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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 概率感人

  誰也沒有移開視線,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這未必是故意的沉默,但是,巖橋慎一也好,中森明菜也好,兩個人都還沒有想好接下來應該說些什么。

  今天晚上,見到中森明菜、發現她的猶豫和遲疑,給她打傳呼、出門之前,怎么也不能預料到是這樣的展開。

  直到把手伸過去之前,巖橋慎一自己也想不到他會這么做。但是,當他真的把手伸過去以后,也并沒有感到后悔和動搖。

  中森明菜的手小小的,巖橋慎一以前和她用擊掌的方式來慶祝時,就是小手和大手拍在一起。

  跟她光彩照人的美比起來,她的手談不上漂亮,倒不如說是很普通。

  她這個商店街孩子,以前常常騎著自行車去給大家庭買菜,小小年紀就能跟商販熟練地討價還價。回了家,幫著媽媽做家事,處理食材,從來都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

  巖橋慎一注視她的臉,中森明菜很美,如果說不為她的美動心,那是假話。

  但是,現在握著她煙火氣十足的手,那種她是“普通人”的感覺就愈發強烈。她在信里寫過的、對著他說過的關于自己小時候的事,好像隨著握住這只手,在他的眼前跟著清晰起來。

  仔細想來,和她初次見面的時候,她是為了能盡情享受演出而作為普通觀眾去看演唱會的中森明菜,巖橋慎一自己,則在成功之后,邀請身為普通觀眾的她一道擊掌慶祝。

  而后一次次的相遇,是悄無聲息拉近的距離,還有為了慶祝而碰在一起的手。

  一旦把手握在一起,許多事必定會發生改變。

  握住這只手之前,和握住這只手之后,一切將大不相同。接下來不管說出什么,都將是全新的開始。

  過去被“打破”,未來成為“未知”,唯有當下是真實的。

  巖橋慎一想到這些,又稍微收攏手指,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手里。看著她,輕聲說:“很近。”

  中森明菜看著他,眼睛濕潤明亮。

  “很近。”

  中森明菜也輕聲重復一遍,“比我想象的還要近。”因為巖橋慎一也向著她這邊走了過來。

  她忽而把手從巖橋慎一手里抽了回來,眨眨眼睛,有些調皮地說:“不過,就算還有距離也沒關系。因為,現在知道了慎一君就在那里。”

  只要確定了地圖上的目的地,她就向著他的方向往前一步又一步。

  她先是膽怯、卻又戰勝了膽怯。盡管魯莽,但也魯莽著邁出這一步來。一個率直倔強,充滿勇氣的中森明菜。說著這些話的她,整個人散發著某種光芒。

  巖橋慎一覺得這樣的中森明菜十分令人心動。

  “要十點鐘了。”

  中森明菜把巖橋慎一的那只折紙孔雀放進手提包里。現在的她,有了道別的決心。過了今天,還有明天。

  她這樣,反而讓巖橋慎一有些不舍。不過,時間也不早了。

  “明菜桑怎么過來的?”他跟著站起來。

  中森明菜把車鑰匙拿在手里,“自己開車過來的。”

  “哦。”他點點頭。

  中森明菜看著巖橋慎一,忽然說:“今天晚上,我說要送有希子回家的時候,她一副不太情愿的樣子。”

  “嗯…”聽她一說,巖橋慎一也想起岡田有希子那副期待落空的表情。

  “有希子今晚似乎是想讓慎一君送她回去。”中森明菜說。

  巖橋慎一想了想,“我倒是認為,有希子一副沒想到明菜桑是自己開車來的表情。”

  兩人交換了一下視線,都想明白了。

  岡田有希子今天晚上的預想,是巖橋慎一把她和中森明菜送回家去。

  “原來是這樣。”巖橋慎一直發笑,想了想,“有希子大概發現了我和明菜桑認識的事。”

  中森明菜說,“我只覺得,有希子很想讓我和慎一君見面。”

  只有見了面,才能讓她確認他們兩個到底有多熟悉…巖橋慎一默默想道。

  沒想到岡田有希子還打了這么個暗戳戳找證據的主意。現在把事情一說開,兩個人都覺得好笑。

  可好笑歸好笑,中森明菜在心里,卻謝謝岡田有希子這次的惡作劇。

  巖橋慎一動動腦筋,跟中森明菜商量,“既然這樣,就陪有希子把游戲繼續下去,怎么樣?”

  當初提議跟岡田有希子保守秘密的人是中森明菜。現在看來,說著要繼續下去的巖橋慎一,在惡作劇這件事上,也不輸給中森明菜。

  “一對二,是不是對有希子有點不公平?”中森明菜嘴上這么說,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要不是因為今天晚上岡田有希子這個暗戳戳找證據的做法,兩人在和她捉迷藏這件事上的玩心也不會這么重。

  兩個人再度相視而笑,為了同一個惡作劇。

  不過,中森明菜悄悄想到,剛才她說自己是開車過來的時候,巖橋慎一的樣子,是她突然想到岡田有希子的真正原因。

  她移開視線,不為同一個惡作劇、為自己發現的小細節而笑。

  “我還要留下來整理一下辦公室。”巖橋慎一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明天要開始上班了。”

  “慎一君后天去大阪。”

  今天見了面,接下來各忙各的,要再像今晚這樣坐在一起折紙,這樣的空閑短時間也挺奢侈的。

  “我給你打電話,行嗎?”中森明菜問。

  巖橋慎一答應,“看到信息的第一時間就給你回電。…我也給你打。”

  “那我也第一時間回電。”她跟著他學舌。

  可說的是真心話。

  巖橋慎一送中森明菜到走廊上。

  要道別,反而又沒話可說了。或者,比起不知道說些什么,倒不如說是等待些什么。兩人面對著面,中森明菜笑瞇瞇的看著他,就是不說那句“下次再見”。

  巖橋慎一猜到點什么,想了想,也故意學她的樣子,跟她大眼瞪小眼。

  互瞪了一會兒,還是中森明菜自己忍耐不住,把手伸過去,一下抓住巖橋慎一的手。取得勝利的巖橋慎一,反握住她的手。

  “下次再見…”她說。

  想要見面的時候就能再見面。

  巖橋慎一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他拉開抽屜,把折紙孔雀收進去,盯著抽屜里的折紙動物園出了會兒神。

  沒精神的丑小貓、漂亮的長頸鹿,每一只折紙背后,都有一段跟中森明菜有關的事。現在多又多了的這只雖然漂亮卻沒精神的孔雀更是如此。

  話一旦說開了,許多事也變得不一樣。連現在看這些折紙,想法也大不相同。

  正盯著折紙出神,忽然聽到放在桌上的傳呼機響了。

  看了一眼,是中森明菜打來的。巖橋慎一拿著傳呼機去找電話,打過去,只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晚上好。”中森明菜剛這么打了聲招呼,就沒忍住笑起來。

  她邊笑邊問他,“這是今天晚上第幾次和慎一君說‘晚上好’呢?”

  巖橋慎一也笑,“已經數不清了。”

  “現在是第四次。”他這么說,中森明菜自己先報上答案。說出來才發現是被他給擺了一道,自己又笑起自己的魯莽。

  笑過以后,電話兩端,短暫沉默了一下。

  “想告訴你,我回到家來了,把慎一君的那只孔雀也收起來了。”中森明菜絮絮叨叨。

  巖橋慎一耐心聽著,陪她一起絮絮叨叨。

  電話里東一句西一句,但不管哪一句都跟正事沒關系。即使如此,卻又打的津津有味,一不留神,就煲成了電話粥。

  過去的巖橋慎一很溫和,但是,現在的巖橋慎一,他的溫和讓中森明菜有了別樣的感覺。

  話一旦說開了,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未發生過的自然新鮮,連已經體會到的,也跟著變得新鮮起來。

  “啊。”中森明菜大聊特聊,后知后覺,“很晚了。”

  明天她自己也要進錄音室。

  兩人這才互道晚安。放下電話,中森明菜走進浴室,準備洗漱。路過鏡子的時候,下意識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較之平時,多了一分甜美的心滿意足。

  她對著鏡子瞇起眼睛,而后,像是要掩飾這寫在臉上的感情似的,離開鏡子前。

  三天假期過完,四日,巖橋慎一開始上班。

  上班第一天,先開例行的晨會。唱片公司這邊,對ZARD的出道萬事俱備,只等把出道單曲發往各地的唱片店鋪貨上架,正式開賣。

  和出道單曲并行的宣傳,有之后進行播出的月九電視劇《戀上你的眼睛》,除此之外,還安排了電臺宣傳、電視臺打歌、以及小型的演唱會。

  赤松晴子被巖橋慎一指派去給蒲池幸子當指導,也出席了今天的晨會。五日她還要跟著一起去大阪,因而今年的新年假期,她干脆沒有回京都的老家過年。

  散了會,巖橋慎一叫赤松晴子到辦公室去。

  “新年好。”巖橋慎一說。

  赤松晴子也向他道“新年好”,來出席晨會,她也一身職業裝,看著像模像樣的。

  “新年假期怎么過的?”巖橋慎一隨口寒暄。

  沒想到,赤松晴子告訴他,“幸子邀請我去了她家過年。”

  赤松晴子和蒲池幸子,兩個女孩子的關系出乎巖橋慎一意料的好。

  發現蒲池幸子、把她帶到巖橋慎一面前的人是赤松晴子,兩個女孩子本來個性就相似,挺合得來。

  之后,赤松晴子又被指派去給蒲池幸子當黑衣人,雖然擔任ZARD總制作人的是巖橋慎一,不過,要論對樂隊、對蒲池幸子的上心程度,還是赤松晴子。

  她跟樂隊三名樂手都已經很熟悉,和蒲池幸子的關系又不錯,由她來擔任這個角色,比起其他人要合適一些。

  當初突然退出樂隊,讓ABNORMAL進入實際休止的狀態的是她,把蒲池幸子帶到樂隊成員面前的人也是她。

  樂隊的三名樂手,對蒲池幸子這個主唱的滿意程度顯然高于赤松晴子——即使沒有突然退隊的事,他們也會如此認為。

  這樣一來,跟蒲池幸子的磨合就至關重要。

  而赤松晴子負責在樂手們和新主唱之間搭起這道橋梁,樂隊磨合的進度也跟著順利了許多。

  如今,她不僅跟原先的三名隊友消除了隔閡,跟蒲池幸子的關系也越來越好。

  除夕之夜,赤松晴子不打算回老家,蒲池幸子知道了她的安排以后,問赤松晴子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她在秦野的老家。

  “承蒙幸子的家人招待,度過了很溫馨的新年假期。”赤松晴子說。

  秦野的蒲池一家,都是待人溫和寬厚的好人。對女兒領回去的朋友,也表示出十分的歡迎——當然,對這樣的赤松晴子不是臺前的藝人,而是幕后的黑衣人這件事,也感到頗為意外。

  除此之外,蒲池幸子的弟弟蒲池和明,面對姐姐帶回家的大美人,還表現的相當羞澀。

  不僅如此,再知道了是赤松晴子介紹了蒲池幸子給巖橋慎一以后,蒲池幸子的父親還額外提了件事。

  “幸子的父親還讓我代他向巖橋桑問好。”赤松晴子對巖橋慎一說。

  巖橋慎一有點意外,沒想到還有他的事,“哦。”

  “他說,謝謝巖橋桑您關照幸子。”

  當初對女兒一意孤行要進入藝能界不怎么贊同的蒲池父親,大概在心里比起任何人,都感謝女兒能夠遇到巖橋慎一,被他簽下來,成為樂隊主唱。

  “這是分內的事。”巖橋慎一笑了笑,客氣接受了。

  提到蒲池幸子,正好把話題給繼續下去,巖橋慎一話頭一轉,問她,“幸子桑現場演出的狀態怎么樣了?”

  從去年,ZARD就開始在東京都內的俱樂部演出磨練,巖橋慎一中間去看過幾次,蒲池幸子跟剛加入樂隊時的赤松晴子頗為相似,站在舞臺上都無所適從。

  最開始進行現場演出時,有那么幾次,險些釀成跟赤松晴子初次登臺時不相上下的慘烈狀況。

  還好樂隊的三名樂手們,在跟赤松晴子搭檔的時候,積攢了相當的應對經驗,每次都能在舞臺上發揮他們的作用。

  不過,走了一個在舞臺上出狀況的主唱,又來了個同樣在舞臺上狀況百出的主唱,對這支樂隊的三名樂手來說,這個概率也是夠感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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