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弟。”
“呂司令,孫先生。”
孟紹原一看到呂春榮和孫朝文,就是哀聲嘆息:
“我去打聽過了,現在日本人查得嚴,藥品真的不太好出手。非要去廣西那邊才能賣出個好價錢。”
“那可是國軍控制的地盤啊。”
孫朝文笑著說道:“你也不怕被抓。”
“抓個屁,三不管的地帶。”
孟紹原罵了一聲:“只要賣得出價錢,老子桂林都敢進。”
“好了,好了。”
眼看著事情能了,呂春榮的心情還是不錯的:“老弟,走,咱們上船。”
帶著孟紹原、孫朝文上了船,直奔沙面島。
這里過去是英法租界,中國船只不能停留。
島上一共有兩座橋和華界連通,也都歸英法管轄。
廣州淪陷之后,很多被繳獲的物資都存放在了這里。
這也是經過精心考慮的。
只要封鎖住了兩座橋,和兩個碼頭,其安全性便會大大增加。
一下船,迎接他們的,是特務處的沈主任。
呂春榮和他打了一個招呼。
李道軒沒來,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將來一旦出了事,李道軒可以最大程度的擺脫干系。
況且,現在李道軒一門心思在競爭GD省高官上,其它事情毫無心思。
就連那批南洋的船員被人救走了,他也根本沒有深究。
“呂司令,東西都在這了。”
沈主任指了指身后用帆布蒙好的一箱箱東西說道。
“開箱,驗貨。”
孟紹原仔細檢查了一下,所有藥品都在。
這時候,一艘船也靠近了碼頭。
“我的船。”
孟紹原一聲嘆息:“你呂司令是真正會做買賣的人,還要我自己找船,這可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
呂春榮笑道:“我的吳老弟,這批貨一脫手,這點運費算得了什么?成了,別多說了,趕緊裝船,別一會飛機來轟炸了。”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啊,就是趕緊把這尊大神送走,自己算是徹底了了一樁事情。
一箱箱的藥品,全部都搬運到了船上。
孟紹原口袋里揣著的,是呂春榮開給他的通行證。
“呂司令,那兄弟我就告辭了。”孟紹原一拱手。
“吳老弟,一路順風。”
呂春榮也回了個禮:“那事情,還望令尊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
孟紹原的目光又落到了孫朝文的身上:“孫先生,保重!”
“保重!”孫朝文微笑著說道。
只要他們彼此之間,才能夠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保重,我的同胞兄弟。
盡管我們的身份不同,但在抗戰到底這點上,我們是:
同志!
船漸漸駛離碼頭。
孟紹原知道,這是自己最后一次見孫朝文了。
他沖著碼頭那里揮了揮手。
吳發仔從船艙里出來,站到了他的身邊。
孟紹原從口袋里,掏出了通行證交給了他。
“我到現在還沒有想到,你是怎么做到的。”
吳發仔看了一眼手里的通行證:“讓這些漢奸乖乖的把藥品主動還給你,還給你開了通行證?”
“其實不難。”孟紹原若無其事地說道:“漢奸之所以會成為漢奸,除了他們的骨頭是軟的,還有很多利益驅使。
一塊骨頭扔了出去,無數的餓狗會瘋搶,那時候,他們會忘了彼此的身份,在它們的眼里,只有這塊骨頭帶來的好處。
日本人扔給了他們一塊骨頭,我們要做的,就是扔給他們另外一塊骨頭。”
吳發仔在那想了一會,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有太明白。
“吳兄,這批藥品就交給你了。”孟紹原定了一下神:“有了這個通行證,一路暢通無阻。前面接下我的兄弟,我陪你們到廣西去!”
“真要走了?”
疤瘌頭悶聲悶氣的問了聲。
“真走了。”李之峰笑嘻嘻的:“怎么,舍不得我?”
“滾,滾得越遠越好。”
疤瘌頭沒好氣地說道:“我是真謝謝菩薩,終于讓你滾蛋了。”
“你說,咱們好歹也相識一場,怎么就那么不待見我呢?”
李之峰一點都不在意。
他從隨身帶的包里,拿出一個盒子:“送你的。”
“什么?不要!”
“炸彈,害怕了?”
“我怕個屁!”
疤瘌頭一把搶過盒子,打開。
里面,竟然是一雙皮鞋!
嶄新的皮鞋。
“他媽的,我一個叫花子,你送給我皮鞋?你腦袋有問題吧?拿回去,拿回去,我才不要!”
疤瘌頭嘴里說著“不要”,可卻一點動作沒有,相反手還死死的握著盒子。
李之峰笑了。
那天,他們去賭場,疤瘌頭換了一身行頭。
他看到疤瘌頭的眼神了。
他盯著自己腳上的那雙鞋,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走路的時候,都是特別的愛惜。
“走了!”
李之峰一揮手:“江湖路遠,有緣再見!兄弟,一天兄弟,一世兄弟!”
“謝謝。”
疤瘌頭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道。
可是,李之峰已經聽不到了。
疤瘌頭看著李之峰消失的背影,喃喃說道:
“保重,兄弟!”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
廣州之日軍,已經無可避免失敗命運。
8月17日,駐廣州日軍第23軍司令官田中久一下令炸毀廣州天河機場。
彼時,廣州香港海南受降長官張發奎,命游擊第七大隊,奪回機場。
經過激戰,廣州天河機場重新回到中國軍隊手中。
戰后發現,第七大隊第二中隊中隊長巴之鋒中彈。
第七大隊的人都知道,巴之鋒以前是個花子。
編花名冊的時候需要名字,這個名字,還是巴之鋒自己給自己取的。
巴之鋒作戰勇敢,任勞任怨,什么都好,但就是有個怪毛病:
把自己腳上的皮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急行軍的時候,竟然也穿著皮鞋。
平時一空下來,就擦拭自己的這雙皮鞋。
“這是,我兄弟送的。”
犧牲前,巴之鋒還在戀戀不舍的看著自己腳上的這雙皮鞋:“這是我一輩子有的一雙真正屬于我的鞋子。”
他無限眷戀:“我叫巴之鋒,疤瘌頭的巴,李之峰的之峰!”
沒人糾正他,他的巴不是那個疤。
他最后喃喃地說道:
“一天兄弟,一世兄弟!”
1945年9月9日,中國軍隊進入廣州,田中久一于廣州中山紀念堂宣布投降。
廣州,光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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