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一直沒有露面。
但力保龍鯉的決心,誰都能感覺出來。
龍鯉不去看楚清歌,埋頭向著遠處就跑。
楚清歌又一劍斬下,斬開了保護他的無形之氣,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深地劍痕。
龍鯉咬著牙,他相信那個聲音的主人,一定可以救自己。
一個跑,一個保護,一個追殺。
任尋道等人,只能跟在后面看,什么也做不了。
從楚清歌出手那一刻,他們就知道。
這條龍鯉,與他們很可能無緣。
但他們還是不愿就此放棄。
他們無法理解。
一條龍鯉而已,怎么能吸引那種程度的修士出手?
這簡直不符合邏輯。
“楚道長,這里已經離開東海,你還是不要再追了。”
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
很平靜,但話語之中,似乎有幾分威脅的意思。
楚清歌沒有回應,不斷揮劍。
“何必呢?”
那人似是苦笑一聲。
下一秒。
一股股駭人的氣勢,從那個方向蕩漾而來。
氣勢太過駭人,動蕩不安。
大家都察覺到了,紛紛抬頭看過去。
眾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心神微凜,聚目看去。
視線之中,宛若用細細的筆觸勾勒出來的幾個線條,所形成的大海盡頭,有幾頭身形巨大的妖,咆哮著,在海中翻滾而來。
就像是好萊塢災難片里的怪獸。
龐大,兇悍,暴力,殺戮。
集合了一只惡獸應該有的全部因素。
“靈獸符!”
一名道門真人,凝聲說道。
那些龐大的妖獸,并非真實,而是由符篆所凝聚而成。
同樣的靈獸符,他們施展出來的,與對方施展出來的,簡直一個天一個地,讓他們自信心都受到巨大打擊。
如果不是這群妖身上散發的淡淡波動,只看外形,根本就看不出來,這些妖竟然是靈獸符所化。
身上的每一處細節,都堪稱完美。
且身體凝實,看不出一絲虛幻。
足有二十頭靈獸符所化的大妖,橫在他們面前數百米停下。
有龍蛟,有巨龜,甚至還有一只麒麟!
“楚道長,可否退去?”
那個聲音問道。
楚清歌沒有回應,而是一劍斬下,用實際行動,告訴對方自己的選擇從來沒有改變過。
“吼!”
二十多只妖,向著他們沖撞來。
眾人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回去!”楚清歌喊了一聲,踏浪數十米,一劍蕩出,劍芒劃過一頭妖的脖頸,后者身體立刻化作了星星點點的靈氣,融入空氣里。
“邪修觸角已經探進東海,我不能退!”任尋道大聲說道,立刻纏住一頭妖。
“斬妖除邪,是我道門的責任!”
林慶臺大義凜然說了一句,也沖了上去。
其他人紛紛喊個一兩句大氣的話,沒有一個人退后。
他們心里想的是,對方不敢露面,說明對楚清歌也有幾分忌憚。
有楚清歌在,可以與對方相互制約。
他們有五十多人,這些靈獸符所化的妖,不過二十多頭。
兩三個人聯手,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而且,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事后楚清歌說不定會將龍鯉給他們。
這些靈獸符化作的妖,動作笨拙,應付起來遠比應付一頭真正的妖要簡單很多。
可是,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想法,過于天真了。
眼看就將最后一頭妖解決了。
遠處海面,又出現了一群龐大身影。
看著那數量翻倍的大妖數量,眾人嘴皮子都在抽搐。
那個人,手段有點可怕。
施展這種程度的靈獸符,不需要恢復真氣的嗎?
還是說,他的真氣,已經濃郁到了這種地步?
可以無限制的施展靈獸符?
他們很快再次戰在一起。
但結局還是一樣的。
他們多少有些氣喘的解決了四十多頭妖后,強迫自己看去。
果不其然,那個方向,再一次的出現了翻倍數量的妖。
一時間,他們心情都很沉重。
楚清歌應付起來依舊游刃有余,甚至還有時間去追殺龍鯉。
龍鯉身上沒有一處完整。
但是他絲毫不慌。
他覺得自己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這些人族修士,已經留不住自己了。
即使這些靈獸符化作的妖,只有充當炮灰的資格。
但是架不住數量多。
滅了一波還有一波。
妖滅了,還有更多的妖。
他們的真氣,消耗了,想要恢復,很困難。
即使他們每個人都隨身攜帶有恢復真氣的丹藥,但也架不住這種程度的作戰。
而且,他們的肌肉,精神,都疲乏了。
心里也出現煩躁的情緒。
“你們殺不死我,殺不死我的!”
龍鯉大聲的喊道,聲音里止不住的得意。
楚清歌偶爾斬下的劍芒,在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他都覺得不那么的痛了。
“哦?你很自信?”
突然響起的,讓他感到分外熟悉的聲音,讓狂喜激動中的龍鯉,微微一怔。
他回頭。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踏著巨浪來了。
看見那個年輕的道士,看著他安然無恙,龍鯉心里出現一瞬間的驚慌。
但立刻鎮定下來。
我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有那個神秘人的幫助,我無所畏懼!
他緊閉嘴巴,身軀在海中擺動,形成一條完美的流線,加速逃離此地。
眾人看見陳陽來了,微微驚訝,但也不認為他能影響這里的情況。
陳陽掃視場中,鞋底在石碑上輕踩,身軀凌空時一劍蕩出。
“噗噗噗!”
數十頭大妖,立刻就化作了星星點點的靈氣散去了。
眾人心頭一松,目光復雜看著陳陽。
林慶臺道:“多謝。”
其他人也跟著拱手道謝。
吳中仙面目陰沉,一言不發。
陳陽好像沒注意到他,看著還在斬殺龍鯉的楚清歌。
大師姐也來了?
她…也是為了這條龍鯉嗎?
繼而抬頭,遠處,出現了近百只大妖。
他抓著手里的劍,微微握緊,說道:“我來。”
楚清歌回頭,剛要開口。
便是看見,陳陽一劍之下,還未靠近的近百只大妖,頃刻化作虛無。
旋即,陳陽從她的面前掠過。
與陳陽擦肩而過時,她看著被狂風吹亂額前的發絲,飄在腦后,有幾分不羈。
印象中那個修行很有天分的晚輩,竟然不知不覺,已經成長到比肩自己的地步了嗎?
失神間。
龍鯉的慘叫聲響起了。
她凝神看去,眼前一幕讓她很驚訝。
陳陽無視那股氣息,雙手倒握著長劍,從天而降一劍插入龍鯉的背脊中。
一顆碩大的龍頭高高昂起,龍鯉身軀奮力掙扎,身體橫砸在海水中,有點像被哪吒抽取龍筋的那條可憐龍。
龍鯉不斷翻滾自己的身體,試圖要把他甩出去。
“哼!”
陳陽重重的哼一聲,雙腳猛地一發力。
“噗”的一聲,雙腳鋼筋一樣,穿透龍鱗,插進他背部肌肉,血肉飛濺。
整個人就像從他身體里長出來,與他血肉連為一體。
不論龍鯉怎么掙扎,都不能動搖他。
“噗!”
陳陽右拳砸進他后腦與軀干連接處,一條手臂都沒入進去。
龍鯉已經沉入水里,想要淹死他。
海水根本就不能貼近陳陽身體,距離他身體還有幾寸距離就被隔絕。
龍鯉想扭頭,用龍角插穿他的身體,但陳陽就在他后腦的地方,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此刻的感覺,很無力。
清晰的去感受,陳陽雙手雙腳,殘害自己的肉身,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斷的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悲吼。
“嘩!”
他騰出水面,再次砸下,再騰出,再砸下。
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都是無用功。
眾人甚至驚訝的發現。
即使龍鯉拼死掙扎,他背后的陳陽,就連衣服都沒有被海水打濕。
鮮血也不能在他的道服上沾染一點紅色。
“上仙,救我!”
大約是感覺到,自己就快死了。
龍鯉悲呼大喊。
可是,那個聲音,沒有再響起了。
“死!”
陳陽一聲歷喝。
沒入他脊椎的右手,觸摸到了什么。
那是一根粗壯而細滑的東西。
那是龍筋!
“啪!”
他從血肉之中找到龍筋,五根手指緊緊握住了。
而后,猛一發力,一條手臂從血肉中拔出。
“吼!”
龍鯉爆發前所未有的吼聲,恐怖音浪掀出幾十米的巨浪。
隨著陳陽右手拔出,一根染著血的圓潤龍筋,從他背脊出拔出。
鮮血順著龍筋滴落,露出乳白色的形態。
一直掙扎的龍鯉,此刻也終于失去了動作,無力的砸在海上。
他雙眼失去神采,身軀不斷抽搐,七竅涌出鮮血。
整具身軀,都橫躺在海面上,鮮血溢出,與海水分庭抗禮,涇渭分明。
陳陽松開手,拔出雙腿,抓住骨劍,走在他身體上,來到頭顱下方。
面無表情,一劍插入他的頭顱中。
“噗!”
龍鯉抽搐的身軀,停止了抽搐,雙眼徹底沒了生機。
眾人看的瞠目結舌。
龍,還能這么屠?
四周跟隨而來的大妖,看著被生生拔出龍筋,一劍插入頭顱而死的龍鯉,均是默默的沉入海水中,再不敢露面。
陳陽腳踩龍頭,望向遠方。
他很想知道,那人,是誰。
他凝視良久,那里卻什么動靜也沒有。
陳陽一笑。
轉身,掃過眾人。
眾人與他對視,旋即看向他身下的龍鯉尸體,心中皆是一嘆。
他們準備了數月之久,好不容易等到龍鯉渡劫。
結果,竟然被一個小道士搶走了。
陳陽的目光,忽然定格。
被他目光凝望的吳中仙,心里突然涌出危險的情緒。
“山中仙人?”
“拿雷劈我,劈的爽嗎?”陳陽問道。
吳中仙哼道:“不要胡說八道,我何時做過?沒證據的事情,你豈敢亂說?”
“咻!”
“噗!”
骨劍從陳陽手里飛出,一劍洞穿他的身體,背后空氣像一堵墻壁,他被定死在那處。
巨大的痛感不斷襲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反應不及。
一旁許云陽剛要說話,陳陽已經走過來。
陳陽抬手。
“啪啪啪!”
對著他的臉,大力抽了幾耳光。
眾人看的莫名其妙。
結合陳陽先前的話,吳中仙似乎對他做了什么?
要不然,豈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要如此羞辱他?
“打你就打你,還要證據?”
“我說的話,就是證據,有問題嗎?”
陳陽抓著他的頭發,把他提在面前,看著這張滿是憤恨的臉龐,說道:“你猜,我敢不敢殺你?”
后者表情一直,憤怒中多了一絲恐懼。
但還是倔強道:“你敢!”
“不敢?”陳陽道:“你說,我把這條龍鯉給他們分一分,這里有誰會指認我?”
這句話讓吳中仙徹底慌了。
這些人,就是為了龍鯉來的。
陳陽真拿龍鯉堵他們的嘴,師門連他死在哪里都不會知道。
他整個人就會人間蒸發,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運氣好。”陳陽道:“我剛好需要這條龍鯉,而且,你也不值這個錢。”
吳中仙心里狂松一口氣,可同時,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自己竟然不如一具尸體?
他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憤怒。
“回去好好養傷,我會去看你的。”
松開他的頭發,拍了拍他的臉,陳陽替他整理好衣服。
然后慢條斯理的將他身上的劍拔出來,轉身走向楚清歌。
“楚道長。”陳陽笑著指著龍鯉:“你需要他嗎?”
眾人隱隱有些期待。
他們發覺,這小子是真的有點混不吝。
對道門大師姐,用這種口氣說話。
還如此挑釁的問她要不要。
這簡直就是當著楚清歌的面,抽她的臉。
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楚清歌還沒說話,陳陽道:“你要的話,自己取,給我留一點就行了。”
眾人一頭問號。
怎么…不太對?
他這態度,怎么跳轉的如此快?
難道不應該是,你要我也不給你嗎?
如此方才符合他的性格才對。
他們哪里會知道陳陽與楚清歌的關系。
楚清歌本想搖頭,但是想了一下,又點頭道:“算我借你的。”
“行。”
陳陽也不和她糾結這些。
他太了解楚清歌的性格了。
她格外討厭欠人情。
可是不管她怎么討厭。
她現在已經欠自己一個好大的人情。
沒有陳陽,這把劍,她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找回來。
陳陽瞅了她手里的劍一眼,劍嗡嗡動了動,好像在罵他“你大爺”。
喲,還挺有個性的。
不知道被大師姐帶回去,有沒有砍柴。
“陳真人。”
瑞蓮大師幾人走過來,雙手合十。
陳陽嗯道:“有事?”
他對這個老和尚沒有好感,一丁點的好感都沒有。
明明就是饞龍鯉的身子,非得那么道貌岸然。
他不知道國內的四家教義,和馬來的教義到底有什么區別。
但從他與茅山三清道院的簡單接觸,以及與這位瑞蓮大師接觸,他發覺這些人,在某些事情上,真的很不要臉。
“周長遠和杜長峰是我的兩位摯友。”
他面目悲慟:“他們,被龍鯉殺死,連尸體都沒有留下。”
陳陽聽著,面無表情道:“節哀。”
瑞蓮大師道:“陳真人,我馬來這一次付出了如此慘痛代價,三清道院更是損失一位筑基,一位無垢的真人。馬來道門,一下子就泯然眾人矣啊!”
陳陽嗯道:“節哀。”
大家誰聽不出他話里話外,到底要表達什么意思。
瑞蓮大師見他繼續裝糊涂,索性和他說明:“陳真人,可否將龍鯉,給我馬來?”
“不能。”陳陽拒絕的很干脆。
“陳真人!”
瑞蓮大師氣憤而悲憫:“你也是道士,難道,你就要眼睜睜看著三清道院就此落魄嗎?這尸體,我不是為自己要的,而是為三清道院爭取。”
“有這具尸體,就算他們死了,三清道院也有重新起來的希望。尹云峰住持,以及三清道院的諸多弟子,他們在修行上非常有天分,缺的,就是資源啊!”
“陳真人今日若將尸體送給他們,也是一段善緣。有你今日的因,他日必結善果,望陳真人答應啊!”
陳陽道:“既然很有天分,有沒有這尸體都一樣。該是他們的,就是他們的,不是他們的,強求有什么意思呢?瑞蓮大師也不要和我說這些沒用的東西,你我分屬道佛,教義不同,別拿你的大道理套在我身上。”
“兩位真人的死,我很痛心,但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龍鯉要渡劫時,瑞蓮大師,似乎是第一個阻止我的。”
說到這里,陳陽眉毛抬了抬:“所以,害死兩位真人的雖然是龍鯉,但認真追究,你也是幫兇。”
其他人聽到這里,知道今天再說什么,都不可能從陳陽這里得到一點好處。
瑞蓮大師見不管自己怎么說,陳陽也不松口,于是念了一聲佛號,陰測測的離去了。
“師傅,我想送給小師妹的那把飛劍,就在那位道長手里。”林金陽指著楚清歌手里的劍說道。
“閉嘴。”
楚建業低喝一聲。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徒弟,竟然敢和楚清歌在拍賣會上搶東西。
也虧的楚清歌沒有以大欺小的習慣,要不然自己說不定真有機會換一個徒弟。
楚建業盯著陳陽看,這個小道士很厲害。
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可信度也更高了。
說不定,他的醫術,真的不錯。
陳陽目送這些人一個一個的離開。
等到這里只剩下他和楚清歌,他道:“楚道長,你要多少,自己拿吧。”
楚清歌不答反問:“你什么時候回陵山?”
陳陽想了一下,說道:“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他出海后,還要將白青山送回去,短時間不一定能回去。
楚清歌道:“等你回去,我去陵山找你。”
“好。”陳陽問道:“楚道長這幾天有事情?”
“我要在這里待一段時間,等四家換人過來,我再回去。”她望著東海說道。
陳陽哦了一聲。
他抓起龍尾,帶著白青山,與楚清歌來到三星山島上。
顧海華一直在這里等著。
他感受到海面上傳來的動靜,幾次都忍不住想要過去。
但是想到楚清歌的囑咐,他還是忍下來。
看見楚清歌回來,他一身輕松。
畢竟是道門大師姐,這點麻煩,怎么可能難得住她呢?
雖然花的時間有點多,但總歸平安歸來。
咦,還有其他人?
那是…龍?
還有一條蛟?
大師姐的收獲,很豐厚啊。
兩人來到島上,顧海華迎上來,主動與陳陽打了招呼,二人各自報上姓名,顧海華隨后離開,將地方留給他們。
“我聽說,江南多了一座道場,就在你陵山?”
“嗯。”陳陽道:“楚道長以后可以在我那里修行,免費的。”
他想的是真美。
不過楚清歌要是真的能長期待在陵山修行,完全可以當做鎮山之寶了。
就算過幾天圣人之光體驗結束,以后碰見什么大麻煩,有楚清歌在,也完全靠得住啊。
楚清歌對他一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晚上,陳陽留在三星山島。
已經離開東海的眾人,情緒都不佳。
吳中仙臉頰高腫,戴了一頂鴨舌帽,一副口罩,把自己遮住。
“回去吧。”許云陽盯著他的臉,說道。
吳中仙搖頭:“我去一趟北邙。”
許云陽道:“你這個樣子…”
吳中仙道:“就是這個樣子,我才不能回去。”
“難道你要我去師傅他們面前哭鼻子,讓他們給我找場子?”
許云陽張了張嘴。
吳中仙是個要面子的人。
換個人,今天在陳陽手底下吃這么大的虧,估計就回去告狀了。
他不會。
他寧愿沒人知道這件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要是有能力,他真想把知情者全給滅了。
就算要找回場子,他也不靠別人。
熟知他的性格,許云陽說道:“一起去吧。”
“嗯。”
吳中仙沒拒絕。
他的傷勢不輕,臉上的傷是小,主要是肚子上那個劍傷。
太重了。
長劍直接把他給捅了個對穿,現在稍稍呼吸一下都疼,咳嗽的時候都有血沫子往外冒。
“這事情,你不許對外說。”
“嗯,不說。”
“你發誓。”
“我…”許云陽翻著白眼,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只好發了個誓。
吳中仙道:“我聽說,他的秘法,需要大量的信仰支撐。”
“我也聽說是這樣。”
“你說他哪里弄來的信仰?道門香火旺盛的道觀就那么多,他是不是從哪里偷來的?”
“誰知道呢。”
“那你說,他秘法從哪里來的?這么厲害的秘法,你們天師府也沒有吧?”
“怎么沒有?”許云陽有點不樂意了:“天師府的雷法,可是和茅山符篆,武當山劍法齊名!”
吳中仙道:“我說的是秘法。”
許云陽道:“請神術不是秘法?”
“不一樣。”吳中仙道:“他的秘法,根本不是我們常規知曉的秘法。誰都知道信仰是好東西,但這么多道觀,每天承受的香火,都是供奉給那些神仙和大前輩的。活著的人里,能承接香火的,我真沒見過。”
許云陽忽然沉默。
幾秒鐘后,說道:“你忘記山神了?”
吳中仙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你不說我差點忘記了。”
“是啊,山神那家伙,也能承接香火。”
“但還是不一樣。”
吳中仙搖頭:“他就算承接香火,好像也只能在那山里施展神通吧?過了那座山,我打他就跟打地鼠一樣。”
“呵呵,你當他面說這話試試。”
“我當他面還是這么說!他就是不如我。”吳中仙不屑一顧。
第二天,早晨。
陳陽睜開眼睛,從屋子里走出來。
這間屋子平時是楚清歌居住,昨夜架不住楚清歌的熱情,陳陽只好睡下來。
他推開門,沒見到楚清歌的身影。
圍著屋子繞了一圈,還是沒見到。
遠處有弟子走過來,手里端著托盤,托盤上是熱騰騰的早飯。
“陳道長。”弟子道:“吃早飯。”
“哦,謝謝。”
陳陽問:“見到楚道長了嗎?”
弟子道:“楚道長出海巡視了。”
“出海?”
“嗯,對。”弟子放下早餐,就走了。
陳陽看著雙人份的早餐,又看向海岸。
大師姐可真盡職盡責啊。
他沒有動早飯,打算等大師姐回來一起吃。
他回到屋子里,白青山終于醒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因為身體不斷傳來的疼痛,臉龐持續的抽搐。
“白族長。”
“陳真人。”
白青山勉強站起來,用力吐了一口氣,好疼。
渡劫,真不是人受的災啊。
不過,總算是渡過去了。
可喜可賀。
“感覺如何?能走動嗎?”
“沒問題。”
“那我們今天就回去。”
他們從屋子出來,白青山望著岸邊的龍尸,一陣發呆。
“這是…”
“你渡劫后,東海一條龍鯉也渡劫,他想殺你,我就斬了他。”
白青山點點頭。
陳陽說的輕松。
但他能看出其中的風險。
眼前的,是一具龍尸。
化龍的龍鯉,哪里那么好對付?
而看陳陽,一點傷勢也沒有。
這位陳真人,手段當真不俗啊。
一直到中午,楚清歌才回來。
帶了兩只無垢的大妖,還是活的。
陳陽圍著兩只瑟瑟發抖的大妖轉了兩圈,問道:“楚道長,他們怎么了?”
楚清歌道:“攻擊漁船。”
“哦。”
大師姐的工作范圍真廣。
不過這些大妖也是手賤,沒事攻擊漁船干什么?
人家招你惹你了嗎?
就像他們不會沒事閑的蛋疼去殺剛開靈智的精怪,大多數妖也不會找普通人的麻煩。
但架不住就是有這種喜歡作死的妖,以戲謔不能反抗的普通人為樂趣來源。
楚清歌把劍丟出去,劍圍著兩只大妖轉來轉去,似乎在糾結從哪里下手。
“今天離開嗎?”
“嗯。”
“我就不送你了,這里交接之后,我就去陵山。”
“好。”
三星山島的弟子又送來了熱菜,他們吃完后就走了。
直到他們離開時,那把劍還在圍著兩只大妖轉。
他看見,那兩只大妖,已經被折磨的崩潰了。
要殺要剮給句準話,別刺激我們的精神啊!
乘船回到岸邊。
白青山路上問道:“那位是仙人洞的楚道長?”
“對,楚清歌道長。”
“我聽過她的道號。”
白青山道:“現今的道門大前輩中,楚道長,大概是最低調的一位。”
“的確很低調。”陳陽有時候也很不解。
大師姐明明天賦極佳,而且各大道觀的住持,真人,都可以說是承過她的人情。
甚至有許多有名的真人,年輕時候跟在她身后修行過。
這樣的地位,卻不爭不搶,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俗世神仙。
她是要斬七情六欲,走無情無欲道嗎?
可那不是里寫的道嗎?
大師姐不會看太多,信以為真了吧?
“我聽說,楚道長之所以如此低調,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陳陽很好奇,白青山似乎知道一些。
想想也對,白青山活的可比楚清歌久。
肯定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白青山道:“我曾跟隨一位道門大宗師修行過一些年月,也在儒教、佛門圣地聽過講經。”
“道門的弟子,到了一定的地步后,他們會逐步的與世俗保持距離。”
“那位大宗師說過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
“他說,修行半生才明白,修行的意義,其實還是為了自己。”
陳陽不置可否。
這話,對也不對。
還是要分人。
若如此說,那自己師傅,兩位師叔,修行這么多年,也不全是為了自己。
白青山道:“努力不沾因果,殺人必揚其灰,遇事不沖動,凡事謀而后動,從不輕易讓自己涉足危險之中。”
“有機緣就取機緣,無機緣,可以搶,搶必斬草除根,掃除一切威脅。”
“最重要的,是安安穩穩活下來。”
陳陽聽的張著嘴巴。
這話,怎么聽上去那么奇怪?
怎么…這么的陰呢?
他實在是無法將靜若處子的大師姐,與這種陰險老辣的老陰比聯系在一起。
他試著在腦海里,將這樣兩份形象融合。
發現融合后的形象,實在是有損平日大師姐留在心底的那份美好形象。
“陳真人。”
白青山回頭看向已經看不見的三星山島,聲音下意識的壓低了,說道:“修行到了楚道長這等地步,其實已經不能算作是人。他們見慣生死,大多數性情淡漠,沒有俗世的善惡之分,行事全憑內心利益驅動。這種人,能少接觸,一定少接觸。”
人是群居動物,只有長期和人生活在一起,才能叫人 他見過幾個,在道門、佛門,甚至是散修,仙門中,都有極高地位的修士。
他們有神性,但那不是人性。
神性,是高高在上的,是藐視眾生的。
與那種人待在一起,你會覺得自己很渺小,甚至覺得自己都不能掌控自己。
若非陳陽為他護法,他也不會說這些明顯不合適的話。
但這的確是白青山發自內心的忠告。
八千字,今天先一更,早睡調作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