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林捋著濃密的美髯,看著進門來的濮文軒,問道:“走了?”
濮文軒點頭:“已經出城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就見了姬拔。”
冉林頷首,不是贊嘆還是感嘆的輕聲道:“果真是桀驁不馴啊!”
濮文軒偷偷打量著冉林的臉色,試探著問道:“要不,學生去助他一臂之力?”
說是“助他一臂之力”。
話里的意思,卻是截然相反。
不是真要去助張楚一臂之力。
而是要去給張楚找點麻煩。
敲打敲打他。
當然。
找張楚的麻煩,有點難度。
但做幕僚嘛。
辦不辦得到是一回事。
態度先得擺端正嘍!
做老大的對一個人不爽。
做幕僚的就得想轍辦他!
“不必!”
冉林當然明白濮文軒水話里的意思,淡淡的說道:“我算計他,他對我有些不滿,乃是人之常情。”
“可您也純粹是為了抗擊北蠻人的大業計啊!”
濮文軒立馬一記馬屁送上。
冉林笑了笑,“他不也是為了抗擊北蠻人的大業計么?”
“他北平盟盟主做得好好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若是鐵了心的不愿北上趟這灘渾水,我激將法使得再高明,他也不會來!”
濮文軒心領神會,立馬改口道:“大人說得在理,張將軍,當得起豪杰二字!”
冉林看了他一眼,失笑道:“你啊,還好沒習武。”
濮文軒賠著笑臉,連連稱是。
張楚一刻為停歇的,一口氣沖回雙流縣。
“傳我命令!”
“封城!”
“沒有我的手令,誰也不許出城!”
“擅自出城者,斬!”
張楚駕馬進入雙流縣,大喝道。
“喏!”
迎面走過的焦山,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領命匆匆離去。
張楚轉過身,對身后的大劉說道:“通知孫四兒和牛十三,潛淵軍卸下所有防務,殺豬宰羊,養精蓄銳!”
“喏!”
大劉領命,撥轉馬頭,奔向潛淵軍駐地。
“來人。”
一名傳令兵打馬出列,“標下在。”
“傳我命令,集中風火山林四營所有戰馬,歸入潛淵軍!”
“喏!”
傳令兵領命,打馬向武悼軍駐地奔去。
張楚駕馬,向著他的行營行去。
走著走著,他突然舉起手,打了一個響指。
待他跨進行營時,一名身披士兵甲的敦實人影,跟著他的腳步無聲無息的踏進了行營內。
張楚知道人來了。
沒回頭,徑直道:“封鎖雙流縣,射殺所有出城的信鴿!”
“兩日之內。”
“排查雙流縣至大堡縣這一段馬道,拔掉北蠻人的釘子!”
“在大堡縣四周二十里內,尋找一處能容納三萬大軍的隱秘之所,打掃干凈…要連大堡縣內的守軍,都發現不了的隱秘之地。”
“另,挑選一百騎術精湛的精銳人手,進入我的衛隊,隨軍聽我指使!”
來人垂手而立,靜靜的聽他說完。
末了一揖手,無聲無息的退出了他的軍帳。
張楚解下披風,扔到一旁,回過神緩緩的坐到大椅上。
“來人,沏碗茶進來。”
他吩咐了一聲,很快就有侍衛,捧著一碗熱茶進門來。
張楚接過茶碗,捧在手心,慢慢陷入了沉思。
此次劫營。
乃是趁雨。
借雨勢,掩蓋大軍過境的動靜。
既然如此。
那肯定就得快!
鬼知道這雨還會下多久!
沒了雨勢配合。
劫營就是一個笑話!
莫說三萬人!
就是去十萬人!
那也是肉包打狗,有去無回!
所以張楚估摸著。
快的話。
就是明日夜里。
慢一點。
后日夜里。
以那位冉帥雷厲風行的性子,很有可能是明日夜里…
接應的風險并不大。
劫營若是失敗。
姬拔根本就突不出來。
他這一支接應的人馬,自然也就成了擺設。
不過這個可能性極小。
冉林派姬拔去劫營。
不過是為了逼他張楚接下接應的活兒。
不是派姬拔去送死…
就姬拔剛剛晉升五品的實力。
他挑大梁,一闖進北蠻大本營,就得被北蠻大本營里的四品高手亂刀砍死。
張楚若沒料錯。
姬拔此行,只是作為那三萬精銳大軍的指揮官。
冉林會另派四品高手壓陣。
只有這樣,這能確保那三萬大軍是去劫營。
而不是去給北蠻人送宵夜…
劫營成功。
單是劫營造成的混亂,就足夠北蠻人喝一壺的了。
雁鎩郡北蠻大本營內,可是有二十余萬北蠻大軍!
二十余人混亂起來,會是一副怎樣的地獄場景?
混亂之下,北蠻人能組織起多少騎兵,追擊姬拔?
三萬?
四萬?
五萬?
還是十萬?
就算有十萬北蠻騎兵追擊姬拔他們。
疲憊之師,也不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擊垮張楚的三萬大軍!
另一邊。
北蠻人要真敢組織十萬鐵騎追擊姬拔,冉林不可能會放過這個引蛇出洞的好機會!
吃掉這十萬北蠻大軍!
北疆戰事就算是一錘定音了!
所以,哪怕北蠻人出動十萬鐵騎追擊姬拔。
張楚只要能擋住那十萬人兩三個時辰的攻勢,就能穩贏。
他要沒料錯。
王真一。
應該就是冉林用作錦天府中軍前鋒的破軍之將!
三萬人擋住十萬大軍,兩三個時辰…
這對其他將領來說。
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對手可是騎戰無雙的北蠻鐵騎!
但對張楚來講。
問題卻并不大。
他的底氣,來源于這些時日以來,北平盟送到他手頭的那些小可愛…
“不過,把穩點…”
張楚抿了一口茶水,心頭思忖道:“還是先晉升四品吧!”
他晉升四品。
立成絕頂四品!
正常情況。
一個絕頂四品,單挑兩三個強四品,群毆五六個等閑四品,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若能有絕頂四品的實力打底。
此次接應姬拔,就十拿九穩了!
張楚距四品。
本就只差半步。
但就這半步,就卡了他大半個月。
不過這半步,雖然卡得他有些心煩。
但他一直都沒有太著急。
因為他其實是有把握,強行突破四品的。
他之所以沒這么干。
不過是想著水到渠成。
能多幾分感悟。
多幾分底蘊。
反正也不急這幾天的時間。
但現在既然突破四品更把穩。
他也就不在乎那幾分感悟了!
張楚走的是無雙勢!
此戰若是大勝!
于他的無雙之勢,當如烈火烹油!
若能一戰打得北蠻人逃回草原老家!
甚至有希望借此直接圓滿無雙之勢,備戰飛天!
孰輕孰重。
一目了然!
拿定主意,張楚當下便不再猶豫,放下茶碗大喊道:“來人!”
“咚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中,大劉匆匆沖進行營內:“將軍!”
張楚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將北營那邊是誰在主持?”
大劉:“末將想著您這邊可能缺人使喚,就請了吳供奉去主持將北營。”
張楚笑了笑:“你還真沒猜錯,我這邊還真缺人使喚。”
“算日子,最近一批的糧秣后日就該送達雙流縣,這幾日陰雨連綿,道路泥濘,那批糧秣不能出問題,明日傍晚,你去武悼軍那邊領一千兵馬去接引一下!”
“喏!”
大劉本能的揖手領命。
緊接著,他就覺得好像哪兒不大對勁。
可一時之間,他又想不明白是哪兒不對勁。
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
大哥還能害自己咋的。
“去給我取十瓶十全大補不丸來!”
“喏。”
大劉再揖手,轉身往外走。
可沒走幾步,他的腳步又一下子頓住了,回過身,一臉懵逼的問道:“十瓶?”
華仲景制的十全大補丸,一粒只有黃豆大小。
甜滋滋的,跟糖豆兒一樣。
但裝十全大補丸的,可不是什么巴掌大的小瓷瓶!
而是一尺多高的大肚花瓶兒!
張楚點了點頭,肯定的回道:“十瓶!”
“對了,再調集三百甲士,圍住這座行營,我不出去,誰來都不準進!”
大劉如夢初醒,喜出望外的應了一聲:“好嘞,屬下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