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數十騎撕碎雨幕,向陰沉沉的城池奔去。
“來者何人?”
佇立在城頭上的大離守將,眺望著這一彪打東邊來的人馬,厲聲大喝道。
與此同時,兩扇重逾萬近的包鐵大門,在絞盤的帶動下,“吱吱吱”的緩緩關閉。
瞧城門合攏的速度。
完全能在來者抵達城墻下之前關閉。
在城頭上,一根根又黑又粗又長的精鋼弩箭,從箭垛中探出來,瞄準來人,蓄勢待發…
此乃戰時。
所有靠近錦天府的身份不明之人,守將都可先行射殺,再問是非。
“嗖。”
凄厲的破空聲響起。
一道金光撕裂雨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上墻頭,擦著守將的面頰,射在了城樓柱子上。
幾縷鬢發飄然落下。
守將陡然回過神來,驚出了一身冷汗。
再回頭,就見一枚黑鐵將令,嵌在了城門柱子上。
再定神一看,就見將令之上,浮雕著兩個大字:征北!
征北將軍?
雙流縣張楚?
守將一個機靈,連忙高喊道:“開城門,快打開城門!”
“把八牛弩都收起來!”
“快,收起來!”
征北將軍啊!
真大佬啊!
惹不起!
惹不起!!
健馬沖進黑黝黝的城門洞子。
下一秒。
炸雷般的怒喝聲,傳遍了大半個錦天府:“姬拔何在!”
“姬拔何在!”
磨刀的老卒,手下的動作一頓,笑吟吟的輕聲道:“來了!”
身穿青色的文士長衫,外劈黑色大氅的濮文軒侍立在老卒一側,聞言微微苦笑道:“讓他鬧大了,恐怕不好收場啊!”
老卒不在意的一擺手,輕描淡寫的說道:“不打緊,翻不了天。”
濮文軒猛地反應過來,笑著揖手道:“那是,錦天府有您坐鎮,誰也翻不了天!”
他才反應過來。
冉帥可是三品飛天宗師!
他張楚再鬧騰。
還能掀了錦天府這盤大棋?
飛天宗師,不容冒犯。
武林盟主?
征北將軍?
也不過是個高級點的打手罷了!
“姬拔何在?”
霍鴻燁放下手中的書卷,輕輕的贊嘆道:“不愧是張楚啊!”
青衣老仆揣著雙手立在他身旁,有些擔憂的低聲道:“來好來,可要是鬧大了,怕是不好出去啊…”
霍鴻燁微微搖頭:“冉林的心胸還不至于如此狹小。”
頓了頓,又道:“張楚也不會如此不智。”
青衣老仆低低的說:“張將軍,可不像是會低頭的人…”
霍鴻燁笑了笑:“不一樣。”
“冉林若是強壓張楚,張楚當然不會低頭!”
“以他的性子,冉林若是強壓他,他拉桿子造反我都不意外!”
“但這次去的是姬拔,他沒有立場掀了錦天府的盤子!”
不同于冉林的氣吞萬里如虎的自信。
霍鴻燁是相信如果張楚若想要掀了錦天府中軍大營的盤子,是真能掀翻的!
就因為那是張楚!
說到姬拔,青衣老仆又有些憂慮的說道:“公子爺,您真放姬拔去劫營嗎?他才晉五品,這一去,怕是難回啊…”
霍鴻燁聞言,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冉林的將令下至他手,他連問都沒來問我一聲,便直接領命,我能有什么辦法?”
人心散了。
隊伍不好帶啊。
雨越下越大。
東城門內的長街上,數十騎佇立在雨幕中,巍然不動。
張楚跨坐馬背上,冰冷的雨點落在冰冷的玄色魚鱗甲上,激起細碎的水花,霧蒙蒙的,仿佛宛如一座銅澆鐵鑄的森冷雕像。
無數將校、士卒,涌到東城門附近,探頭探腦的打量佇立在長街上的那數十騎。
沒人敢過來…
隔著雨幕,他們都能嗅到那股子壓抑的火氣!
不多時。
姬拔來了。
一個人騎著馬。
郁郁的走過長街。
遠遠的望見張楚,就一臉訕笑。
他對劫營的將令,毫無意義。
但對張楚。
他心中有愧。
因為他知道。
他接令。
將張楚拉下了水…
張楚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
看著他磨磨蹭蹭的,小心翼翼的走過來。
“姬將軍,許久不見,威風大漲啊!”
張楚開口了。
語氣有些陰陽怪氣兒。
“見笑,見笑!”
姬拔訕訕的笑道:“這么多人看著吶,咱們換個地兒說,換個地兒說…”
他是真怕張楚忍不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毆打他。
嗯,以他對張楚的了解,張楚是真干得出這種事!
我姬拔不要面子的嗎?
張楚:“呵呵…”
皮笑肉不笑。
姬拔的面頰抽搐了一下,不著痕跡的往后挪動了一下身軀,強笑道:“早就知道你要來,備了酒和肉,咱哥倆喝兩壇。”
張楚看著他。
拳頭捏了又捏。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輕聲道:“好,就與你喝兩壇。”
“噸噸噸…”
姬拔仰頭灌下半壇子烈酒,渾濁的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溢出來,打濕了胸襟。
張楚面前也擺著一壇酒。
他抱著雙臂,沒碰。
“嘭!”
姬拔將酒壇子砸回案幾上,豪邁的抹了抹嘴,大笑道:“咱哥倆,有日子沒喝酒了吧?”
張楚想了想,點頭道:“一年多了吧…”
上一次與姬拔飲酒。
還是昔年他硬剛天刀門時,姬拔百里來援,他們倆在太白府喝了一次。
“是啊,轉眼間又一年了。”
“一年了…”
“咱們還在錦天府!”
姬拔惆悵的提起酒壇子,又仰頭“噸噸噸”的猛灌。
張楚看著他,一字一頓的問道:“這就是你接下冉林將令的原因?”
“不然呢?”
姬拔放下酒壇子,笑吟吟的反問道。
張楚用力的抿了抿嘴唇,艱難的說道:“你會死的!”
姬拔的反應。
是他預料中…
最差的一種!
勸不動的那種!
“那就死吧!”
姬拔依然在笑:“咱明白,你有你的顧慮。”
“你是北平盟盟主。”
“又當爹。”
“又當娘的。”
“要不然,這個機會你不會讓給咱!”
“咱沒顧慮了。”
“前軍的弟兄們,這兩年都換了好幾茬兒了!”
“如今咱在前軍大營里走上好幾圈兒,都找不到幾個面熟兒的弟兄…”
“這個事兒,總得有人去做!”
“去做了,咱們才有可能贏!”
“北疆這二十來萬好漢子,才能多活幾個…”
“既然總得有人去。”
“那為什么不能是咱?”
“就算是死!”
“也好過這沒日沒夜的死去活來。”
言罷。
他又提起酒壇子仰頭猛灌。
張楚咬著牙。
定定的看著他。
看了許久。
他終于提起酒壇子,與他碰了一下:“我會率軍接應!”
“你一定要突出來!”
“只要你突出來!”
“誰都殺不死你!”
“我說的!”
他仰頭喝酒。
酒夠烈。
也夠劣。
不醉人。
人自醉。
姬拔放下空酒壇,看著張楚,強笑道:“連累你了…”
張楚一口氣灌下半壇子,也笑著說道:“昔年你單人匹馬去太白府支援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哈哈哈哈!”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