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的記者生涯,早已經將海倫磨煉成了一個放得開豁得出的女人,只是,當她遇到了真愛的時候,才會生出瞻前顧后的忸怩表現。而董彪這番話則徹底打消了她的顧慮,既然湯姆是動了心的,那還有什么好顧忌的呢?只管向前沖鋒就是了,大不了被他多拒絕幾次而已。
打定了主意后,海倫徹底輕松了下來,跟董彪約道:“你不怕他生氣,那我就更不應該怕他生氣,杰克,我想好了,就按照你說的辦法來,你看,我什么時候去采訪他比較合適呢?今晚上可不可以?”
董彪立即豎起了大拇指來,贊道:“大嫂就是大嫂,有魄力!那就說定了,今晚七點鐘,我準時到堂口大門處接應你。”
海倫隨即又考慮了一下,道:“不行,雪這么大,等采訪完了,我是找不到車回來的,還是等到明天白天吧。”
隨時可以跟除了曹濱和總堂主之外任何一人不正經的董彪此時爆發了他的不正經本質:“還回去嗎?直接拿下,就睡在他那里了不行嗎?”但見海倫臉色一變,董彪急忙改口道:“我是說你的房間還給你保留著呢!”
威廉親自帶領了七八名水手駕駛著船只將羅獵等五人送往了文森特島。
“你們有三天的時間去營救議員先生的女兒,三天后的下午三點鐘,我會駕駛船只等在這個碼頭。”正前方已經顯露出了文森特島的輪廓,估摸著最多半個小時,船只便可以靠岸,威廉向羅獵和趙大明做了最后的交代:“你們千萬不要指望島上的英國佬,在文森特島的問題上,英國佬已經是不再相信美利堅,如果你們的真實身份暴露了,不管你們做出怎樣的解釋,那幫英國佬都會要了你們的命,而且還會上升到外交矛盾,這對議員和將軍來說,都是非常難堪的結果。”
羅獵笑道:“可騙走議員先生女兒的,不也是英國佬嗎?”
威廉抱歉道:“是我的表達不準確,我說的英國佬指的是島上的統治者,而不是劫走議員女兒的那幫投機分子。”
這世上最為誘人的便是金錢,而比金錢更為誘人的,恐怕便只有權力了。文森特島屬于大英帝國的領地,身為英國人,在文森特島上自然是屬于特權階級。
但是,只享有特殊權利卻不能滿足了那些個具有投機心理的冒險商人,他們籌劃著想把文森特島獨立出來,擺脫大英帝國的統治,如果能達到目的的話,那么,他們這些人就將成為當地民眾心中的英雄,并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獨立出來的文森特國家的第一任管理者,從而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這幫人起初聯系到了美利堅合眾國的某些勢力,并且達成了一致意見,可是,當參議院在面對這項議題的時候,遭到了參議院領袖級議員亞當布雷森的反對。亞當布雷森原本是驢黨推舉的議長人選,只可惜在議會大選中驢黨敗給了象黨,亞當布雷森沒能如愿坐上參議院議長的寶座。
那幫投機分子的計劃遭受了挫折之后,便琢磨著怎么樣才能翻盤回來,直接跟亞當布雷森玩硬的顯然是不合適的,因而,他們只能跟亞當布雷森玩起了計謀。
亞當布雷森和哈里斯將軍同歲,都是過了花甲之年的老者,但亞當布雷斯卻在四十五歲那年上演了一場綻放第二春的故事,于第一任妻子病故六年后,娶了第二任妻子,并誕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中年得女的亞當布雷斯自然把小女兒視作了掌上明珠,而已然成長為了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的女兒卻成了那伙投機分子對付亞當布雷森的突破口,他們派出了一個英俊少年,騙去了亞當布雷斯小女兒的歡喜,并將她騙到了文森特島上。隨后,那伙投機分子便向亞當布雷森發出了要挾,如果亞當布雷森不改變他的政治觀點的話,那么,這輩子他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
亞當布雷森不甘心只是一名議員,距離參議院的下一次選舉尚有三年之久,而驢黨又有更合適的人選去擔當總統的職位,因而,亞當布雷瑟便把他的目標定位在了他的出生州,加利福尼亞的州長競選上。
眼見著競選即將開始,亞當布雷瑟當然不能輕易改變政見。女兒被人家給騙走的事情更不能曝光出來,不然的話,就會被競選對手抓住了機會而大做文章,到時候只會落下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詬病而被選民們所誤解。
因而,亞當布雷森只能求助于歐志明。
歐志明和亞當布雷森是多年的好友,也是亞當布雷森聘請的私人法律顧問,因而,對亞當布雷森的相求,歐志明不管是從道義上講還是從情感上講,都無法說出一個不字來。
得知歐志明答應出手相助,哈里斯將軍頗為感動,做為亞當布雷森的戰友、兄弟及親家,在亞當布雷森遇到如此困境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的人理應是他。可是,他卻無法挺身而出。
哈里斯掌握的是軍方資源,要說戰斗力,他隨便派出幾名海軍陸戰隊的小伙,就要比歐志明的那些個手下強出不少。可是,萬一這些個海軍陸戰隊的小伙在文森特島上行動失敗或是被英國佬抓住了某些證據的話,那么這漏子捅的可就大了去了,這必將上升為兩國之間的矛盾,而哈里斯和亞當布雷森的前途也必是戛然而止。
威廉肩扛上校軍銜,是基地情報處的主官,同時也是哈里斯將軍的嫡系親信。當遇到哈里斯將軍不便出面的事情的時候,總是由威廉來親自負責處理,因而,在軍事基地中,哈里斯將軍只是跟羅獵趙大明二人做了簡短的交流,其余時間及其余事項,全是由威廉親自陪同并親自辦理。
“如果我們提前完成了任務,怎么做才能和你取得聯系呢?”趙大明提出了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
如果到了約定的時間沒能將亞當布雷森的女兒帶出來,那么只能承認是任務失敗,這就沒啥好說的了,直接撤離回去再重新想辦法就是。但不能排除時機提前出現,而又被他們及時把握住了,比約定時間提前了好幾個小時甚至是一天的時間便將亞當布雷森的女兒從那伙投機分子的手上奪了回來,若是沒有船只及時接應,最終導致人再被對方奪回去的糟糕結果,那就相當遺憾了。
威廉輕嘆一聲,道:“那你們只能是游回圣地亞哥了!”
趙大明聳了聳肩,苦笑了兩聲。
文森特島是英國佬的島,船只能不能進港靠岸,什么時候能進港靠岸,能在港口停留多久,那都是英國佬說了算的事情。美利堅合眾國圣地亞哥軍事基地的軍用運輸船需要停靠文森特島的港口碼頭,英國佬不會拒絕,但也不能夠隨時來隨時走,必須要提前申請,得到了批復之后方可執行實施。在出發之前,威廉已經和文森特島上的英國佬確定了停靠計劃,自然不能是說改就改。
“問題不大!”羅獵狡黠笑道:“威廉,你就按照原計劃執行就是了,我們一定會準時安全地登上你的船只。”
威廉神情嚴峻,點頭應道:“我對你們充滿了信心!”
羅獵再一笑,道:“威廉,我能不能提一個額外要求呢?”
威廉應道:“你盡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會答應你。”
羅獵點了點頭,道:“等我們把議員先生的女兒解救回來,你能不能帶著我們登上軍艦參觀一下呢?”
威廉不假思索應道:“當然可以,我不單可以帶著你們登上艦艇,我還可以帶著你們在大海上航行馳騁。”
羅獵樂道:“那我能不能挑選一艘最喜歡的軍艦呢?”
威廉應道:“除了將軍的旗艦,其他的艦船,認你挑選。”
船只終于到港,停泊穩當后,羅獵率先上了岸。
文森特島的面積并不大,從海事地圖上看,南北長不過六十里,東西寬不過四十里。島上的居民也不多,總數超過不了三萬人,其中約有一半是加勒比土著民族,另一半則是大英帝國從非洲領地移民過來的奴隸族群。至于島上的英國佬,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千人,其中九成以上為大英帝國的軍人。
大英帝國同美利堅合眾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在眾多國際事務中,他們兩個總是能保持了沆瀣一氣共同進退的態度出來。然而,就算是親密到了父子或是夫妻的關系,兩個主體之間也不可能不產生矛盾。而文森特島的問題便是那兩國之間的一個矛盾點。
美利堅合眾國視加勒比海地區為自己的后花園,十年前收拾了日漸沒落的西班牙帝國之后,美利堅合眾國的信心陡然間爆棚起來,有那么一些國會議員認為美利堅合眾國應該乘勝追擊,一舉拿下整個加勒比海區域的控制權,從而成為整個北美大陸的真正霸主。
這種思想顯然是觸碰了大英帝國的根本利益,此時,美利堅合眾國的經濟規模已經追上了全球霸主大英帝國,但在軍事力量上還遠不如大英帝國那般強大,因而,在大英帝國的外交施壓面前,美利堅合眾國隨即便認了慫,只能是保持美西戰爭之后的勢態,同大英帝國共同享有加勒比海區域的利益。
去年的秋天,文森特島上突然鬧起了獨立運動,慫了七八年的美利堅合眾國立馬嗅到了機會,一些個國會議員躍躍欲試,想借此機會試探一下大英帝國的態度,個別激進者甚至已經跟文森特島上的勢力取得了聯系,偷偷資助了他們不少的金錢以及武器。
彼時,大英帝國正為歐洲大陸的德意志帝國的崛起而焦頭爛額,日漸式微的大英帝國無暇顧及萬里之外的文森特小島,而且,大英帝國在許多大事上需要美利堅合眾國的支持,因而,在文森特島的問題上,大英帝國采取了保持沉默的做法。
這便使得那些個目光短淺的美利堅合眾國的國會議員們產生了良機就在眼前的錯覺。
但是,更多的國會議員們保持了冷靜的頭腦,他們看得更深更遠。
美利堅合眾國不應該只追求成為一個區域性霸主,它的目光應該更加深遠,它的志向應該更加宏大,它應該追尋著當年的西班牙帝國和眼前的大英帝國的發展軌跡,去實現全球霸主的偉大理想。
一個文森特島或許可以撬動大英帝國在加勒比海地區的統治地位,但對全球范圍的利益來說,加勒比海域雖然重要,但比重實在太小。志在全球的這些個國會議員清醒的認識到,此刻的美利堅合眾國更應該跟大英帝國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這樣才能夠在全球事務中獲得更大的利益。亞當布雷森便是這些有遠見的國會議員的代表性人物。
遠見自然會戰勝短淺,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那些吵吵嚷嚷要支持文森特獨立運動的家伙們便消停了下來,而文森特島上的那些個投機分子失去了外部勢力的支持,也只能在明面上按捺住,在背地里繼續積蓄力量。
對于文森特島上的統治者們來說,這個過程卻是令他們大為不爽。美國人的行為讓他們感到憤怒,而自己國家的沉默態度更令他們感受到了被拋棄的那種絕望,因而,在勢態看上去已然平息之后,島上的統治者們對任何一方的人都持有深刻的懷疑態度。
不過,對于羅獵羅布特這一行懷揣著大把美元的商人,他們還是表現出了應有的熱情。
文森特島上幾乎沒有工業,一多半的土地種植了甘蔗,另一少半的土地種植了香蕉,島上唯一的工廠便是一家蔗糖加工廠。無論是甘蔗園還是香蕉園,又或是那家蔗糖加工廠,都掌握在英國人的手中,這種結構原本是非常美好的,英國農場主在英國佬的統治下享有特權,他們可以勾結在一起對島上的加勒比原著民以及遷移過來的非洲奴隸實施極限剝削,從而獲得最大的利益。
但統治者們決然想不到,那些個在他們的庇佑下賺的是盆滿缽溢的英國農場主們居然會鼓動當地原著民和那些個非洲奴隸鬧起了獨立運動。而這幫子投機分子相當雞賊,在幕后隱藏得實在是太深,令這些個統治者只有如此的感覺,卻抓不到一絲一毫的證據。勢態在明面上平息下來之后,那些農場主們居然不約而同地宣稱外圍市場發生了巨變,蔗糖和香蕉的價格遭遇了斷崖式的墜落,以目前的價格向外賣貨的話,恐怕賣得的錢連運費都不夠,既然賣的越多虧得越多,那還不如讓甘蔗和香蕉爛在地里算了。
統治者們明知道這是謊言,但就是沒辦法應對,因為他們在過去的時間內,只會貪圖享樂,從未接觸過蔗糖和香蕉的商業渠道。農場主們不賣貨,那么他們就賺不到外快,更令人擔憂的是,原著民和非洲奴隸們若是因此挨了餓,一定會再次爆發動亂。
威廉在發給文森特島的船只停靠申請中已經寫明了隨船同行了五名來自于美利堅合眾國的商人,他們登島的目的是想考察島上的蔗糖產業和香蕉產業,如果可行,這些商人會跟文森特島簽署一份長期采購的合同。
對此,島上的統治者們是將信將疑。
他們肯定不愿意相信美國人,尤其是美國軍人。但他們又不愿意失去這次機會,因為,如果能夠打開島上的蔗糖及香蕉的銷路,那么,那些個暗中作對的農場主們便再也沒有了招數,只能是乖乖繳械投降。
因而,在他們向羅獵等五人展示了應有的熱情之時,同時還保持了極高的警惕。
文森特島上的最高統治者便是那一千人不到的軍隊最高長官,雖然只是一個團一級的軍事單位,雖然這個團的編制還差了一個營,但這并不影響他被任命為文森特島的總督。
總督名為約瑟夫亨利,其家族有著部分皇家血統,祖上亦是世襲公爵,只不過約瑟夫亨利并非是亨利家族的正統血脈,因而,混到了四十多歲,才混了個大校軍銜和一個不知名小島的總督名號。
約瑟夫亨利在自己的總督府親自接見了羅獵一行,剛打上照面,那伙計的臉色便倏地一下閃出了懷疑之色。不可回避的一個原因便是膚色問題,尊貴的具有皇家血統的大英帝國的總督大人怎么能夠親自接見一幫低劣的黑頭發黑眼珠黃皮膚的中華人呢?另一個懷疑的原因則是年齡問題,看那為首的小子,其年齡最多也就是二十歲,乳臭未干,何以擔當大任呢?
約瑟夫亨利一閃而過的懷疑之色沒能逃得過羅獵的眼睛,他在心中冷哼了一聲,隨即做出了伸手要雪茄的手勢來,同時叫了一聲:“羅布特…”
羅布特急忙上前,為羅獵遞上了雪茄,并拿出了一只鑲金的打火機來,為羅獵點上了雪茄。
噴出一口煙來,羅獵似笑非笑道:“總督大人,你要不要來上一只呢?羅布特是紐約最大的雪茄商,他的雪茄,可是古巴雪茄中的頂級貨哦!”
能搭乘美利堅合眾國圣地亞哥軍事基地的軍用運輸船只的人物定然不簡單,約瑟夫亨利雖然從心里看不起黃皮膚的中華人,但礙著圣地亞哥軍事基地的面子,約瑟夫亨利必須是捏著鼻子熱情相待。而羅獵的似笑非笑不卑不亢且略帶調侃意味的問話,使得約瑟夫亨利不得已而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這位年輕人。
約瑟夫亨利是個識貨的人,認得出羅布特拿出的雪茄每一根至少價值一美元,有些人為了裝腔作勢完全可以用這種雪茄來充當門面,并顯示出一美元一根的雪茄對他來說卻是稀松平常的模樣來。不過,但凡偽裝,必有痕跡,而約瑟夫亨利身為貴族,自然能看得出那人是否偽裝。羅布特是貨真價實的紐約最大雪茄商,這種頂級雪茄在市面上的價值確實要超過了一美元,但對他來說,其進價也不過就是二十五美分,再加上他有求于羅獵的思想念頭,因而,掏出雪茄時的神態中沒有絲毫的舍不得或是珍貴的感覺。同時,扮演著羅獵跟班的趙大明掌管著紐約安良堂的幾百萬美元的資產,其身上透露出來的氣質亦是非同凡響。
如此二人對羅獵均顯露出了畢恭畢敬的神態,更是將羅獵襯托出了非凡的氣場。
“恭敬不如從命!”約瑟夫亨利也算是經驗老到,不動聲色間便轉變了對羅獵的態度。接過羅布特遞過來的雪茄,再就著羅布特遞過來的火點燃了雪茄,點煙的同時約瑟夫亨利已經抽了一口,他隨即閉上了雙眼,讓煙在口中打了兩個轉,緩緩吐出后,又沖著那飄散在空中的青煙深吸了一口,同時贊道:“果然是頂級的雪茄!”
羅獵呵呵笑道:“看得出來,你是個抽雪茄的行家,既然你喜歡,那就多留幾根吧。”
羅布特心領神會,立刻從背包中拿出了五大盒精美包裝的雪茄,擺到了約瑟夫亨利的面前。
一大盒中又分了十個小盒,每只小盒中只有一根雪茄,五大盒便是五十根,市面價值絕對超過了五十美元。
身為總督,約瑟夫亨利的薪水也就是一個月五十英鎊,換算成美元也就是九十多不到一百,而羅獵一出手便是價值五十美元的禮品,其闊綽程度,使得約瑟夫亨利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謝謝羅老板的饋贈!”再說起話來的時候,約瑟夫亨利的口吻中多了許多的尊重:“我得知你們前來文森特島的目的是采購蔗糖和香蕉,冒昧的問一句,你們計劃的采購量會是什么等級的呢?”
談起了正事來,羅獵的牛叉勁更是要飛上了天,他呲哼了一聲,反問道:“請問亨利先生,貴島上一年的產量有多少呢?”
約瑟夫亨利居然支吾了起來,很顯然,他在這方面的數據并不掌握。
羅獵笑道:“來這兒之前,我打聽了一下,文森特島大概有五千英畝的耕地,其中六成左右是甘蔗園,剩下的四成則種植了香蕉。一英畝地可產十萬磅的甘蔗或是六萬磅的香蕉,如此算下來,貴島一年可產三億磅的甘蔗和一億磅的香蕉,我算你們掌握了最先進的熬制蔗糖的技術,二十磅甘蔗能夠熬制出一磅蔗糖,也就是說貴島一年可以向我們提供一千五百萬磅的蔗糖以及一億磅的新鮮香蕉。這點產量對我們來說最多也就能滿足了三成左右的需求,當然,我們最終決定采購多少量,還要看你們的價格有多大的競爭力。”
這番話說出來,不單是約瑟夫亨利愣住了,那羅布特的神情也是十分驚詫,而趙大明秦剛及顧霆三人表面上雖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內心中卻是驚愕無比。
這羅大少爺信口拈來的數據是真是假呢?要是隨口胡吹出來的,豈不是要壞事么?
約瑟夫亨利將羅獵一行安頓在了總督府客房中休息,自己找了個暫時離開一下的借口,勿需多想,他肯定是找相關部下核實羅獵說出來的那些數據去了。
趙大明頗為緊張問道:“羅獵,你小子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呢?”
羅獵極為嚴肅回道:“我是你的老板,有跟班這樣稱呼老板的嗎?”
趙大明愣了下,苦笑著改過口來:“請問老板,你剛才說出來的那些數據,是你隨口編出來的嗎?”
羅獵聳了下肩,嚴厲道:“趙先生,你有權力對你的老板提出質疑,但你必須要尊重你的老板,不然的話,我會考慮解雇你的。”
趙大明噗嗤一笑,就像戳穿,卻被秦剛攔住了:“大明哥,老板說得對,咱們這些做跟班的,就必須要尊重老板。”
趙大明陡然醒悟過來,站起身正色道歉道:“我錯了,少東家!”
雖說他們以中文交流,這些個從未去過中華也極少見過中華人的英國佬肯定是聽不懂,自然不必擔心隔墻有耳。但是,深入虎穴之中,稍有不慎便會導致滿盤皆輸,若是不能夠完全進入所扮演的角色的話,只怕是遲早都會露出馬腳出來。
見到趙大明意識到了問題說在,羅獵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道:“咱們大老板提供的文森特島的概況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包括這島上的人口數量,人口組成,土地面積等等。”
這倒是實在話,總堂主在交給趙大明的資料中對文森特島的基本情況確實做了詳盡的描述,只是,那趙大明對這些數據并沒有上心。“那畝產量呢?我記得大老板并沒有在資料中提及甘蔗和香蕉的畝產量啊!”
羅獵撇嘴道:“不知道不能打聽啊?咱們從哈瓦那來到圣地亞哥,用了兩天多的時間,中間吃了六頓飯,還為小霆兒買了幾身衣裳,遇見了這么多的當地人,打聽一下甘蔗和香蕉的畝產量很難么?古巴離文森特不遠,氣候條件也差不多,可能文森特更適合種植甘蔗和香蕉,那我就把畝產量往上多估一些就是了。”
趙大明不由嘆道:“你還真是有心,看來,帶你來文森特應該是我最英明的決定了。”
羅獵忽地本起了臉來,沉聲道:“怎么說話的?”
趙大明連忙改口,道:“我錯了,是大老板英明。”
約瑟夫亨利招來了一幫幕僚,研究了好久,最終確定,那羅獵說出來的數據基本屬實,只是在蔗糖產量上有著不小的誤差。島上唯一的蔗糖加工廠根本吃不下那么多的甘蔗,島上生產出來的甘蔗,有一多半要賣到古巴去加工成蔗糖。
數據完全吻合,這就代表了羅獵這一行人確實是有備而來,也只有帶著誠意而來的商人,才會在前來之時做足了功課。約瑟夫亨利不由得又減輕了幾分內心中的懷疑。
船只進港靠岸時已是下午兩點多鐘,登了岸出了港,被接到總督府的時候已經接近三點了,再跟約瑟夫亨利聊了半個小時,約瑟夫亨利再去召集幕僚,查找資料,核對數據,忙活了一大圈,待得出結論時已到了傍晚快六點鐘。
“把他們帶去餐廳,就說我要和他們共進晚餐。”此刻的約瑟夫亨利對羅獵等人雖然仍存疑慮,但信任的成分已是遠大于懷疑。“另外,把總督府的警備衛隊都撤了吧,他們應該是貨真價實的商人,不可能是美國人派來的特工。”
島上的耕地全都種植了甘蔗和香蕉,所需的糧食蔬菜全都從南美大陸運送而來,糧食倒還好,存儲了一段時間后并不影響食用,但蔬菜就不行了,尤其是肉類,不能保證新鮮,就絕對做不出美味佳肴。而大英帝國的人們雖然好吃,卻懶于專研廚藝,一年到頭,反過來倒過去也就那么幾道菜。食材不新鮮,廚藝又不行,那晚餐的口味也就可想而知了。
約瑟夫亨利為了表現出自己的熱情,為羅獵等人安排了最高等級的晚餐,頭盤開胃菜是魚籽醬海鮮拼盤和一道法式油浸鵝肝,主菜是英國人最愛的熏鱈魚塊和必不可少的黑椒牛排,主食稍微有些簡單,不過是一份濃湯配幾只黑麥面包,最后則是一道甜點。佐餐酒則是從英國本土運來的干紅葡萄酒。
菜做的挺花俏,但吃在嘴里的味道卻很是一般,趙大明出于禮貌,每道菜都算是基本吃完了,秦剛對吃不是那么講究,自然也能吃光了每一道菜。羅布特更不用多說,美國人在吃的方面上絕對是繼承了英國佬的所有缺點,有的家庭一道菜都能連著吃上一個禮拜。因而,面對這頓大餐之時,那羅布特自然是吃的滿心歡喜。
可羅獵卻是根本吃不下,而顧霆則效仿羅獵,每道菜也都剩下了許多。
“羅先生,是身體不舒服嗎?”約瑟夫亨利注意到羅獵吃的有些艱難,卻根本沒往口味上想,因為,以他具有皇家血統的貴族口味認為這頓晚餐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羅獵喝了口紅酒,說實在的,這頓晚餐也就是這紅酒還算不錯了,“恕我直言,亨利,你聘請的廚師實在是很一般,我知道,在這海島上肯定得不到新鮮的食材,包括這些海鮮。”羅獵直言不諱,道:“一個好的廚師,一定會根據食材的優良與否,新鮮與否,來確定他的烹飪方法,比如說剛才的那道熏鱈魚塊,鱈魚肯定不是新鮮的,在冰塊中應該也存放了很長的時間,因而,它的肉質已經有些松散了,肉汁也干涸了許多,這時候仍舊按照傳統的辦法進行烹制的話,便會放大食材的缺點,假若廚師能夠事先腌制的久一些,或許會將食材的缺點掩蓋住,另外,對這種不怎么新鮮了的鱈魚,就不能再用大火熏制,因為很難做出外酥內嫩的口感,而應該換做小火耐心熏烤,要把魚塊熏烤透徹,雖然口味口感都會發生變化,但至少能掩蓋住食材的不新鮮。”
約瑟夫亨利認真地聽完了羅獵的講解,不由贊嘆道:“真是沒想到,羅老板對烹飪居然也能有著深刻的研究,說真心話,我真的是佩服之至。”
趙大明在一旁看著這一切,起初對羅獵的言行頗為不解,英國佬是講究紳士風度的,而做為一個紳士,最重要的就是要講究理解。別人設宴款待,即便那菜肴安排的不怎么樣,出于禮節也應該做到將餐盤中的菜吃光吃盡。那羅獵卻不單每道菜都剩下了大半拉,還毫不客氣地詆毀人家的廚師水平不夠,這絕對是大為失禮的舉止。而羅獵,并不是一個不懂禮節的人呀!
但再一細琢磨,趙大明隨即便理解了羅獵的深刻用意。
他扮演的可是一個少年得志的大老板,以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是不可能白手起家創下一份可以一口氣吃下一千五百萬磅的蔗糖以及一億磅的新鮮香蕉的商業產業,那么,這個大老板的身份只能是來自于家族。而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對吃的喝的自然會挑剔一些。
另外,如此失禮也一定是羅獵這小子的故意之舉。
蔗糖的市面價劃成十美分一磅,而香蕉,在市面上花八美分便可以買到十磅,一千五百萬磅蔗糖的市面價值是一百五十萬美元,而一億磅的香蕉則價值八十萬美元,就算進貨價打個對折,那么文森特島的這些貨物的總價值也要超過了一百一十萬美元。而羅獵還吹牛說這只能滿足他三成的需求。
這么大的老板,在美利堅合眾國一定是頂級的富豪。
如果那約瑟夫亨利叫起真來,追問他們幕后老板究竟是誰的時候,恐怕破綻就會出現了。
而羅獵的行為卻能很好的將此破綻圓過去。
只需一句話:這些貨不過是先運到美利堅合眾國,打上一個美國貨的洋標簽,然后再運往大清朝謀求暴利。
而來自于大清朝的公子哥,懂得那么多的西方禮節嗎?
既然面前的這位英國佬都已經顯露出了對黃色皮膚的中華人的鄙視了,那又何必再對他講究禮節呢?
果然,在晚餐進行到了尾聲的時候,約瑟夫亨利委婉且隱晦地向羅獵詢問起這些蔗糖和香蕉的銷路問題。
羅獵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亨利,看不出來嗎?遙遠的東方有一個大清朝,那里的人們對美國貨可是追捧之至啊!我們以前都是從美利堅合眾國的朋友那里進貨,可是,美國佬很不夠朋友,他們給我們的報價實在是太高了,所以,我們的美利堅合眾國的股東才建議我們到這兒直接采購。”
聽到了羅獵的這句話,趙大明長出了口氣,在暗中為羅獵喝彩的同時,也把自己在心中夸了一頓。
至此,約瑟夫亨利心中的疑問已經基本上算是被消除干凈了。“很好,羅先生,我想,晚餐后我們可以一邊享受著輕柔的海風,一邊商談好我們的交易價格。”
“哦,親愛的亨利,這不符合規矩,你不能這樣著急。”羅獵夸張嚷道:“我必須先驗貨!我知道,你們的甘蔗和香蕉都是最棒的,但我并不相信你們的蔗糖加工能力。另外,我可以向你直接下訂單,但我必須要認識那些將甘蔗和香蕉賣給我的農場主。”
羅獵的要求并不過分,也合乎商業交易規矩。
按照大英帝國的法律,像文森特島這樣的地方,各個農場主只需要交納每英畝兩英鎊的土地使用稅。這個稅額,對農場主來說并不算高,因為不管是種植甘蔗亦或是種植香蕉,每英畝的產值都會在五十英鎊左右,這算下來,稅率也不過就是四個百分點。
但是,這些土地使用稅收繳上來后必須全部上繳國庫,而地方上所需要的費用,除了軍餉之外,其他一概是自行籌備。做為管理者,只需要將自己的管理政策上報至帝國海外事務管理局即可。
約瑟夫亨利上報的管理政策是每英畝耕地另行征收兩英鎊的地方發展費。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那么,農場主們也是相當愉快的,一英畝耕地的總費用僅有四英鎊,即便是收成不好的年份,每英畝的產值下降到了四十英鎊,那么稅費的比率也不過就是百分之十左右。而且,島上的勞動力又是如此的廉價,相比在其他地區還是大有利潤可賺。
可是,那不過只是約瑟夫亨利耍出來的一個手段。
事實上,按照約瑟夫亨利上報的管理政策,六千英畝的耕地可以收上來一萬兩千英鎊的地方費用,這么多的地方費用在維護港口碼頭設施,島上道路建設等方面已經夠用的了。
可是,這種夠用卻是剛剛夠用,基本上不會有剩余。
沒有剩余,那對統治者們來說,又如何能夠發財?
不能發財,誰又愿意拋家舍業地來到這個海島上受苦受罪呢?
因而,約瑟夫亨利又陸續推出了一系列其他的稅費。比如,雇傭勞工需要交納治安費,再比如,使用港口碼頭需要交納港口建設費,又比如,每一批貨物出港的時候,需要交納公平交易保護費…最終折算下來,農場主們每經營一英畝的耕地,需要交納的各項稅費的總和達到了十英鎊。而農場主們在每英畝五十英鎊的產值中則要支付出至少一半的成本,所得的毛利潤也不過是一英畝二十五英鎊左右。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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