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文約見卡瓦列羅的時候,大衛·西蒙和丹尼·路易斯正在巴達霍斯采訪。
巴達霍斯位于西班牙西南部,靠近葡萄牙,幾個月前,人民警衛隊和長槍黨在巴達霍斯爆發激烈的戰爭,佛朗哥招募的摩爾軍隊參戰后,長槍黨擊敗人民警衛隊占領巴達霍斯,成為最后的勝利者。
葡萄牙在西班牙內戰中的作用非常重要,大部分德國支援長槍黨的物資,都是通過葡萄牙運抵西班牙。
葡萄牙邊境對長槍黨人不設防,長槍黨人可以自由出入葡萄牙和西班牙邊境,進入葡萄牙休整補給,西葡邊境靠近葡萄牙一側,已經全部被長槍黨占據。
在巴達霍斯淪陷之后,發生了令人震驚的大屠殺。
屠殺是摩爾人最先發起的。
摩爾人前文介紹過,主要是由柏柏爾人組成,柏柏爾人在拉丁語中的意思是“野蠻人”,這就充分體現出摩爾人的道德水平。
攻占巴達霍斯之后,摩爾人獸性大發,他們肆無忌憚的侮辱女性,閹割男人,這是他們的傳統。
長槍黨人更過分,在攻占巴達霍斯的過程中,巴達霍斯市民進行了頑強的抵抗,國民軍因此傷亡慘重。
于是戰后,巴達霍斯市民就成為長槍黨人的發泄對象。
在摩爾人那里,女性只是被侮辱。
長槍黨人在侮辱女性之后,還要用剃光頭,涂上紅色染料,游街等方式對女性進行羞辱。
這種行為不僅沒有被國民軍高層制止,一位國民軍高層將領甚至在電臺里公開宣稱:人民警衛隊的婆娘們已經明白,我們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那些被閹割的人民警衛隊成員則不是。
女人被系統性侮辱的同時,男人則被集體屠殺。
一支大約1200人的守城部隊,在城破之后試圖逃往葡萄牙,遭到葡萄牙的拒絕,隨后他們被國民軍帶回全部槍殺。
城破之后的巴達霍斯,到處是殘垣斷壁,路邊的尸體還沒有來得及清理,市中心大教堂門口的空地上擺滿了尸體,教堂里還有尸體沒有來得及清理,圣壇被鮮血灑滿,上方就基督的十字架。
嘭——
大衛·西蒙想都沒想,隨手拍下這張照片。
在基督眼前發生這樣駭人聽聞的大屠殺,很有象征意義,可以解讀出很多東西。
“喂,小心點——”路易斯小聲提醒,教堂里還有摩爾士兵,路易斯擔心大衛·西蒙的行為會觸怒他們。
大衛·西蒙臉色鐵青,他是西班牙人,眼前的情況,是大衛·西蒙之前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西班牙也以“文明社會”自詡。
可是巴達霍斯城破之后發生的一切,和“文明”絲毫扯不上關系,現在已經是1935年了,不是1435年。
即便在1435年,也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人間慘劇。
不管是死去的,還是活著的,可都是西班牙人——
等等,也不對,最開始施暴的是摩爾人。
“喂,朋友,能不能給我們拍張照片——”對待記者,摩爾士兵的態度還是挺好的。
尤其是《泰晤士報》的記者,更受到國民軍高層的特意關照,否則大衛·西蒙和路易斯也無法來到巴達霍斯。
不過即便如此,大衛·西蒙和路易斯的行動也受到嚴格限制。
昨天國民軍就拒絕了大衛·西蒙和路易斯,對戰俘營的采訪申請。
原因不用問。
“當然——”路易斯滿臉笑容,舉起手中的照相機,尋找一個合適的角度。
“拍得帥一點!”摩爾士兵還有要求呢。
“肯定的,底片多貴啊。”路易斯笑嘻嘻,將幾名勾肩搭背的摩爾士兵,和圣壇里的尸體全部納入鏡頭。
“我叫哈爾比,記得把照片寄給我,我會給你錢——”阿爾比嘴里說著給錢,卻沒有掏錢的意思。
“哈哈,沒問題,不用付錢,我們報社報銷。”路易斯也沒指望這些摩爾士兵付錢,他們其實也是雇傭兵。
和保護傘公司的雇傭兵不一樣,這些摩爾士兵,才是真正的戰爭鬣狗。
內戰爆發前,佛朗哥率領部隊駐扎在西班牙海外殖民地。
神奇吧,西班牙都已經沒存在感到這種程度了,居然還有海外殖民地。
只能說底子確實厚。
內戰爆發后,佛朗哥招募摩爾人加入軍隊,這些摩爾人都來自最貧窮的原始部落,他們根本沒有道德觀可言,戰斗過后的發泄是常態,他們甚至不理解財富的概念,只對黃金制品有興趣。
昨天路易斯只花了一百比塞塔,就從一個摩爾士兵那里購買了一幅委拉斯開茲的油畫。
委拉斯開茲是17世紀西班牙最偉大的畫家。
走出教堂,大衛·西蒙抬起頭,天空仿佛都是淡淡的血色,地獄里的天空可能就這樣。
教堂門前的廣場上整齊排列著上百具尸體,幾個老邁的西班牙人正在搬運,他們也是巴達霍斯人,這里面可能就有他們的親人,甚至他們的孩子。
廣場另一側,十幾名摩爾士兵圍著兩個女孩嘻嘻哈哈,女孩驚恐萬分,擁抱在一起不敢反抗,一名摩爾士兵按耐不住,上前強行將兩名女孩分開。
女孩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大衛·西蒙沒敢把照相機舉起來,悄悄將鏡頭對準方向摁下快門。
嘭——
閃光燈不僅很亮,而且還有巨大的聲音。
一名國民軍軍官發現不妥,向大衛·西蒙和路易斯走過來。
“先生,我能對你進行采訪嗎?”路易斯主動迎上去。
“你們是哪個報社的?”軍官表情嚴肅。
“我們是《泰晤士報》的記者,有采訪許可。”路易斯主動出示自己的采訪證。
“把你的相機給我——”軍官主動討要大衛·西蒙的相機。
這其實沒意義,現在的相機沒有顯示屏,得等照片洗出來之后,才能知道拍得都是什么。
“別這樣先生,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記者——”路易斯主動握住軍官的手,手心里有一枚面值500比塞塔的金幣。
軍官表情稍緩和,不過并沒有放棄。
路易斯暗罵一聲,再次和軍官“握手”。
“我們會嚴格遵守國民軍規定,所有照片都會接受國民軍審查,剛才是我的兄弟不小心碰觸到了快門,你看,鏡頭蓋都沒有打開——”路易斯主動展示自己的照相機,鏡頭蓋確實是沒打開。
時下的照相機,快門曝光的速度很慢,也沒有防抖系統,想拍攝一張合適的照片,需要長時間的調整,跟未來那種相機端起來就咔咔咔兩碼事。
“注意點,我會盯著你們的——”軍官終于滿意,他才不在乎大衛·西蒙拍到什么,教堂內外的場景,正在巴達霍斯這座城市的任意角落里隨時上演。
那邊兩個女孩終于被拉進旁邊的一個咖啡廳里,隔著咖啡廳的窗戶,隱約能看到人影幢幢,女孩的哭喊聲也消失,多半嘴被堵上了。
路易斯心情沉重。
大衛·西蒙雙目赤紅,身體都在顫抖。
“走吧,我覺得你應該休息一段時間,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繼續工作。”路易斯不想看到大衛·西蒙如此痛苦。
“不,我要繼續工作,我要讓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混蛋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大衛·西蒙咬牙切齒,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往外蹦。
轉天的《新聞紀實》上,刊載了佛朗哥的采訪內容。
佛朗哥在報紙上公然宣稱,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隨時槍斃半個西班牙。
另一位國民軍將領凱波·德·利亞諾在接受采訪時說:八成安達盧西亞家庭都在服喪,但我們必須堅決動用更加嚴厲的手段。
更嚴厲?
這是要把西班牙人全部殺光的節奏。
屠殺并沒有讓西班牙人退縮。
確實有部分意志不堅定的人名警衛隊成員因此當了逃兵。
更多西班牙人主動拿起武器對抗叛軍,人民警衛隊的規模再次擴張。
這對于現在的共和政府來說并不是好事。
人名警衛隊成員空有熱情,卻缺少足夠的訓練,也缺少武器,馬德里一線作戰的部隊,在撤出戰場的時候甚至要把武器留下來,轉交給接替作戰的部隊。
民兵們不知道如何正確的使用武器,更不知道如何保養武器,如果天空中有敵人的飛機飛過來,所有民兵都會舉起步槍向飛機射擊,甚至有些軍官也在這樣做。
更多西班牙人在倉皇逃離戰區,他們拖家帶口,攜帶著所有可以帶走的財產,在道路上成群結隊,給交通造成嚴重阻礙。
錯綜復雜的戰場犬牙交錯,有時候一條道路上,有人往南走,有人往北走,他們并不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么,只想本能的遠離戰爭。
馬德里以南的托萊多古堡,剛剛被人民警衛隊占領不久,意大利第三軍抵達托萊多之后,還沒有來得及撤走的人民警衛隊被意大利第三軍團團包圍。
之前幾個月的圍城戰,托萊多古城已經被打成廢墟,人民警衛隊的作戰意志,遠不如之前的托萊多古堡守軍,僅僅堅持了三天之后,剩余的人民警衛隊民兵全部投降,托萊多淪陷。
這時候叛軍前鋒,距離馬德里已經不足30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