了制作權之外的其他東西。

　　答應得太痛快，出人出歌又出力的長戶大幸必定不甘心只要制作權，一定會在其他地方爭取更多的利益，但巖橋慎一卻并沒有出讓更多利益的打算。

　　如此一來，就必須要多繞一個圈子，趁此機會，留出布置一番的余裕。

　　宇德敬子的氣質和蒲池幸子有一絲相似，這是巖橋慎一初次見她時對她的印象。

　　時隔這么久再見面，她看著還是那副樣子，以至于讓巖橋慎一又一次覺得，她和蒲池幸子氣質有點像。

　　雙方約在唱片公司這邊的會客室里見面。

　　“好久不見了。”巖橋慎一主動和她寒暄。

　　宇德敬子禮貌欠身，“您好，巖橋桑。”

　　雖然氣質相似，但只要開口說話，宇德敬子和蒲池幸子其實毫無相似之處。巖橋慎一從星辰的經紀人那里得知宇德敬子在當卡拉OK推廣員，客氣了幾句以后，又問起她當卡拉OK推廣員的進度。

　　“合約是為期一年，現在才剛推銷了三個月。”

　　巖橋慎一點點頭，略一計算，“那要到明年，才能全部結束就是了。”

　　“是這樣。”宇德敬子回了一句。

　　這句話說完，巖橋慎一沒開口，會客室里一時陷入沉默。宇德敬子不遮不掩，對正在想些什么的巖橋慎一投以視線，等著他的下文。

　　叫她來是為了什么呢？宇德敬子這么想，心里其實還是忍不住緊張。

　　說到底，其實是對這位巖橋桑心存期待。

　　終于，巖橋慎一又開口了，“有份工作想請你試一試…也是試唱的工作，可以嗎？”

　　宇德敬子頓了頓，“試唱？”

　　“是的，有支曲子想請你唱一下，看看效果。”巖橋慎一補充道，“是真的要‘看’。除了要唱，要想看你實際試演的效果。”

　　宇德敬子被他的要求弄得有點迷迷糊糊，但越是聽著麻煩，就越是想要一試——總好過是要錄翻唱大合集，或者唱卡拉OK。

　　“請讓我試一試。”她決定下來。

　　巖橋慎一點頭，站起來，“那請跟我來吧。”

　　宇德敬子跟著他出去。巖橋慎一沒有把她帶去錄音室，而是把她帶到了唱片公司里的一間排練室里。

　　除了他們兩個，還有被叫來待命的攝像師。

　　宇德敬子對著這個架勢，心里覺得沒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巖橋慎一也不賣關子，把準備好的曲譜拿過來，“宇德桑能識譜，對吧？”

　　他明知故問。宇德敬子點點頭，接過來。

　　除了曲譜，巖橋慎一還委托錄音室那邊，給那支曲子編了個曲。他把磁帶放進播放機。

　　“總之，想請你試唱這支歌看看。”巖橋慎一對她提要求，“不僅要唱，還想要讓你假設接下來是要在舞臺上現場演出，把它‘演唱’出來。”

　　莫名其妙的怪要求。

　　那個攝像師是要錄下她過后“演唱”的樣子？宇德敬子這么一想，立刻就從巖橋慎一那里得到了證實。

　　但既然跟過來了，也打算要做，宇德敬子橫下心來，開始讀譜。

　　巖橋慎一拿給她的這首歌，名叫《大家一起來跳舞》。宇德敬子默念歌詞，覺得這歌詞寫得頗為隨意，簡直是兒歌。

　　她猜不著巖橋慎一提這些要求的原因，只能一邊聽著伴奏帶，一邊記，一邊琢磨過會兒要如何在鏡頭面前“演唱”。

　　這期間，巖橋慎一并沒有一直留在這兒，而是告訴宇德敬子，準備就緒后就告訴攝像師開始錄制。

　　他一走，不一會兒，又進來個三十歲左右、其貌不揚的女性職員在旁邊待命。

　　宇德敬子準備好了，和攝像師打招呼——這段時間推銷家用卡拉OK機，把她的臉皮修煉到了一個境界。當她對著當地民眾推銷時，旁邊是卡拉OK機那邊隨行的工作人員把她推銷時的情形拍下來帶回公司。

　　她大大方方，對著攝像師和那名女職員，熱唱起來。

　　唱完了歌，女職員出去，不多時，又跟著巖橋慎一一起回來。

　　巖橋慎一回看剛才的演出，宇德敬子跟著他一起看，但不一會兒就分神，把目光投向他的臉。

　　想通過他的表情，猜猜看他在想什么。

　　“辛苦你了。”巖橋慎一看完了錄像，轉過頭來，沖她微笑一下，說道。

　　宇德敬子猜不著他在想什么，只能跟著點點頭。

　　臨時被叫來，宇德敬子的表現其實不算差，作為保底倒也足夠。不過，巖橋慎一還等著看長戶大幸那邊準備的組合，也就閉口不談這份錄像帶的用處。

　　宇德敬子又被他折騰了一番，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巖橋慎一要怎么做。

　　這一邊，巖橋慎一把宇德敬子叫來錄試演，那一邊，長戶大幸回去以后，也召集能召集的人，把他的計劃告訴坪倉唯子和近藤房之助這兩個計劃的絕對核心。

　　三個漂亮的女官和聲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就暫時征用了錄音室里的三個和聲。至于五名伴奏的男樂手，制作公司里最不缺的就是樂手。

　　不多時，人手湊齊，長戶大幸和近藤房之助商量著，把那支曲子給編排了一下，大張旗鼓來了一次試演。都是現場演出經驗豐富的老手，哪怕對著空氣，也能演出得熱熱鬧鬧。

　　長戶大幸回看演出錄像，雖然離他腦海當中計劃的還有點距離，過后需要再進行打磨，但大體上來說，已經搭成了雛形。

　　他成竹在胸，絕不相信巖橋慎一能拿得出比他更好的歌手來。

　　事實上也是。

　　和長戶大幸這隊豪華組合比起來，宇德敬子顯得毫無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