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肯納齊和巴頓,就像是現在的大英帝國和南部非洲。
阿什肯納齊第一次見到巴頓的時候,認為巴頓只是皇家海軍學校的軍官生,而且還是海外殖民地來皇家海軍學院鍍金的軍官生,這里就不用再強調英國人對海外殖民地的態度了,上個世紀,甚至是十年前,只有在英國本土混不下去的人才會前往殖民地。
十年前的南部非洲,對于大英帝國來說也只是可有可無的海外自治領,那時的南部非洲,對于大英帝國的重要性尚且不如埃及,埃及畢竟有蘇伊士運河,而開普敦已經沒落。
世界大戰期間南部非洲爆發出來的實力,讓大英帝國第一次正視南部非洲的存在。
這時候大英帝國才發現,原來位于天涯海角的南部非洲,不知不覺間已經擁有如此強大的工業實力和戰爭潛力,特別是工業實力,居然強到可以以一地之力,支撐協約國對抗同盟國的地步。
遺憾的是英國發現這個事實太晚了,現在再想對南部非洲進行限制已經不大可能,世界大戰結束后,南部非洲和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這些海外自治領都在要求更大的自主權,印度也希望英國能夠兌現之前做出的承諾,大英帝國打贏了世界大戰,但是整個國家已經搖搖欲墜,再維持之前的關系已經不大可能。
巴黎和會還沒有結束,楊·史沫資和代表南部非洲參加巴黎和會的路易·博塔再次向溫斯頓提出成立英聯邦,這個建議羅克之前就提出過,但是當時的條件還不太具備,大英帝國還有維持的能力。
現在大英帝國已經事實上無法維持,英聯邦不失為當前情況下最理智的選擇,喬治五世和溫斯頓也不得不認真思考楊·史沫資和路易·博塔的建議。
現在的阿什肯納齊,就像是現在的大英帝國,終于開始正視巴頓的實力,其實當漢娜取消了和阿什肯納齊的租住合同之后,阿什肯納齊和巴頓之間的關系也就不復存在了,只不過阿什肯納齊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現在我們能好好談談了嗎?”巴頓心平氣和,完全沒有擔任驅逐艦長時的殺伐果斷,他這個修身養性的功夫也不錯,很有幾分羅克的真傳。
“當然,當然可以——”現在輪到阿什肯納齊唯唯諾諾,他現在再看漢娜手上的腕表就情緒復雜。
想想也是,能買得起價值八千英鎊腕表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年薪一百鎊就是中產的當下,八千鎊是普通人八十年的收入。
“你準備怎么解決這件事?”巴頓讓阿什肯納齊自己選,打架是明顯打不過,打官司更是打不起,耍流氓多半也耍不過,留給阿什肯納齊的選擇其實并不多。
“我,我把錢還給你們——”阿什肯納齊還算聰明,不過這還不夠,還錢是理所應當的,阿什肯納齊并沒有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
“你準備還多少?”巴頓肯定不會這么輕松放過阿什肯納齊,惡人還需惡人磨。
“全部,一共34鎊——”阿什肯納齊避重就輕,要是前天阿什肯納齊這么說,那漢娜也不會趕盡殺絕,現在嘛——
“應該是多少?”巴頓問漢娜,肯定不能阿什肯納齊說多少就是多少。
“102鎊,再加上1800鎊的律師費用。”漢娜認真臉,犯了錯要是道個歉就算完,那還要警察和法庭干什么。
“沒有那么多,先生,我真的付不起這么多,這太離譜了——”阿什肯納齊哀求,買得起八千鎊腕表的人,難道不應該仁慈慷慨點放過他嗎。
“好吧,律師費用可以免除,那就是102鎊——”巴頓不趕盡殺絕,真要1800鎊,那就是逼死阿什肯納齊一家人的節奏:“——1便士都不能少,現在你再多說一個字,咱們就法庭見。”
阿什肯納齊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一個字都沒敢說,失魂落魄離開旅館餐廳。
回到房間里,漢娜才開口問巴頓:“為什么這么輕松放過他?你是不知道他昨天的表現有多可惡,簡直把我們當肥羊一樣宰,這種人就應該給他一個讓他終生難忘的懲罰。”
漢娜不太認可巴頓的處理方式,西方人可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一說,落井下石趁你病要你命才是白人的思維方式,
所以歐洲才會有這么多動不動就瓜分的先例,看到便宜就一窩蜂的蜂擁而上,占不到便宜就是吃虧,跟白人打交道,一定要牢記農夫與蛇的故事。
“阿什肯納齊是很可惡,但是還沒有可惡到罪大惡極的地步,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想想如果我們堅持讓阿什肯納齊承擔律師費用,那么會造成什么影響?如果其他人聽說這件事,他們可不會詢問我們為什么堅持要那1800鎊,只會單純接受自己愿意接受的信息,兩個南部非洲人在達特茅斯逼迫兩個英國老人,這種事傳出去可不好聽。”巴頓不缺錢,擔心的是會對南部非洲造成負面影響。
“拜托,我們只是兩個普通人而已,怎么會牽扯到南部非洲的國家形象上?”漢娜不同意巴頓的說法,她和巴頓的影響力,明顯沒有大到這種程度。
“漢娜,現實永遠比小說更荒誕,如果阿什肯納齊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那么我們一定會追究他的責任,但是他沒有。”巴頓耐心解釋,他和漢娜剛結婚,還是一個華人一個白人這種跨種族婚姻,所以很多東西需要磨合,要增加對彼此的了解,生活才能琴瑟和鳴。
“那是他沒有能力,他如果有能力,一定會比我們更過分。”漢娜還是堅持,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不是那么好說服的。
說服!
這個好。
“不要因為沒有發生過的事責怪他人。”巴頓決定身體力行,如果什么事是一次說服搞不定的,那就兩次。
轉天來到皇家海軍學院,巴頓所在的高級軍官指揮班教官塞西·梅瑞狄斯將軍把巴頓叫到辦公室。
“聽說你和你的房東有一些不愉快?”塞西·梅瑞狄斯將軍看著巴頓的目光有點復雜。
阿什肯納齊不知道巴頓的背景,塞西·梅瑞狄斯將軍很清楚。
巴頓不僅有位在南部非洲擔任國會議員的父親,入學的時候海軍大臣約翰·杰力科,和皇家海軍傳奇人物約翰·費希爾都是打過招呼的。
皇家海軍學院每年打招呼的“關系生”很多,但是能讓約翰·杰力科和約翰·費希爾同時打招呼的“關系生”,這么多年巴頓是唯一的一個。
“都已經結束了,我和阿什肯納齊先生已經達成和解,只是一些小誤會。”巴頓只能慶幸這件事已經得到解決,要不然巴頓還真不能給塞西·梅瑞狄斯將軍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就好,我們學院在達特茅茨,還是要和達特茅斯的居民搞好關系,我知道你說的那個阿什肯納齊,那家伙很難纏,又老又頑固。”塞西·梅瑞狄斯將軍終于松口氣,別以為皇家海軍就不注重軍民關系,人家也很重視的。
當然了,這個“重視”,絕大多數都是流于表面,并不是發自內心的那種“重視”。
要看軍民關系,還是要看災難背景下的具體情況,世界大戰期間,因為軍隊的待遇比較好,英國國內的民眾可沒少抱怨。
“你到皇家海軍學院已經好幾天了,對皇家海軍學院的感覺怎么樣?”塞西·梅瑞狄斯將軍關心巴頓對皇家海軍學院的感受。
“非常感謝皇家海軍學院對我的照顧,我以前一直在勛爵身邊工作,世界大戰期間被勛爵派往地中海艦隊,這才對海軍有了一些了解,我也希望在皇家海軍學院的學習,能夠提高我在這方面的能力。”巴頓話里透露出的信息有點多。
“哦,尼亞薩蘭侯爵嗎?”塞西·梅瑞狄斯恍然大悟,這可不僅僅是羅克一個人,世界大戰期間地中海艦隊的指揮官是約翰·費希爾,而約翰·杰力科曾經是約翰·費希爾的得力助手。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約翰·費希爾和約翰·杰力科同時為巴頓打招呼,恐怕多半還是羅克的功勞。
“是的,我當時擔任勛爵的秘書。”巴頓不介意暴露更多背景,看看阿什肯納齊前倨后恭的表現就知道,有些人就是以貌取人,有些人就是欺軟怕硬,有些人就是趨炎附勢,這是生活的一部分。
“那么巴頓上校,好好學習吧,希望你不要虛度在皇家海軍學院的日子。”塞西·梅瑞狄斯在了解到巴頓的背景后,明顯對巴頓多了更多期待,這就是現實。
離開塞西·梅瑞狄斯的辦公室,巴頓突然感覺,應該給漢娜買輛汽車,然后家里再多請幾個仆人,有了汽車肯定要有司機,院子大了就需要仆人修剪草坪打理花園,房子大了還需要有人打掃衛生,這些工作總不能都讓漢娜做。
這也是沒辦法,做人呢,有時候也要高調一些,低調做人高調做事并不是適用于所有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