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誠還真是個能人,不光是辦事麻利,眼光還特別好,就說他找來的這個施工隊,不愧是干過古建的,整起周棟的別院來還真是得心應手。
流泉飛瀑,百丈銀花裹青茅,
暮日沉池,千里滟波映竹黃。
周棟這個別院的中心建筑,就是在飛瀑之下的三棟竹屋,半懸于崖壁之上,上方有飛瀑懸掛,從頭上越過,落到下方的阿姐湖中才激起無數水花。
竹屋沒有用半點現代建筑材料,全是竹木搭建而成,用的是老黃硬竹加晾曬足時的老樟木,不光可以逼退各種蚊蟲白蟻,還有一種淡淡的木香和竹香,最能幫助睡眠。
時至傍晚,飛瀑流鳴,激起的水霧水花被夕陽映照,一道道虹橋就出現在下方,坐在竹屋前平平伸出的木質平臺上,被阿姐谷中的暖風一熏,真是個‘暖風熏得游人醉,只把周家當自家’。
這么好的地方,來過就不想走啦,讓人不由就會升出‘鳩占鵲巢’的心思來。
董其深拿起面前竹桌上的茶水喝了口,微微點頭道:“想不到這阿姐谷還真是個好地方,
小......小周他在這里建個別院,據說是要孝敬父母親的,這份心思可真是難得啊,現在像他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可是沒有幾個像他這樣孝順的了。”
雖然師傅‘仙蹤難尋’,可從種種跡象來看,周棟是自己的小師弟已是確鑿無疑,現在他是有機會就抓住周棟狠狠夸一通,
黃明舉還好,與他一樣都是受過胡神廚恩澤的人,盧知味和易知魚卻都快聽吐了,心說你還有完沒完,周棟是很優秀,可你也不用逮著個機會就夸個沒完沒了的吧?
“周小子選得地方是不錯,可他才多大歲數,就喜歡上這種隱居山野、閑云野鶴的生活了?”
易知魚有些不安:“怕不是只為了孝順父母吧?
要是他也跑到這里來,那就可惜了,以他的資質和而今的廚藝,如果一心鉆研,未必不能在五十歲前成為華夏歷史上最年輕的神廚。”
“老易你又何必擔心這個?”
盧知味搖頭道:“人人都有選擇生活的權利,如果華夏最年輕的神廚隱于山野、成為一代傳說,那又有什么不好的?
喝酒,喝美酒,正是要在這種地方才對嘛,我看就很不錯。”
易知魚瞪他一眼:“你個老酒鬼!”
“哈哈,魯人好酒那是全華夏出名了的,這說明我們魯省人耿直厚道,酒桌上不耍奸滑。”
盧知味哈哈大笑,忽然用手指著平臺下方搭成不久的木棧道:“來了來了,幾個蹲伏在酒窖的小子都來了,我們的美酒來也!”
他們老哥兒四個也跑到酒窖里去溜達了一圈兒,嘖嘖稱奇之余終究是沒這么厚的臉皮跟一幫年輕人守在那里等新酒,干脆就跑到周棟剛剛落成的‘碧波竹院’等待。
原本一同來的還有郭老師跟于老師,因為昨天接了個臨時的堂會,事主是萬萬推不得的,兩位老師才帶著深深的遺憾先行離開了,走的時候還特別叮囑周棟來做,等到將相和一出窖,就給我們快遞到京都......
遠遠就見周棟和懷良人、嚴一、倉燕山走了過來,周棟手中拿了個托盤,上面有幾樣大酒缸的招牌小菜,另外還有兩個大肚子酒壺,等到他走近了幾位老爺子才現這兩個酒壺竟然非常精美,跟所配的酒杯是一套,分別是景泰藍鶴嘴壺和云紋邊兒的杯子。
周棟還真不是這么矯情的人,何況這黃酒用粗砂小黑碗喝還是別有一番風味的,這兩套杯壺其實都是懷良人送的,還說什么黃酒也可淺斟慢飲,頂級的黃酒更需如此,你們要是再牛飲可不成,太有失身份!
周棟問他咱們是什么身份,老懷立刻白他一眼,你們是法國藍帶勛章獲得者的朋友,這個身份還不夠顯赫麼?
周棟點點頭,這話好像有些道理,嚴一卻當時就嘔了,倉燕山一臉的狐疑,堂堂粵菜天才、米其林三星大廚,如今怎么看著有降智的危險呢?
“幾位老爺子,讓你們久等了。”
周棟將幾樣小菜擺放在竹桌上,然后才拿起鶴嘴壺,為幾位老爺子倒酒,
至于懷良人他們,則是直接扔一壺過去,卻被倉燕山一把搶過道,我來負責倒酒,這酒若是撒了半滴,那都是罪過!
有這么夸張的麼?倉燕山可是一代酒王,國·字號的釀酒大師,見他都這樣說,眾人的期待感可就更高了。
在周棟倒酒的時候,眾人都緊緊盯著酒液看,
只見這酒液隱隱透出一種天青色,就仿佛剛被雨水洗過的藍天一樣。
最奇的還是在周棟倒酒的過程中,眾人竟然絲毫聞不到酒氣,并不像普通的黃酒,如果是廉價貨色就會酒氣沖鼻、若是好酒也有撲鼻的窖香,周棟這酒如果不是顏色奇特,聞起來簡直就跟白開水沒啥區別。
“奇怪,這將相和竟然是沒有味道的?”
四位老爺子都是老江湖了,心里感到奇怪也不會多問,至少可以保證不會丟臉,嚴一多少對釀酒之道有些了解,也是只看不說,倒是懷良人很有些西式作風,不懂就問。
“呵呵,將相既合,自然無波無瀾、何必又有聲色?
懷大廚嘗過了就知道,這樣的好酒居然拿到大酒缸廉價賣,真是可惜了......”
被周棟拒絕,到現在倉燕山還是怨念深重,滿心里想著的都是該如何想個法子,讓周棟肯把酒賣給他,這酒他可是有大用的!
“所以這酒叫將相和?”懷良人心中一動,忍不住就想伸手。
被周棟打了他手背一下:“著急什么,幾位老爺子還沒喝呢。”
好容易等到幾位老爺子舉起酒杯,剛剛沾唇,懷良人就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一口悶了,倉燕山和嚴一他們的動作也不慢,都是在第一時間品嘗了美酒,
“這是......
這就是無波無瀾也無聲色的將相和麼,入口時竟然如此的猛烈,似乎比三碗不過岡還要兇狠!”
一杯酒下肚,眾人臉上的表情頓時豐富極了,鼻子眼睛嘴巴都在這種無邊的享受中擠在了一起,瞬間額頭上就布滿了密集的汗珠,緊緊抿著嘴,在幾分鐘后才突然呼出一口口長氣。
懷良人這樣自命紳士的人,居然也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好家伙,這酒如果拿到法國去賣......”
見到周棟神色似有不喜,忙改口道:“啊哈哈,這酒......真是太妙了。”
眾人無不點頭,其實這將相和又豈是一個妙字可以形容的?
就像那個傳說中的故事一樣,這酒中也赫然分出了兩種口感,一種辛辣刺激,仿佛要刺激的人瘋流淚,一種卻是醇厚堂正,最終將那股辛辣刺激的感覺完全包容,形成了一種堂正溫暖的能量,讓人飄飄欲仙。
這哪里是酒,簡直就是玉液瓊漿,仙人才有資格喝到的妙物兒啊......
搶啊!在場的甭管是懷良人這樣的‘紳士’,還是倉燕山這位堂堂的一代酒王,滿口彌陀佛的沙門俗家弟子,四位本應該有長者之風的老爺子......全瘋了,你爭我奪,不一會兒就把兩壺將相和喝得精光。
這可是大肚子鶴嘴壺,一壺能裝最少五斤酒!
“果然是將相和!”
倉燕山激動地一拍桌子,連聲叫好:“酒好,名字更好。
古時有上將軍廉頗,x如烈火,屢次挑釁上大夫藺相如,可藺相如卻寬厚以待,最終讓廉頗心服口服,
從此趙國文有藺相如、武有廉頗,文武齊心,強秦不敢犯也......
好名字啊,周酒神真是了不起,能釀出這樣的美酒固然難,可能起出這樣的好名字,就更是難上加難了,倉某佩服。”
這位頂級釀酒師平時話不多,現在卻是雙眼赤紅,說個沒完,忽然一把抓住周棟的手道:“周老弟,算是老哥我求你,一定要賣我個千把斤啊,不是我要用,其實是......是國·家需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