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晴。
太平關披紅掛彩,家家穿新衣,喜慶的氛圍,宛如過年一樣。
鑼鼓聲震天響。
鞭炮聲此起彼伏。
還有舞獅者,博得一陣又一陣的叫聲。
今天是張楚登頂玄北武林盟主的大日子。
張楚的大日子,就是太平關所有人大日子!
既是所有人的大日子,那自然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舉關同慶!
誰敢不慶,誰就不是我們太平關的人!
誰敢不慶,誰就是居心叵測的壞人!
不是我們太平關的太,還留在太平關作甚?
就是這么的霸道!
就是這么的蠻不講理!
像極了這座城關的主人。
而作為今日這場盛會的主角,張楚還未能出門看一眼這些為他準備的舉關同慶。
他還在臥房里。
知秋和李幼娘合力將一件頗有份量的黛藍色的對襟絲綢大氅,披到了他穿身上灰底暗金領的深衣外邊。
末了兩人后退了兩步,圍著他上下打量,終于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張楚心中正要松一口氣,姐妹倆就又湊了上來。
李幼娘挨個挨個的撫平他衣裳上的每一個褶皺。
知秋踩著凳子,再一次去打理他梳理得整整齊齊,用一只三叉紫金冠攏在頭頂上發髻。
張楚別扭的不住偏頭…他已經被這姐妹倆折騰了小半個時辰了。
恰巧騾子縮頭縮腦的出現在臥房外,探著一顆腦袋往里看。
張楚如蒙大赦,連忙道:“是騾子來了嗎?進來吧!”
知秋與夏桃一回頭,眼神瞬間就捕捉到了門外的騾子。
騾子一縮頭,連忙道:“沒啥事兒,我就是來看看您準備得怎么樣了,兩位嫂嫂繼續…”
他話還沒說完,知秋已經轉身大步走向門口:“今兒是咱們太平關的大日子,你怎么還穿得如此隨意,快進來,正好你和你大哥身量差不多,他還有好幾件新衣裳,碰都沒碰過…”
騾子聞言心知不好,頭一扭就要逃。
然而知秋已經先下手為強,眼疾手快的一把擰住他的耳朵。
“痛痛痛,輕點、輕點、輕點…”
知秋拉著他往屋里走,沒好氣兒的說道:“沒一個省心的!”
張楚見狀,感動的遞了一個“爛兄爛弟”的眼神兒過去。
騾子瞅著已經去柜里翻衣衫的李幼娘,臉色發苦。
“山下來了多少人?”
張楚問道。
騾子:“四五千吧,大多是些武道學徒和九品、八品的力士,咱們撒出去的帖子,只來了六成左右。”
張楚心下略一盤算,此次武林大會北平盟攏共撒了近七百張請帖出去,幾乎是只要是個七品,就未有遺漏…
六成,也就是近四百人。
“也不少了!”
張楚點頭道。
燕西北江湖的中流砥柱,差不多都在這兒了。
“無生宮和天行盟的人來嗎?”
騾子:“都來了。”
“無生宮來的是二法王‘翻江蛟’呂颯。”
“天行盟來的是三長老‘重劍無雙’孟信陵。”
張楚笑道:“還都是大人物啊!”
“可不?”
騾子也笑:“一個架勢比一個架勢大、一個態度比一個態度橫,剛剛張猛去迎客,還挨了呂颯一鞭子…真想把他們全留在咱玄北州啊。”
“忍忍吧…”
張楚抿了抿嘴唇說道:“時候不到。”
“嗯。”
騾子應聲道:“今兒是您的大日子,我不會亂來的。”
張楚搖頭:“大不大日子到是無所謂,只是我們還需要時間…”
騾子:“我明白。”
“對了,李無極也來了,帶的人還不少…”
張楚擰起眉頭,半晌后才道:“罷了,來者是客,今日不與他計較。”
兄弟兩個自顧自的交談著,渾沒有避諱屋里這姐妹倆的意思。
知秋和李幼娘姐妹倆也壓根就沒管他們哥倆聊什么,自顧自的在他們身上折騰著,就這么一會兒時間,李幼娘已經在騾子身上換了三身兒衣衫,這會兒正拿著張楚的發飾在他頭頂上比劃。
狗頭山下。
足球場一般的巨大的陸天會場內,早已是人頭攢動。
不斷有衣衫整齊、兵器劃一的高門大派進入會場,在身穿制式玄色衣衫的北平盟弟兄引領下,按照玄北、燕北、西涼之分,進入特定的區域落座。
還有成群結隊的北平盟弟兄,在會場內來來回回的忙碌,或倒茶,或奉上瓜果,竭力盡到地主之誼該盡的責任。
會場內的人很雜。
正道。
左道。
江洋大盜。
這么多人湊到一起,當然是亂得一塌糊涂。
熱鬧的攀談上。
哄鬧聲。
還有最新聞樂見的叫罵聲。
但總得來說,會場內的只秩序還是在北平盟的控制之中。
沒有人敢在會場內動手。
雖然北平盟并未收繳他們的刀劍。
但很顯然,盤踞在會場左右的那六千紅花部直屬人馬,比他們手里的刀劍更具有威脅力!
眼下燕西北三州內,還敢來挑釁張楚威嚴的人…可不多了!
無生宮與天行盟,分列會場一東一西。
兩方人馬所在的區域,皆是是該區域內最安靜之處。
他們實力在燕西北三州的地位夠高,等閑的江湖兒女,根本沒有與他們攀談的資格,便是那些門中有數位氣海坐鎮的高門大閥,要與這兩方大勢力攀交情,也只能是掌舵之人親身前往。
但很有意思的是,這兩大勢力,往日以燕北州、西涼州為戰場,你來我往、兵來將擋的死磕,大有這天地間有我無生宮,就無你天行盟的架勢,但今日難得湊到了一起,相隔不過數十丈,卻沒有一點兒火星兒。
有的是沉默。
默契的沉默。
仿佛等待什么的沉默。
這令會場中那些真正應邀而來的江湖豪客們,心頭揣揣,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好預感。
在天行盟所屬的區域之側,還有一片和會場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的看臺。
這一片看臺上的人也很多。
是整個會場之內,除天行盟與無生宮之外,人數最多的一方。
但他們的衣衫很雜亂,兵器也很雜亂,看臺前又未豎立寫明派名、家族名稱的木牌。
為首的是一個青袍公子哥,端著一杯茶慢悠悠的叩擊著茶碗。
他,似乎也在等待著什么。
喜慶、熱鬧的大會低下,似乎有一股暗流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