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狩獵過程中,羅克一槍未發,雖然在現場的幾十個人里,只有羅克一個是真正的軍職人員,其他人要么是高官貴族,要么是豪門紈绔,他們反而是對于狩獵非常熱衷,把這當成是展示雄性魅力的最佳舞臺。
感覺打獵這項活動對于這些人來說都已經成文化了,很多人用的槍看上去都很有年頭,還需要從前膛手工裝填的那種古老燧發槍,槍柄和槍管上有漂亮繁復的花紋,很多槍上面還有羅克認不出來的貴族徽章,這些槍現在都差不多有資格進博物館了。
這些人也確實是很會享受,打個獵也能被他們玩出花,包著大頭巾的波斯人勤快得很,很快就在一個山坡上搭建出一個木臺,木臺上地毯遮陽傘桌椅板凳一應俱全,女眷們在休息區吃吃喝喝對男人們品頭論足,羅克和麥克馬洪他們就在木臺的邊緣等待。
“我們在等什么?”羅克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還不清楚活動的具體流程。
“等他們把獵物驅趕過來,然后就是我們的表演時刻。”麥克馬洪使用的也是一把造型古老的步槍,不過還是比手工裝填的要先進一些,最起碼可以使用子彈,而且子彈是裝在槍管下的另一個管子里,使用的時候利用杠桿原理完成子彈裝填,居然還是一把杠桿式彈倉步槍。
“這把槍是我父親曾經用過的,他曾經使用這把槍和敵人作戰。”麥克馬洪驕傲,這就是所謂的家族傳承。
“哦,那可真不錯,不過這么長時間,膛線應該已經磨平了吧。”羅克也有自己的驕傲,他用的槍是尼亞薩蘭生產的,要是按照麥克馬洪的說法,應該砍根木棍再綁個比較尖銳的石頭,那才是對祖先的尊重。
“槍管是可以更換的。”麥克馬洪還沒說話,旁邊有人主動解釋。
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過這做不得準,很多白人都成熟的比較早,十幾歲看上去就跟中年人差不多。
年輕人的語氣不太友好,大概是也能聽出羅克若有若無的嘲諷,這其實也是不禮貌。
羅克確實是不認同,和有些人強調的家族底蘊相比,羅克更在乎綜合性價比,羅克當然也知道槍管可以更換,不過這些古老的步槍都已經停產,要更換槍管估計要手工訂制,一根槍管的價格比一把最新式的步槍更貴。
當然這個問題也不能這么看,存在即合理,這里的人確實是都買得起最新式的步槍,但是新式步槍不符合他們的要求,手工定制雖然浪費,但是既然有需求,就會有人提供這方面的服務,然后就能形成一個產業鏈。
羅克其實也是這個思路,要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伊特諾。
只要不過分,羅克對于年輕人總是有更多容忍,不過羅克不在乎,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在乎,安琪和巴頓也都是年輕人,所以表情就有點不善。
“這個獵場有一千年歷史,奧斯曼帝國時期就已經存在,當時的規模比現在要大很多——”麥克馬洪表情豐富,主動避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
“那確實是歷史悠久,不過為什么不把這里改造成農場或者種植園呢,那樣能發揮更大的作用。”羅克也一笑置之,對于貴族的生活方式,羅克雖然不贊同,但是也不會反對。
畢竟這些古老家族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年才積攢下來的龐大財富要流動起來才有價值,所以南部非洲也鼓勵消費,但是不鼓勵超前消費和過度消費。
“為什么要改造成農場和種植園呢?獵場存在到現在,就有存在的理由。”麥克馬洪是倫敦派來的官員,不會考慮這些問題。
羅克也是隨口說說,存在即合理這句話其實也有問題,曾經的“無敵艦隊”和“海上馬車夫”現在都已經成為歷史名詞,當時的人們肯定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才有現在的“日不落帝國”。
同樣的道理,年輕人不思考這個問題還可以理解,麥克馬洪他們這些高級官員如果也是抱著“存在即合理”這種思想不主動改變迎合這個時代,那么“日不落帝國”遲早也會成為昨日黃花。
“先生們,你們要聊到什么時候?”艾達今天穿著一身比較緊身的騎裝,收腿褲,小西裝,黑色小圓帽,看上去養眼得很。
和那些吃吃喝喝閑聊的女人們不同,艾達也拿著一把裝飾雙管獵槍,看樣子是也準備參與到狩獵中,和羅克毫無裝飾的步槍不同,艾達的獵槍上使用的大量的銀質花紋裝飾,槍柄上還有一個金色的家族徽章,這個徽章羅克也是不認識。
“交流也是狩獵的一部分,稅務總局局長先生,歡迎來到男人的世界。”麥克馬洪也陰陽怪氣,不過明顯是更多善意的調侃,并沒有其他含義。
“呵!”艾達不屑,她的槍可不是裝飾品。
遠處終于傳來低沉的號角聲,然后旁邊的山脊上就有動物的身影一閃即逝,接著是更多的動物出現,大部分是羚羊和麋鹿,那些驅趕獵物的人才是真正的老獵手,他們早早就將具備攻擊性的獵物全部清理掉,不會留下潛在危險。
不過這樣一來狩獵也就變得乏善可陳,羅克連舉槍的意思都沒有,安琪和巴頓看著那些大呼小叫的同齡人一臉憐憫,他們對于“雄性世界”這個詞語的理解有偏差,和安琪巴頓不在一個維度。
“少校,不展示一下你的槍法嗎?”還是剛才插話的那個年輕人,主動向安琪挑釁。
安琪根本不理會,隨意丟過去一個眼神自己體會。
“不敢嗎?”年輕人繼續作,和人高馬大一臉兇相的巴頓相比,看上去比較文弱的安琪確實是更好欺負一些。
只是看上去而已,安琪是尼亞薩蘭大學的在讀博士生,當過警察,基層出身,有正式的飛行執照,經歷比巴頓更豐富,實際上可一點也不弱。
“小子,不要試圖激怒我,你挑錯了對象。”安琪也沒有舉槍的意思,隨隨便便把槍夾在腋下的動作也確實是很業余。
“你多大?有沒有十五歲?你的父親是誰?少校,呵呵,多半也是你父親的關系吧——”年輕人不知道是嫉妒安琪的軍銜,還是嫉妒安琪標準的“小白臉”,不斷挑釁安琪的底線。
“上帝,怎么會有你這種傻逼,難道沒有人管管他嗎?”安琪也真的是很無奈,抱怨的聲音有點大,此起彼伏的槍聲都遮不住。
隨著出現的野生動物越來越多,好整以暇的“獵人”們紛紛舉槍射擊,他們的技術還是不錯的,命中率挺高,不過這種形式的狩獵并不能說明什么,只是個游戲而已。
游戲也能說明很多東西,前膛燧發槍的裝填需要時間,每個獵人旁邊都有兩三個動作熟練的仆人幫忙裝彈,獵人們只要選擇一個帥氣的姿勢瞄準扣動扳機就行,這時候體現的就是所謂的貴族風范,仆人裝彈的空閑時間,獵人們抽著雪茄相互交流幾句,也有急于表現的年輕人對仆人的速度破口大罵,這種人是要遠離的,自己為什么不受歡迎都不知道。
即便是在這種時候,艾達都表現出色,她瞄準一支體型較大的羚羊一槍放倒,然后就有光著腳的小黑很勇敢的沖過去把羚羊扛回來。
然后就有熱烈的掌聲響起,不僅僅是給艾達的槍法,也是給勇敢的仆人。
仆人的表現也同樣是家族底蘊的一部分,要知道沖出去的仆人不僅僅要面對狂奔而來的野生動物,而且還要面對被獵人們誤傷的可能性,這兩者相比,其實是后一種危險更大一些。
“我要把這頭羚羊帶回去,然后制作成一個標本放在我的收藏里。”艾達表情平靜,羅克不屑于在這種場合表現,安琪和巴頓也跟著羅克有樣學樣小小年紀跟個老頭一樣,艾達就愈發出色。
就在這時候,終于有人注意到安琪那邊的情況。
羅克不在乎,自顧自跟麥克馬洪聊天。
“不管是什么情況,別人向你挑戰的時候,你都要勇敢應戰,小小年紀裝什么老成,年輕人就要放開自己。”艾達了解到情況之后對安琪很不滿,她也確實是有資格教訓安琪。
“是的,卡佩嬸嬸——”安琪不敢頂嘴,艾達是和安東一輩的,叫嬸嬸很正常。
“還有你,巴頓,瞎長那么大個個子,看著你弟弟被人欺負連句話都不說,還有沒有哥哥的樣子?”艾達對巴頓也不客氣,同樣是以嬸嬸的身份劈頭蓋臉。
和安琪相比,巴頓就是標準的行動派,艾達的話音還沒落,巴頓就拿起靠在腿邊的步槍,以標準的立姿舉槍射擊。
呯——
一只正在狂奔的細角瞪羚應聲而倒,這種羚羊有兩只很漂亮的角,很適合用來制作標本。
“卡佩嬸嬸,其實我才是哥哥——”激烈的槍聲中,安琪的聲音真的是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