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要改變是非常緩慢的,古亞楠這種大小姐尤其如此。
大酒缸雖然比她意想的要好了許多,周棟釀的酒也讓她一試難忘,就像是去了趟泉城后,心里就再也抹不去周棟這個人了一樣。
還是人老成精的黃明舉眼尖,一眼就看出她是半真半醉,可就是那個家伙最蠢了,完全不懂人家的心思......
畢竟是接受過精英教育的人,古亞楠現在很懷疑自己接受大酒缸是不是正應了那句老話‘愛烏及屋’?
“不可能的,你這傻丫頭就不要多想了,他比你小這么多,而且他始終是個廚師,就算成為了華夏第一的廚師又怎么樣?說到底還是個廚子。
無論是父親還是哥哥,都不會同意的......
所以啊,還是做一個可心的大姐姐,遠遠地關注他、照顧他、保護他就好了,這樣難道不好麼?
比起你啊,馨馨其實更適合他,至少兩個人會有共同語言。”
想到這里撥通了呂綠馨的電話,電話那頭兒的閨蜜哼哼了一聲:“古大總裁,終于想起我了?我還以為你眼睛里就只有某位帥哥呢。”
“我想通了....”
“哦?”
呂綠馨的聲音變得低沉,隱隱還有一份期待。
“我......”
古亞楠一咬牙,死丫頭,就不告訴你!
“大酒缸開業那天,我們一起去為周棟慶祝吧,大酒缸本來很不適合九州鼎食,如果九州鼎食大張旗鼓的為它宣傳,很可能會引來董事會的不滿,
我能做的,就是以個人身份支持周棟,不然大酒缸開業那天冷冷清清的,他心里肯定會難受的。”
“哎呀,原來是怕人家心里難受啊,我們的古大總裁什么時候這么體貼溫柔了?”
呂綠馨咯咯笑道:“就這點事兒還用得著想通?
你不是早就跑去人家那里喝酒了麼,喝多了還說醉話,什么‘你若有意,就喝了這杯殘酒’,嘖嘖嘖,古總啊,不知道這酒是什么酒,意又是什么意呢?
還有啊,你的擔心純屬多余,九州鼎食就算不出面宣傳,你以為大酒缸就會冷清了?
怕是到時候會熱鬧的令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信我到時陪你一起去就是。”
從香江歸來后也有兩個多月了,這對閨蜜間莫名的隔閡終于被歲月沖淡了許多,放下手機,呂綠馨輕嘆一聲,臉上卻又露出幾分喜色,閨蜜和自己應該是想到一塊兒去了,那個帥氣的大男孩兒啊,還是適合做朋友、把他當成弟弟看待,自己和楠楠只要默默地看著他、對他好就是了。
呂綠馨還是低估了周棟如今的影響力,大酒缸定在1o月28日開業,早在27日這天,在龍大神主持下的‘周棟食援會’就已經將自準備的充氣彩虹橋、花籃、各種彩帶準備的妥妥當當,到了1o月28日凌晨8點鐘,穿著整齊制服的軍樂隊大媽就奏起了‘今天是個好日子’。
望著那一張張或圓或胖涂抹了厚厚脂粉的大媽的臉蛋兒,古亞楠忽然有種負罪感,如果不是她放手不管,周棟起碼會有一個更像樣的樂隊吧?
倒是龍大神親筆臨題的牌匾讓人眼前一亮,黑色漆底的木牌匾上書寫了四個紅色大字——‘良心妙廚’!
大酒缸已經有了名字,就叫大酒缸,所以這不是招牌,而是贊譽性的匾額,是用來懸掛在店內的,跟錦旗差不多,只不過現在有些錦旗根本是自己買的,這張牌匾可是食客們自送給周棟,代表著消費者的認可。
“老懷,你在法國香榭麗舍餐廳雖然賺錢不少,還得了什么法國藍帶勛章,可像這樣的牌匾你還沒有吧?”
嚴一笑嘻嘻地望著懷良人,自從跟懷大廚越混越熟之后,經常打擊一下這位驕傲的米其林三星大廚就成了他每天樂此不疲的事情,在沙門俗家弟子的他看來,這屬于當頭棒喝、醍醐灌頂,都是為了老懷好。
懷良人冷哼一聲,正想反駁,忽聽蘇見文大聲道:“好是好,可惜這四個字還是不足以形容咱們老師啊,依我看,就應該是......”
“良心神廚!”
蘇見武搶道。
蘇見文頓時大怒:“這是我的臺詞,你怎么也搶!”兩兄弟是一奶的雙胞胎,頗有些心靈相通的意思。
“你們這些凡人啊......”
胖子潘珂搖頭道:“難道老師不該是‘良心廚神’麼?廚神與神廚,一字之差,那可是完全不一樣。”
“不錯不錯,這個胖小子行啊?
廚神神廚,仔細琢磨一下,果然是廚中之神還要高過神一樣的廚師,
于老師,這小子長得也挺喜慶的,對語言文字還挺敏感,這要是放在咱們德于社里打磨打磨,可不比岳岳差啊,你看呢?”
一輛別克七座商務車穩穩停靠在九州鼎食的門前,在滿天的電子鞭炮聲和彩帶禮花的籠罩下,一個圓圓的腦袋先探出車來,跟著是不夠長卻很挺拔的那對小短腿兒,身量不高卻挺能壓眾的氣質撲面而來,哪怕站在一群軍樂隊大媽中頗有些雞立鶴群的意思,他依然是最閃耀的那只‘雞’......
后面跟著的是永遠頭卷曲,青春洋溢的于老師,下了車第一件事就是掏出煙卷兒點著了,美美地抽上一口煙,一手叉腰抬頭觀看,氣質飄然若仙,望著門前的彩色橫幅點頭道:“大酒缸?沒想到啊,周老弟果然是個有心人,老郭,看來咱們的禮不太合適了,有點兒過,未必能合這大酒缸的環境氣氛。”
“什么環境氣氛,就你事兒多,
這些我不懂,我就知道好朋友的店開業,咱得送些貴重的東西!”
“這不是郭悳岡麼?好家伙,郭老師也是咱小周師傅的朋友啊?”
“那可不是麼,說相聲的都會報菜名,他也算半個行家,跟咱小周師傅交上朋友不稀罕!”
“看到了沒有?咱小周師傅的路數深了去了,那就不是一般人!”
來人正是郭于兩位老師,明星還是比普通人影響力要大了太多,兩個人一出現,旁觀的人群立即議論紛紛,食援會的人更是興奮,好家伙,這么大的明星都來給小周師傅慶祝,這是‘食主兒’的面子,也是咱們這些人的面子!
胖子潘珂第一個迎了上來,老大師傅這會兒應該還在最后檢查大酒缸,說話間就能出來,他可是大弟子、學長,老師不在當然是他出面接待客人,剛才兩位老師議論他的時候,他耳朵尖也聽到了,這正是一個在各界朋友面前確定自己大弟子身份的好機會啊。
“郭老師、于老師,您二位請稍等,我老師就快出來了,我是周老師的大弟子,我叫潘珂,也是您兩位的粉絲呢,就愛聽于老師爸爸吃大腸刺身那一段......”
于老師聞言哈哈大笑:“哦你是周老弟的大弟子?那咱們可不是外人,小子,我是你于大爺,這是你郭大爺,這么著吧,都不知道周老弟收了學生,也沒準備紅包,回頭進去找張紅紙,我跟你郭大爺一人開張一萬塊的支票給你包上,就當是紅包了。”
郭悳岡嘿嘿一笑:“就是個意思,可別嫌少。”
“啊?”
潘珂嘴巴長開半天沒合攏,好家伙,一萬塊的紅包啊,到底是有錢人,這下女朋友要的新款包包算是有著落了。
“郭大爺于大爺,我叫周愛國,我也是周老師的學生,你們可別聽潘學長瞎說,老師還沒正式收弟子呢,我們都只算學生,要他是大弟子,那我就該是二師兄了......”
“郭大爺于大爺,我是蘇見文。”
“我是蘇見武。”
“我們啊,都不嫌棄一萬塊的紅包少,當然您多給我們也不敢不要啊!”
聽到紅包這兩個字,周愛國和蘇氏兄弟一個個仿佛腳底抹了油,嗖嗖幾下就躥了過來,一起笑嘻嘻地望著兩位老師,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年初一上門拜年的那些熊孩子......
郭悳岡見狀哈哈大笑,一領嗓子來了個高腔:“孩兒們,給你家大爺閃開一條道路,紅包什么的,那是都有哇!”
于老師一拉他袖子:“今天是周老弟開業大吉,人家是主你是客,你領什么高腔啊,還有規矩沒有了?”
郭悳岡笑道:“你拉倒吧,大酒缸里面講規矩,那還是大酒缸麼?那是人民··大會堂!”
于老師一樂:“又瞎說。”
“觀眾愛看啊,會說‘雅詞’的那些個人倒是沒‘瞎說’,他也得能賣出票去啊。”
“郭老師說得對啊,我這里既然是大酒缸,就沒有多少規矩。”
隨著一陣笑聲,周棟大步走出門來,
他這一走出來,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暗暗贊了一聲,嘿,這帥小伙兒!長成這樣的男人幸虧是不多,否則天底下得有多少大姑娘遭殃啊,全都要得了相思病!
初冬的楚都已經有些寒冷,周棟穿了一身黑色毛呢西服,襯托的他唇紅齒白,而且身材完美沒有任何毛病,寬肩猿臂蜂腰,配合著一米八的身高,帥氣再三逼人,要是胯下再有匹赤兔馬,那就是人中呂布一樣。
他這一出場,現場都有些混亂了,軍樂團裝扮的大媽們一個個看呆了眼,今天是個好日子差點就被演奏成明天是個好日子,幾乎釀成了一樁演出事故。
周棟走到郭于二位老師面前,學著他們相聲圈兒的禮節拱了拱手:“真是麻煩兩位老師了,這怎么好意思。”回頭又看看潘珂等四個財迷小子道:“大酒缸沒有規矩,他們可是要立規矩的,紅包兩位可以給,但是不能給這么多,一萬塊的紅包太夸張了。”
四個財迷家伙臉一苦,心說一萬塊怎么夸張了?一百萬塊我們也承受的住啊!
郭悳岡伸出拇指贊道:“沒錯,當老師的就得給學生們立規矩,我啊就是規矩立得不夠,才......算了算了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不過今天是周老弟你開業大吉,我說出去的話可不能收回來,這一萬塊的紅包該給還得給,而且不光你的這些學生要收紅包,哥哥還給你準備了禮物呢,岳岳,聯系上了沒有,怎么貨車還沒跟上來呢?”
“剛聯系上啊師傅,這不是路上被查了麼,說話就到。”
一個瞇縫眼大張臉的小胖子笑嘻嘻地從別克上跳下來,邊往這邊走邊沖手機吼:“對對對,就云龍湖這邊的九州鼎食,你跟著導航走還能錯?什么,剛才給帶到公廁門口去了?
我呸,這破導航啊,師傅我不是罵你啊,別誤會。
嗯,對,是開業,你看到門口有一群漂亮大媽正在演奏的就是了,
怎么,真漂亮假漂亮?嗨我就是一說,你跟這個較什么勁啊?
小心著些開車啊,這東西可金貴,萬一碰壞了可沒地方買去......”
瞧這啰嗦勁兒的,不是小岳岳還能是哪個?
小岳岳掛斷電話沒多久,就見到遠處駛來一輛小型貨車,停在九州鼎食的門前,幾個大漢抬下一個外面用木框架固定,內里還塞了很多干草做為防撞物的東西來,看著可是不小,足足有一米五六的長度、寬也有五六十厘米。
周棟一愣,真沒想到郭于兩位居然送了個大件兒給自己,一時也猜不出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郭悳岡笑著一揮手:“打開,老郭我送東西,要得就是面子,咱可不能明珠暗投,要不怎么于老師的爸爸王大爺每天早上吃大腸刺身呢?要的就是個響動!”
于老師笑罵:“呸,德行!”
他兩個這一陣笑罵,倒是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好奇看去,就見外包裝拆開后,卻是一面浮雕刻劃,白壁無瑕的折疊屏風!
古亞楠和呂綠馨剛剛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這面屏風,呂綠馨鑒賞菜刀是內行,看這東西就是外行了,倒沒有什么感覺,古亞楠卻是心里暗暗吃驚,好大的一塊白玉,就算不是最頂級的和田玉,怕也是價值連城啊,這兩位老師倒是真舍得。
郭悳岡有些得意地道:“周老弟請看,這是用和田白玉雕刻的一面‘八扇屏’。
打開后共是八扇,分別是‘游園驚夢’‘墻頭馬上’‘黛玉葬花’‘小憐橫陳’......等八個故事的圖案,因為都是些風·流故事、才子佳人,所以又叫做‘好逑屏’,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聽了他的介紹,周棟只是微微皺眉,古亞楠卻輕輕呸了一聲:“什么好逑屏啊,都不是什么好故事,這些說相聲的就不是什么好人。”
呂綠馨搖頭道:“楠楠你這就不懂了,這些故事在當時確實都是被禁的,可到了今天啊,就變成經典了,
據說還叫什么文學名著,所以啊,它們也就從下巴地進了象牙塔,可當年那些象牙塔里的東西呢,早就成了誰也不記得的爛泥和臭狗屎。
所以人家送這個屏風沒毛病。”
古亞楠道:“這不就是厚古薄今麼?”
“可不就是麼?”
郭悳岡嘿嘿一笑:“這位就是美女古總裁吧?您說得沒錯。
可厚古薄今怎么了,這年頭有多少人就指著這個活呢。
厚古啊讓他們顯得有學問,薄今啊讓他們可以成為正義的代表、有事情做、有飯吃,您看看這多好?這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全在這‘厚古薄今’四個字中實現了。”
于老師瞪了他一眼:“又說大實話,小心下次繼續下架你!”
“你瞧我這張嘴,該抽!”
郭悳岡做了個要抽自己嘴巴的動作,引得周圍人一陣哄笑。
“這個郭老師啊,許久不見,做事還是這樣的高調,
換了我袁某人,就不會送這樣張揚的禮物了,周老弟,京都一別,好生的牽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