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羅克故意嘲笑牧野伸顯,人家牧野伸顯好歹也是大日本帝國的男爵,是代表日本參加巴黎和會的次席大使,羅克就算再討厭日本人,在這種公開場合,也不會直接表現出來。
羅克是怎么表現的?
現在的南部非洲,一個日本人都沒有——
或者確切點說,是一個日本男人都沒有,開普敦倒是有些從事特殊行業的日本女人,這也不是南部非洲故意弄來侮辱日本人的,而是大日本帝國支持的國家行為。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并不是說日本人不向海外移民,實際上這一時期的日本人也在大量向海外移民,夏威夷、東南亞有很多日本移民,甚至南美都有很多,南部非洲現在這種情況,日本人不是不想來,而是移民公司不要。
在南部非洲,最不受歡迎的就是印度人,然后就是日本人。
至于非洲人——
抱歉,南部非洲沒有非洲人。
參加完撲恩加萊的晚宴,羅克第二天一早就早早離開巴黎,臨行時沒有通知任何人。
一路無話,羅克乘坐火車抵達加萊,轉乘客輪度過英吉利海峽直接抵達倫敦。
等待羅克的還是宴會,這一次是基欽納為了歡迎羅克舉行的,參加的全部都是軍方成員,不過不包括英國遠征軍之前的兩任總司令佛倫齊和黑格。
這樣也好,估計佛倫齊和黑格見到羅克應該也會尷尬吧。
不過也說不定。
基欽納見到羅克的時候,又是一陣毫無底線的吹捧,羅克也投桃報李,把在撲恩加萊宴會上說過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估計明天到了國會還要重復一遍。
宴會之后的交流才是戲肉,基欽納是在他位于倫敦郊區的莊園里接待羅克,九月份的天氣還算不錯,霧霾還沒有形成,空氣還算清新,莊園并不大,花園打理的很精致,羅克和基欽納就在草地上邊走邊談。
“洛克,你對歐洲的未來怎么看?”基欽納一上來就高屋建瓴,這個立論有點高,要不是羅克知道歷史走向,羅克還真的接不上。
“世界大戰不是結束,德國人不會甘心失敗,他們是無法堅持才被迫投降,再給德國人二十年時間積蓄力量,等德國的下一代人成長起來,那么德國人一定會卷土重來。”羅克作為前線指揮官,對德國的情況有著清醒的認識。
協約國開始反擊的時候,德國已經是強弩之末,當時的德軍連足夠的食物都沒有,很多士兵在前線作戰的時候只能得到一點點可憐的食物充饑。
除了食物之外,德軍還缺少彈藥,魯登道夫發起米夏埃爾進攻的時候,德軍的彈藥看上去還很充足,不過那只是曇花一下,米夏埃爾進攻后期,德國已經無以為繼。
不僅僅是食物和彈藥,德軍還缺少藥品,缺少作戰經驗豐富的軍人,缺少戰斗意志,缺少后備兵源——
總之是什么都缺,如果德軍還能充足的后勤,那么聯軍也不可能進展那么快。
德軍投降的時候,西線還有230萬德軍。
雖然這些德軍中很多人是孩子、老人,但是只要德國還有能力,羅克毫不懷疑德國人的戰斗精神。
“那么你覺得應該怎么辦?”基欽納也很了解德國,更了解英國法國現在的情況。
“我們什么都做不了,從大英帝國的利益出發,我們應該扶植德國人盡快從廢墟中站起來,對法國形成制衡;但是從長遠的利益出發,我們應該把德國徹底榨干,斷絕德國未來重新崛起的機會,把德國變成和奧匈帝國那樣,分割成數個實力嬌弱的國家——但是這樣一來又會導致法國在歐洲大陸一家獨大,如何取舍,就看溫斯頓和法國人怎么談了——”羅克也沒什么好辦法,現在的國際局勢對于大英帝國來說就是一個必死之局,外有強敵,內有隱患,表面上看,大英帝國依然強大,實際上的外強中干只有羅克和基欽納這些高級官員才知道。
“是啊,如何取舍——”基欽納腳步沉重,世界大戰前恐怕誰都沒有想到,即便贏得了世界大戰,英國還是處于這么一個尷尬的境地。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是盡可能保證大英帝國的完整,但是倫敦對于海外領和殖民地的影響力越來越弱,世界大戰期間為了爭取海外領的支持,倫敦給出了很多承諾,現在這些承諾到了要兌現的時候了。”羅克提醒基欽納,如果這個問題處理不好,那么等下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可就沒有這么多殖民地和海外領為英國賣命了。
就算賣命,會不會賣到第一次世界大戰這種程度,也是一個值得衡量的問題。
這個問題基欽納同樣不好回答,說了其實也沒意義,基欽納現在已經處于半退休狀態,只待從戰爭部長位置上下來,基欽納就會徹底退休。
“前幾天我和詹尼談起過這件事,詹尼當時提出了一個建議,既然現在的模式無法繼續維持下去,那么我們能不能換一種方式,使大英帝國的影響力繼續存在——”羅克還是先把自己擇出來,不管成不成,都沒有羅克的責任。
詹尼就是楊·史沫資。
“繼續——”基欽納迫不及待。
“詹尼的意思是成立英聯邦,聯邦成員自愿加入,也可以隨時退出,聯邦內各成員權利平等,互不統屬,國王依然是所有成員共同效忠的對象。”羅克沒有說太深,只是簡單提了提,就已經讓基欽納皺起眉頭。
果然,想讓基欽納這樣的老派軍人接受“英聯邦”這樣的新生事物幾乎不可能。
不過羅克依然要明確表達出自己的態度,很明顯,基欽納問羅克的這些問題,差不多就是代表英國政府問的,那么羅克作為南部非洲的國防部長和戰爭部長,也是代表南部非洲回答。
甚至以羅克目前在英國的威望,也可以說羅克是代表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以及印度等等這些所有的海外領和殖民地回答。
“這是對帝國的公然背叛!”基欽納怒不可遏,胡子都在顫抖,眼睛里簡直能冒出火。
“并不是,并沒有誰背叛誰,也沒有誰圖謀不軌,這是國家發展的必然選擇,時代變了,大人——”羅克還是忍不住調皮了一下,只可惜基欽納不知道這個梗。
估計也正是最后這句不著調的話,對基欽納有所觸動。
羅克說完之后,基欽納停下腳步看著天空的浮云久久沉默不語。
就在羅克幾乎忍耐不住的時候,基欽納低下頭嘆了口氣:“是啊,時代變了——”
然后就猛然一個踉蹌。
羅克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基欽納,回頭就叫人。
整個倫敦都為基欽納的這個踉蹌躁動起來,作為英國的軍神,基欽納在英國有至高無上的威望,幾乎可以和英國國王喬治五世相提并論。
尤其是現在世界大戰剛剛結束,雖然實際上基欽納在世界大戰中發揮的作用極其有限,甚至在大戰爆發之初起到了一些副作用,但是作為戰爭部長,英國就是在基欽納的領導下才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現在勝利的號角已經吹響,老兵一支堅持到戰爭結束之后才倒下,可以說所有英國人都被基欽納的精神所感動,都在為基欽納的身體狀況祈禱。
基欽納馬上就被送往醫院,英王喬治五世當天趕往醫院看望基欽納,溫斯頓在知道這個消息后,連巴黎和會都先放到一邊,扔下各國領導人不管,返回倫敦探望基欽納。
“洛克,你不用太自責,這和你沒關系——”匆匆忙忙來到醫院的溫斯頓還安慰羅克來著。
天地良心,羅克真的沒自責——
現在的基欽納已經快要70歲了,按照這個時代的平均壽命來說是絕對的高壽,如果不是因為羅克的提醒,基欽納兩年前就應該已經喪身大海,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叨天之幸。
至于和羅克有沒有關系,這個問題真不好說。
想想一個70歲的老人,本該隱居田園頤養天年兒孫環繞膝下盡享天倫之樂的年齡,卻因為世界大戰爆發擔任戰爭部長終日操勞嘔心瀝血,別說是70歲的老人,就算是年輕人都受不了,溫斯頓現在才40多歲,那頭發是一把一把的掉,臉上的法令紋越來越深,看上去就跟60歲的老頭一樣。
羅克看上去倒是年輕的很,可那是羅克知道世界大戰協約國肯定能贏,所以羅克沒有心理壓力,所以心態好,精神自然就好。
換成是羅克對歷史一無所知,不知道那天防線就會徹底崩潰,看看羅克每天晚上能不能睡得那么好。
當然了,當著溫斯頓的面,羅克還是要表現出來情緒低落,以及對基欽納的尊敬:“唉——是我的錯,我不該跟元帥聊那些太沉重的事,那些應該是我們要解決的問題。”
“你和元帥聊了些什么?”溫斯頓好奇。
羅克不懷好意冷冷看著溫斯頓輕描淡寫:“英——聯——邦——”
溫斯頓瞪大了眼睛捂胸口,感覺下一刻心臟病就要發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