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宋國,一處喚作碧璽潭的所在,足有數里大小的水潭上,一個頗大的水晶符船懸在半空。
一輪圓月當空,將水潭照得通亮,水花蕩漾中,水晶符船上的笑聲,吟詩聲不時傳來。
符船上有四五張桌子,桌子上有酒有菜,更有符筆和符紙。
桌子四周,或坐或臥,有男有女,有人拿酒杯,有人舉符筆,看起來很是熱鬧。
符船正中央的圓桌旁,坐了五六個年輕男女,其中一個身著天青色衣裝的清秀女子,舉了手中酒杯,沖桌子上首一個頭戴文冠,身著玉白衣裝的男子笑道:“宗軒兄,圓月欲落,美酒將殘,我等詩文皆已誦念,今年詩會已經圓滿,不若我等齊敬天上皓月,謝她夜半高懸,待得明年此時,我等再聚碧璽潭如何?”
“舞風仙子所言甚是…”名叫柳宗軒的男子笑吟吟起身,看看眾人說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宇內有寫不盡之詩文,年年歲歲有月圓,月圓之夜聚碧璽!我等吟唱詩詞已經盡興,也該是道別的時刻!”
說著,柳宗軒看了一眼符船盡頭,一個狀若圓月的冰晶符器,眼中有些苦澀接著說道:“只可惜我等才華有限,今年卻是…”
柳宗軒剛剛說到此處,他的雙眸中突然閃過一絲亮光,他驚呼道:“這…”
柳宗軒旁邊是個子略高的遲俊涵,他正笑吟吟看向柳宗軒,柳宗軒眸子中閃過亮光,他也是一愣,隨即他明白過來,不是柳宗軒眼眸生光,而是他對面按個狀若圓月的冰晶符器綻放光芒!
于是遲俊涵大叫道:“詩壇龍虎榜,快看詩壇龍虎榜!!”
符船上,所有人都急忙轉頭,眼見那符器如同真正圓月般綻放光明,將整個符船照得纖毫畢現!
“這…這是什么詩詞,居然讓詩壇龍虎榜這般明亮?”
眾人都目瞪口呆了。
足有半盞茶的工夫,光明才漸漸的黯淡,只見符器上,四行符字顯露出來!
“這…這…”
柳宗軒的臉上露出古怪,低聲說道,“這是…是怎么回事兒?”
莫說柳宗軒了,在場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覷了。
四行符字自然是蕭明所寫的四句詩文。
前兩行字跡丑不拉幾的,慘不忍睹!
后兩行驟然飄逸,居然給人一種要飛的感覺!
柳宗軒等自然不知道那時候蕭明確實要飛了,不過是膨脹的要飛起來,所以舞風驚呼道:“這…這是秦篆國的秦篆文…他們怎么可能寫出能夠傳世的詩文??”
“是啊…”遲俊涵也說道,“秦篆國一向重視符文的符相戰力,少在詩文的文采上下功夫,他們不可能寫出如此詩句!而且,從詩壇龍虎榜先前記錄詩詞來看,秦篆國根本就沒有入榜的詩詞!”
“柳兄…”另外一個桌子上,有個身著鵝黃衣衫的女子皺眉道,“這詩詞…有什么好的?我怎么看不出它憑什么可以上詩壇龍虎榜?”
“就是,就是…”有人也附和道,“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這兩句…也太過平常,你我先前所寫任意詩詞,都比這兩句文采高了太多…”
“不,不…”柳宗軒微微一笑,說道,“你們沒讀明白,精髓…在后面兩句!”
“這…這最后兩句確實高妙,但也不至于傳世!”舞風有些搖頭。
“呵呵,舞風仙子,我且問你…”柳宗軒說道,“你看故事喜歡看平鋪直敘,還是喜歡跌宕起伏?”
“當然是跌宕起伏啊!”舞風若有所思了,笑著回答道。
“不一定啊!”遲俊涵不同意舞風的觀點,說道,“若是一直高潮,不必跌宕起伏!”
“再看這首詩詞…”柳宗軒點點頭,說道,“前面兩句極其平庸,第三句開始起來波瀾,‘天上一輪才捧出’,而到得第三句,驟然響起最高音,‘人間萬姓仰頭看’!這豈不是比咱們那些平鋪直敘的詩詞高了太多?”
“不錯,不錯!”舞風撫掌笑道,“聽柳兄一言,我茅塞頓開!”
“別急…”柳宗軒又說道,“這還不算什么,最厲害的是…這首詩詞最后五個字‘萬姓仰頭看’,這是多么的直指人心啊!我敢說,這詩詞念上兩三次,但凡心中有些抱負的人,都會在心中生出共鳴,這…才是這首詩詞可以傳世的根本!”
“不從,不錯!”其他眾人早就念了幾遍,登時有了一種也要飛起來的感覺,不覺都大聲喊道。
遲俊涵瞇著眼睛說道:“還有一點兒,這詩詞字句樸實,除了‘護玉欄’三字,略顯晦澀,其它都是大白話,普通人都能朗朗上口,這也是傳世的根本!”
“我的天啊,真是如此!”眾人再次恍然,叫道,“這是秦篆國哪位詩文大家的手筆啊?”
“應該不是秦篆國詩文大家的手筆!”舞風笑道,“秦篆國最有名的白玉冰,水清永,他們的詩詞并非這種風格!這人可能不是秦篆國的!!”
“為什么?”柳宗軒雖然嘴角含笑,也看出了端倪,但他依舊問道。
舞風沖柳宗軒眨了一下眼睛,一指詩文道:“柳兄且看前面兩句跟后面兩句的字跡截然不同,自然是兩人所寫。前兩句平庸,字跡不堪,必是一般文士所寫,而后兩句乃是詩詞大家所補充,剛剛我寫了兩句,柳兄不是也接了兩句么?既然這位詩詞大家有此文采,怎么可能會寫出這種略顯稚嫩,鋒芒畢露的字跡?只能說明這位詩詞大家不是秦篆國的,為了呼應前面所寫詩文,才用篆字…”
“不錯,不錯!”莫說柳宗軒了,就遲俊涵也撫掌笑道,“舞風仙子心細如絲果然了得,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下子就被你看穿!”
“來…”柳宗軒也大喜了,舉杯道,“或許這詩詞就是我明宋國哪位前輩所做,無論如何,今夜能有傳世佳作出現,我等當為之賀!”
“嘻嘻…”舞風掩嘴笑道,“柳兄莫急…”
柳宗軒一愣,奇道:“怎么了?”
“若是我所料不錯…”舞風解釋道,“那位前輩必定還會再用本國字跡,書寫另外一首詩詞傳世,畢竟剛剛那首有些狗尾續貂的感覺…”
“什么狗尾續貂…”遲俊涵急忙說道,“那叫畫龍點睛!若是被那位前輩知道你說他狗尾續貂,那可了不得!”
“是,是…”舞風連忙舉杯道,“我錯了,我自罰一杯!”
“不必,大家一起吧!”柳宗軒笑道,“喝了這杯,你我靜候另外一首…”
誰知道,眾人飲了之后,左等右等,那詩壇龍虎榜的亮光都黯淡了,還不見有佳作不了。
舞風有些尷尬了。
柳宗軒跟遲俊涵對視一眼,柳宗軒笑道:“一個月圓之夜能有一首傳世詩詞出來已經難能可貴,咱們怎么還能奢求?”
“是啊!”遲俊涵附和道,“那位前輩既然做客秦篆國,先前一首已經壓人一頭,一鳴驚人了,自不可能再…”
“轟…”不等遲俊涵說完,詩壇龍虎榜再次綻放光明!
“來了,來了…”舞風激動的都跳了起來,有些語無倫次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凈,秋澄萬景清。
星辰讓光彩,風露發晶英。
能變人間世,攸然是玉京。
舞風一字一句念完,突然發現自己眼角竟然有淚!
這是一種膜拜,一種發自內心的激動,絕美的詩詞,如同一道永世的風景,旁人是無法體味的。
眾人的贊譽自不必說,紛紛舉杯以詩文下酒,又飲了數倍。不過放下酒杯,遲俊涵皺眉道:“柳兄,這詩文字跡模糊啊,看起來雖然跟之前那首后面兩句相似,但…好像還是秦篆文!”
“是有些古怪…”柳宗軒也點頭道,“莫非這位前輩喝多了?”
舞風想了一下,說道:“如是喝多了,更不該用秦篆文。看著字跡模糊,好似跟之前符斗時用的詩詞有些類似!”
“哎喲,不錯,不錯!”柳宗軒醒悟過來,說道,“詩壇龍虎榜借用洛符天域內各種特制符器之力,今夜月圓,這等佳句若能引動星符相,應該也能進入詩壇龍虎榜…”
“可是…”遲俊涵依舊搖頭,“若是符斗,那位前輩應該用自己擅長的符字才好吧?”
舞風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她爭辯道:“可能是人家符斗是有約定吧!”
“我什么都沒說!”遲俊涵笑道,“左右就是欣賞詩文,今夜有兩首傳世詩詞出來,以后說出來,這輩子都可以夸耀了。”
“你有什么可夸耀的?”柳宗軒連忙把話題扯開,笑道,“是那位不知名的詩詞大家值得夸耀…”
不過這話剛剛說完,柳宗軒就心生不妙了,好似自己不僅沒把話題扯開,反而有些火上澆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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