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巴不得就這么糊涂著誰也別去麻煩他們,至于外面能不能扯得清以后是不是有什么麻煩他們誰管?”
崔世佳明白了,點了點頭。
其實很多所謂歷史遺留問題都是這個原因。懶。
咱們的管員當上了就搖身變成大爺了,只想有權有勢不想承擔責任,份內職責在他們眼里全都是麻煩,巴不得什么都不干才好。
本來有些事情都是小事兒,就是動一動查一查的問題,偏給你拖著。反正和他本人又沒有關系。
按著他們的意思就是沒事別來找麻煩,有事兒也別來添麻煩。不管什么事兒,最好別來,來的都是不懂事兒的刁民。
他自己因為懶散把什么地方搞亂了搞錯了,那都是你的責任。誰叫你來了?你不來什么事兒都沒有。
什么所有權什么房子土地的,和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愛是誰的誰的,又不是他損失。
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思想意識,這就是公仆意識。
一進去,沒有人教做事也沒有人學做事,都是先把這一套學的精練。
當然也不是絕對,有罰款權力的人家就相當勤快,勤勞。
“這廠怎么解決?”
“通知他們搬了,說是在找地方。但是我感覺他根本也沒去找,就是問一下哼一哼,打算就這么混過去的意思。街道那邊也是一問就扯別的。”
張彥明點了點頭,前后左右的打量了一圈兒:“老花來過了?”
“花總,來過了,計劃是中間先清理弄出來用起來,兩邊和外圍進行整改裝修。”
“那些做小生意的有安排了?”
“有,簽了協議,咱們外圍改造好了他們回來接著干,現在就給咱們打零工。花總說這半圈都改成門市出租。
不只是原來做生意的,原來住在這家里條件差點的都可以過來,房租后繳。”
張彥明點點頭,這件事做的不錯。“改門市可以,開店也可以,但要注意占道和衛生,得在合同里標注明白。”
“有,說明白了的。”
幾個人邊說邊走到了汽修廠的門口。廠子沒對著馬路,而是在背面樓群里。
這哥們占了一樓五個房間,把原來的窗戶都拆了改成了門,里面好像也打通了,承重墻的地方用的槽鋼架子,還挺專業的。
外面地面也被他打了水泥,占了挺大一塊,起碼有兩百個平方。
周邊地面上全是泛著藍花的黑乎乎的積水,遠遠的就能聞到機油和汽油混在一起的味道。
說是占了五個房間,其實不止,是把一層五個房間這么寬的地方全都占去用了,靠馬路這一側都是辦公室備件庫什么的。
還拆騰的挺大。在這個年頭,什么生意都得靠單位的關系,能把生意搞這么紅火,這老板應該確實路子挺廣的。起碼街道那邊就是明著站他。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很多時候上面的安排到了下面不一定好使,就是拖著唄,大家裝不知道,然后很多時候也就這樣了。
張彥明皺了皺眉頭。
兩個小工一身機油的蹲在那邊抽煙,身邊幾米就是汽油桶。
這塊水泥打出來的地面看樣是經常沖洗的,但是水泥范圍之外就沒人管了,混著機油和汽油的水四處亂淌,各種垃圾四處亂扔。
這東西是個積少成多的過程,當事人天天看著感覺沒什么變化,習慣了,但事實上四周讓他們禍害的不輕。
這廠都開了五六年了,可以想像。
以前也沒人管,廠子都不在了,當官的都搬走了,住進來的都是原來廠里的職工,還是最不能行的那一伙實在沒辦法了的。
“煙滅掉。”一個安保員快步走過去。
“你誰呀?”那小工斜了一眼完全不在意。
其實不管是汽油還是柴油,煙頭想把它點著基本上沒有可能,怕的是空氣濃度還有明火。但這玩藝兒也說不清,誰也不敢保證絕對。
這會兒城里加油站還不多,汽修廠一般都會有桶裝油備著隨時用。就是那種大鐵皮桶。
安保員過去搶過煙頭用腳踩滅,兩邊看了看確認安全了這才放下心來。這要是著了炸了,那可得了。
“你誰呀你?找事兒啊?”那倆小工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忿。要不是看這邊人多估計直接動手了。
“在汽油桶邊上抽煙還有理了?”崔世佳問了一句。
“咋的?礙著你啦?和你們有關系呀?”
邊上那個扯了他一把:“你們有事兒啊?”他往外看了看,沒看著汽車,知道不是來修車的。
這地方平時來的都是熟客,都是關系單位上的,過路客一年到頭也碰不到幾個。
主要是這個時間私家車不多,車又貴,也沒有私人會舍得把車弄到這地方來修,都是單位上過來。
其實這個時候稍大點的單位上一般都有自己的修理工,但是,那不是拿不到回扣嘛。回扣這東西可不是只能給個人,單位上一樣也相當重要。
出口轉內銷是小金庫的必要途徑。當然了,經手的也肯定得蹭點油。
所以進入九十年代以后,很多單位上的汽修廠或者汽修班慢慢的就都沒有了,不是被承包了就是裁撤成私營修理廠了。美其名曰減負。
學校的小工廠還有食堂的外包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聰明人什么時候都多。
“老板呢?”張彥明打量著環境問了一句。
“老板不在,有事兒你們打電話吧,號碼在那寫著呢。”那小工指了指邊上掛著的一塊鐵板。
那就是這廠的招牌了,用油漆寫著汽車修理廠五個字,下面有電話號碼。
“這里面的車都是什么地方的?”
“你問這個干啥呀?”
“問你什么就說什么。”那個搶掉煙頭的安保員用腳虛踢了這個小工的小腿一下:“站直溜。”
面對幾個面色不善一瞅就不好打發的大漢,兩個‘花枝招展’的城中村霸主,殺馬特造型的小工有點慌了。
不過應該這里是他們主場的原因,雞崽子一樣的小胸脯挺了幾下,又硬氣了起來:“我們老板一會兒就回來了。”
這會兒正是殺馬特一族爆火的時候。
他們活躍在城中村,城郊地帶的修車廠,發廊,網吧,基本上都是底層打工的小朋友,那五顏六色高高翹起的頭發就是他們的自信。
他們認為自己是時代的先鋒,社會的中堅,馬路上的天使,街道上的霸主。事實上除了相互吹牛逼打打群架什么也不是。
造成這種錯覺是因為事實上他們已經嚴重脫離了社會結構,只能活在自己的半封閉世界里。
“你們老板挺牛逼?”
“這片兒沒有我老板擺不平的事兒,派所所長都是我老板哥們。”
“牛逼。”張彥明點了點頭,示意崔世佳打電話。打那個寫在破鐵皮上隨風擺動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