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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章 破敵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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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疆軍前行,迤地十余里,宛若蒼龍匍匐于地。

  探馬,一騎接著一騎的沖入中軍,將沙人大軍的動向稟報于張楚。

  兩百里。

  一百里。

  八十里…

  越是靠近,兩軍的行軍速度越慢,派出的斥候也越來越多。

  陣戰還未開始。

  屬于斥候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馳道上。

  山林間。

  何處不是斥候的埋身地…

  許多斥候,就這么無聲無息的從世間上消失,就像是他從未來過這人世間。

  要到很多年后,他們的尸骨,才會被后人發現…

  兩軍推進不到五十里時,沙人大軍竟先一步停止行軍,安營扎寨,半點“財大氣粗”的氣勢都沒有。

  張楚飛到天上,隔空觀察沙人軍陣許久,回轉定疆軍后便下令安營,就地伐木扎寨。

  走這一趟。

  他有兩個收獲。

  第一,對面這支沙人偏師的統帥,很是員老將,戰法很是穩重。

  陣前安營扎寨,徐徐圖之,這或許是得自姬啟的授意。

  但行軍布陣,是騙不了人。

  第二,姬啟沒有來…

  大軍在外,行軍布陣皆是機密,一旦被敵手獲悉,必然會被敵人針對自身軍陣破綻布陣。

  然而方才他在沙人大營上空佇立了許久,刻意放出自身氣息,都不見有人來驅趕他。

  張楚心下大定。

  這不是他第一次上戰場。

  但以往,他都只是作為一名將領,在帶領著麾下的袍澤弟兄們沖鋒陷陣。

  這是他第一次作為一名統帥,指揮大軍作戰。

  指揮的還是一支十萬人級的大兵團。

  不是每個人都是韓信,能言多多益善的…

  這幾日,他的心頭其實一直都沒什么底。

  每每想到,自己的任何一個失誤,都有可能會葬送成千上萬的士卒,他的心頭就沉甸甸的。

  現在好了。

  既然姬啟不在。

  那么他,就是戰局的保障!

  不是他怕了姬啟。

  姬啟是極強。

  這一點,張楚在白露山莊完成一品的晉升禮后,就知道了。

  但張楚并不懼他。

  姬啟要勝他張楚,或許輕而易舉。

  但要殺他張楚…除非他重新坐上京城那把龍椅!

  否則,絕無可能!

  方圓百里的地勢模擬沙盤,很快就出現在了張楚的面前。

  定疆軍主將項飛英,副將孫堅、謝嘯青,及各營營將、衛將,率眾前來相助的白翻云、燕北各大武道世家的代表人,齊聚一堂,一起打量著沙盤上的這片地域。

  這是一片地形十分復雜的地域。

  一片沒有人煙的深山老林,呈帶狀連接了定疆軍大營和沙人大營。

  一條馳道、一條馬道,一左一右,皆可行軍,直抵對方軍營。

  而在山林中間,燕北大運河,橫穿而過。

  將山林、馳道、馬道盡皆一分為二。

  若是忽略起伏不定的山勢,和雜亂無章的山林。

  這倒是很像是某種張楚連名字都已經回憶不起來的游戲地圖…

  只是游戲追求真實,地圖當然是越復雜越好玩。

  而戰爭尋求的是勝利,地勢當然是越簡單越有利于作戰。

  如此復雜的地形,對統帥對戰局的把握,以及敵我雙方的態勢判斷,都是一次非常嚴峻的考驗!

  敵我雙方加起來三十萬大軍,散出去就是一望無際的人山人海。

  別說臨戰變陣,傳令兵能不能及時將軍令準確送達,都是個問題!

  這種戰局,必須戰前就得將作戰計劃制定盡善盡美、面面俱到,將變量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

  “大帥,依末將之拙見,我軍應當將決勝之地,定在此處!”

  今年四十出頭,膚色黝黑,面容剛毅的項飛英手持一桿令旗,指著沙盤上的某一處,畢恭畢敬的對張楚說道。

  那是馬道運河橋東側的一處坡地。

  東面略寬,西面略窄。

  自西向東上坡。

  沙人大軍兵力勝過定疆軍,將沙人大軍引到此地決戰,可借助地勢,削減沙人的兵力優勢。

  不失為良策。

  帥帳上方的張楚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問道:“如何行軍!”

  項飛英既然開口,心中自然早有腹稿,張口便答:“兵分二路,虛實相伏,實路以虛引,半渡而擊,再合兵一處,擊潰敵軍!”

  張楚思索著問道:“水路該如何?”

  項飛英答道:“回大帥,眼下正值運河枯水期,我軍只需在上游廣布游騎,不教敵軍筑堤即可!”

  張楚手持一根馬鞭,輕輕的拍擊著左手手掌思索了片刻后,松開眉頭,和顏悅色的頷首道:“項將軍之策,我很滿意,不過細枝末節之處,還需再細細考量…再議!”

  項飛英揖手:“謝大帥!”

  終于摘下了惡鬼面具,恢復了本來容貌的孫堅,看了項飛英一眼,大勝道:“大帥,依末將入燕北后所見,沙人雖人多勢眾,但論戰斗力,遠不及北蠻鐵騎,末將愿領偏師,夜襲沙人大營,待營破,大帥再引重兵擊之,定可一戰定勝負!”

  項飛英新附,張楚無論對他的作戰計劃有多不滿意,都不會表現得太明顯,寒了他的心。

  但對孫堅這種沒腦子還自覺勇猛的夯貨,張楚就不會再給他什么好臉色了,就淡淡的回了兩個字兒:“再議!”

  孫堅訕訕的笑著揖手行禮,不敢再多言。

  “大帥…”

  一名又一名營將、衛將輪番開口,各抒己見。

  這是定疆軍成軍之后,第一次作戰會議。

  無論是原紅花部的老人,還是原鎮北軍的中上層將校,誰還不想在張楚面前露一下臉呢?

  兩幫人馬隱隱的還有些較勁的意味。

  原紅花部的老人,仗著自己跟隨張楚多年,深知張楚的脾性,各種建立在自家弟兄武力上“奇謀妙計”頻出。

  原鎮北軍的中上層將校們,則仗著自己領軍多年,深知兵事,也是各種正奇相合、虛實相應的破敵之策頻出。

  張楚居中,自然將兩幫人馬的暗中較勁都看在眼中。

  他也不說破,任他們較勁。

  也不管什么新人舊部。

  什么一碗水端平。

  該敲打就敲打。

  該勉勵就勉勵。

  他覺得。

  這既是一個他們之間相互熟悉的過程。

  也是他熟悉他們的一個過程。

  同時還是他熟悉這片戰場的過程。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或許就有什么他想不到的盲點或妙計出現呢?

  一個時辰之后。

  眾將魚貫退出帥帳。

  只余下白翻云還在留在帥帳之中。

  張楚疲憊的扔下手頭的馬鞭,笑道:“五哥,做將軍的滋味如何?”

  白翻云“嘿嘿嘿”的笑道:“過癮!”

  張楚點頭:“你先熟悉熟悉,等這一陣打完了,我就把各家湊的那三萬人,調給你指揮,讓你過夠將軍癮!”

  “得了吧!”

  白翻云卻是擺手道:“你要說給我個三五千人,我還肯接著,即使出了毛病,我也還兜得住,幾萬人就算了,就方才他們說的那些彎彎繞,我聽著都腦仁疼,以前總說我們江湖中人人心鬼蜮,今兒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帶兵打仗的,心思才真叫復雜,那一個個套兒下得那叫一個利落,要擱我和他們作戰,一天死上十回都還有富余!”

  玩戰術心都臟!

  張楚哈哈大笑道:“以五哥你的實力,哪用得著想這么多,任他千軍萬馬,一叉捅翻便是!”

  白翻云也哈哈大笑道:“還是你懂你五哥!”

  頓了頓,他又問道:“方才你那些部下的計策,我也聽了,我覺得還是有幾個不錯的,就算干不贏,怎么著也能保個本,你怎么一條都不采納?”

  張楚聞言,苦笑著輕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有他們的計劃,都還不錯,好好完善一下,只要實施得當,不出什么岔子,贏面很大…只是這些家伙,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按照他們那個打法兒,就算能勝,也定然是慘勝,咱們這十萬人,最終能活下來兩三萬都算是沙人沒種!”

  “這不是我想要的!這是我北平盟對外的第一戰,我不單要勝!還要勝得漂亮,勝得干凈利落!”

  “干凈利落”四個字,擲地有聲!

  若是方才那些將領還在帳中,定會齊聲為他喝彩。

  白翻云卻不慣著他,皺眉道:“老二,你是不是太多慮了,干仗哪有不死人的?”

  張楚:“我知道打仗肯定是會死人的,但我們這些做大的的責任,可不就是讓下邊人少死點人?”

  白翻云想了想,點頭道:“這樣的話,我大兄好像也跟我說過,不過我通常是不管這些的,大家都是拿命出來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打贏了,有我的,當然也有他們的,打輸了,命沒了,那也是誰都怨不著誰!”

  張楚笑了笑:“個人有個人的處世之道,五哥你的處世之道,只適合你,不適合我。”

  白翻云想了想,點頭道:“可能你才是對的!”

  張楚:“為什么這么說?”

  白翻云不屑的“呵”了一聲:“要是我是對,為什么沒有這么多人跟著我?”

  我,白翻云,明白人兒!

  頓了頓,白翻云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說道:“好了,你自己一人兒琢磨吧,我喝酒去了,想好該怎么打了,再告訴我!”

  張楚連忙說道:“五哥,軍中禁酒…”

  白翻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個白癡:“就你這兒,既無酒也無肉還沒窯姐兒,你就是請我喝酒我也不喝,我回威海去喝,放心吧,天黑之前保準回來…順道看看糧食到哪兒了!”

  張楚眉開眼笑,起身相送:“這可太麻煩五哥了!”

  白翻云:“呵呵…你敢笑得再燦爛點嗎?”

  張楚送白翻云出帥帳,目送他化作一道湛藍色遁光消失在東方天際后,才轉身回到帥帳。

  可看到帥帳中心的沙盤,他又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要贏得漂亮。

  還要贏得干凈利落。

  談何容易啊!

  他腦仁隱隱作痛的舉步邁進帥帳之中,圍繞著沙盤轉了一圈,又一圈兒。

  他親自下場,以飛天之力破沙人二十萬大軍。

  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飛天不下戰場的潛規則。

  百年內,唯有霍青昔年在太白府外破過一次。

  霍青為什么沒有被金狼王庭報復,張楚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霍家人太少,相比報復霍青,金狼王庭更害怕激怒一個無牽無掛、不擇手段的一品大宗師。

  又或許是因為,這本身就在霍青和金狼王庭的交易之內…

  反正張楚不愿拿太平關做賭注,去賭姬啟有沒有掀桌的勇氣。

  退一萬步。

  就算真要梭哈,也應該等到桌面上的籌碼足夠多的時候再梭!

  九州逐鹿之戰這才剛剛開始。

  現在就壞規矩。

  以后的路只能越來越難走。

  張楚重新拿起了令旗,不斷對著沙盤比比劃劃,大致估算各項參數。

  馳道與馬道之間的距離。

  各處預定戰場之間的距離…

  一個又一個作戰計劃,在他的心頭浮現。

  諸如官渡之戰、水淹七軍、潘陽湖之戰等等經典戰例,也像是靈光一樣,時不時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但這些念頭,總是很快就在一項項參數面前敗下陣來。

  “支援距離太長,不行。”

  “設伏空間不夠,不行。”

  “容易被沙人中心開花,不行!”

  張楚的腦仁真的很疼…

  真的很想丟下手里的令旗,大喊一聲:老子不干了,愛幾把咋的就咋的!

  但多年的苦難經歷磨礪出來的堅韌,至始至終支持著他,按捺住心頭的煩躁習俗,繼續思考。

  他告訴自己,只要自己的作戰計劃,能多活一個弟兄,都是賺到了…

  直到,帳外的衛士,捧著油燈進來。

  張楚才發現,天要黑了。

  他疲憊的扔下令旗,坐到帥帳上方,扶額休憩。

  衛士見張楚臉上的疲憊之色,很貼心的多拿了幾盞油燈進來,放在沙盤邊緣,方便自家大帥坐在椅子上觀看。

  張楚定定的望著沙盤,目光漸漸失去焦距。

  油燈的火光與沙盤上代表山林的綠植,漸漸融合。

  不知過了多久。

  張楚突然如夢初醒,猛地站起身來,“噔噔噔”的沖出帥帳,一把攥住守衛帥帳的甲士,問道:“有多久沒下雨了?”

  年輕的甲士,被突如其來的大手給嚇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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