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有一些事情還是必須要處理一下的。
當晚,李蒼玉先帶著一箱收拾好的財寶,去了李峴將軍家里。
多日相處下來,李蒼玉覺得李峴這個人還不算,也給自己帶來了許多的幫助。再者他是皇族,能夠很容易和皇帝說上話。和他處好關系,對自己的將來應該會有莫大的幫助。
李峴家離得倒是不遠,李蒼玉掐著時間趕在坊門關閉之前到了他府上。
得到李蒼玉來訪,李峴心里自然也清楚是怎么回事,連忙將他請到了相對比較隱秘的私人書房接見。
李蒼玉開門見山,將一個二十多斤重的箱子搬到了他面前,“請大將軍笑納。”
“蒼玉,你這是在行賄啊!”李峴笑稱。
“大將軍言過了。”李蒼玉也笑道,“抄家嘛,約定俗成。就算是御史知道了,也不會有什么話講。圣人更不會有任何不滿。”
“好,那我就收下了。”李峴也不矯情,更沒有打開箱子來看都有什么東西,直接將它放到了一邊,“請坐,我正好有話同你講。”
“還請大將軍垂訓。”李蒼玉坐了下來。
“不必客氣,你我就當是閑話家常好了。”李峴雖是一名將軍,但更像是一名儒生,言談舉止也向來溫文,他微笑道,“李光弼大將軍已經知會過我,或許會讓你遠赴西域。你意下如何?”
“我決定去了。”李蒼玉說道,“其實這也并非全是李大將軍的安排,征戰沙場為國建功,原本就是我的初衷。很早,我就提出過這個請求。”
“那我就想不通了。”李峴作狐疑之狀,“你現在在京城的前景,可是一片大好啊!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想來做京官。你為何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李蒼玉微微苦笑面露難色,這個問題很多人問過了,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按現在的官場價值觀來講,我這個做法的確是有點“非主流”。難道要我告訴他們說,我這是為了應付四年以后的安史之亂?
“看來是有難言之隱,那我也就不再追問了。”李峴不以為然的笑了一笑,說道,“有一件事情,頗為有趣。不知你聽說了沒有?”
“請問大將軍,是什么事?”
李峴似笑非笑的說道:“我聽說,你與郝廷玉被飛龍禁軍執拿而去的時候,儀王李璲與榮王李琬曾經一同入宮想要求見圣人,結果被高力士擋了下來。”
“有這回事?”李蒼玉微微一愣…榮王李琬?
“詳細,我也不是太清楚。”李峴說道,“我只是猜測,他們會不會是要去給你求情作保呢?”
“這個…應該…不會吧?”李蒼玉很不確定。
李峴笑了一笑,“你不是和儀王早有交情嗎,何不前去問個清楚呢?”
“主動去問的話,也未必太過唐突了吧?”李蒼玉心想,李峴這是在暗示我什么嗎?
“應該不會吧!”李峴笑了笑,說道,“儀王這個人我還是比較了解的,隨性大度,很講義氣。既然你和他有所交情,這就要離開京城去往西域了,前去拜訪一下,想必也不為過。”
“好,我會去的。”李蒼玉點點頭,剛好我也給他準備了一箱子禮物。
兩人又聊了一陣,李蒼玉未作久留,這便離開了。回家一看時辰尚早,他索性又帶上了一箱子禮物,馬不停蹄的離開了家。
聶食娘看著那一口空了一截去的大箱子一陣心疼,“哎喲,這還真是個敗家爺們兒啊!”
再次來到興寧坊,看守坊門的不良人都認識李蒼玉了,點頭哈腰的一陣恭送。
儀王府出來迎接李蒼玉的仍是祭酒徐慎元,李蒼玉將箱子遞給他,他雙臂頓時往下一沉,“這么重?”
“全是殿下喜歡的和田美玉。”李蒼玉神秘微笑。
徐慎元頓時明白了,“蒼玉,你真是太客氣了!”
“殿下睡了嗎?”李蒼玉問。
“怎么可能!”徐慎元笑道,“榮王殿下方才送給她兩名能歌善舞的新羅婢,正在廳堂上飲酒賞舞呢!——我領你過去吧!”
徐慎元將財寶箱子交給身后的小宦官抱著,帶著李蒼玉去了正堂。
果然是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李蒼玉遠遠就聽到了儀王李璲那沒心沒肺的傻笑聲,“好,好!來陪本王飲了這杯!”
再走近一些,李蒼玉看到一個幾乎未著寸縷的女子正伏在儀王李璲身上,嘴對嘴的給他喂酒。
李蒼玉搖頭直笑,停住了腳。徐慎元連忙上跑進去通報了一聲。
“那小子來了?”儀王李璲的聲音,“都先退下吧!”
舞樂止歇,美姬退散。
李蒼玉走了進去,“李蒼玉拜見儀王殿…”
“嗖!”一聲嘯響。
早有經驗了,李蒼玉輕松避開,
“叮當”一聲,碎了個酒杯。
“混小子,本王早早派人通知過你了,竟然現在才來!”
“在下是來請辭的。”
“什么?”儀王李璲頓時正了臉色,拍了拍身邊的坐榻,“過來說話。”
李蒼玉也沒客氣,走到了他身邊的大坐榻上坐了下來,直言說道:“我即將去往西域從軍。今晚,我是特意前來道別的。”
“西域?!”儀王李璲滿副驚愕,“你去那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作甚?”
“無非是,打打仗,殺殺人。”李蒼玉笑道。
“混帳!”儀王李璲氣憤不已,“誰批準你去的?”
李蒼玉兩手一攤,“我自己啊!”
儀王李璲的表情愕然凝滯,一時間好像是找不出話語來應對了。
“殿下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告辭了?”李蒼玉試探的問道。
“別動!”儀王李璲突然喝道,“讓本王好好想想…好好的,想一想!”
行,那你想吧!
李蒼玉也不多言,自請自便了拿了一個琥珀酒杯,倒了一杯綠澄澄的葡萄酒,美滋滋的喝了起來。點心貌似也很不錯,他一點不客氣的拿起就吃。
喝到第四杯酒時,儀王李璲轉頭看向李蒼玉,正色道:“你當真想清楚了,要去西域?”
“是。”李蒼玉回答得無比簡單,也無比果決。
儀王李璲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終于說出了兩個字,“也好。”
李蒼玉暗吁了一口氣…雖然我不必遵求他的準許,但他能夠理解并支持,倒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邊關,畢竟不等同于京城。”儀王李璲不再是那副嬉笑的神情,認真說道,“一則那里的生活很是清苦,也頗為兇險。再者,軍隊里面向來律令森嚴,動不動就是軍法從事絕不容情,沒有什么情面可講的。尤其是安西四鎮的封常清,他連高仙芝的乳母的兒子都敢杖殺,連高仙芝的夫人和母親出面都沒能保得下來。事后,高仙芝本人也一句多話都沒有講。從此以后,安西軍一向以治軍嚴格而著稱,這一點你必須要弄清楚。”
“好,我知道了。”李蒼玉點了點頭,鼎鼎有名的高仙芝和封常清,這我還能不清楚嗎?
“有件事情,希望你能答應本王。”儀王李璲說道。
希望?
李蒼玉點了點頭,“殿下請講,是何事?”
“你去西域從軍,大抵也是為了斬獲一些軍功,對吧?”儀王李璲問道。
這不是什么秘密,也沒什么不可承認的,李蒼玉點了點頭,“主要是這個想法,沒錯。”
“但你的根,始終是在京城。這一點,想必你心里也應該是清楚的。對不對?”儀王李璲再問道。
李蒼玉尋思了片刻,現在朝廷的權威的還暫時沒有削弱,各大節度使的任命權也都還掌握在朝廷的手上。儀王李璲的這話沒毛病。
于是點頭,“沒錯。”
“那本王希望,你此次西征結束之后,若能斬獲軍功,能夠盡早歸朝。”儀王李璲說道,“你意下如何?”
“這個…”李蒼玉皺眉尋思了起來,“盡早,是多早?”
“一年之內。”
“一年?”李蒼玉有點愕然,一年的時間,我能在軍隊扎下多深的根,立下多大的功勞呢?
“怎么,嫌太久?”儀王李璲嘿嘿怪笑,“那就半年。”
“不是!…一年時間,也太短了吧!”李蒼玉道,“尋常來講,戍邊軍士都是六年一輪換。”
“傻小子,你是尋常的戍邊軍士嗎?”儀王李璲冷笑一聲,“六年,你家嬋娟說不定都給別人生下一窩小毛娃子了!”
“…”李蒼玉愕然的咧了咧牙,被這個賊胚抓到了把柄真是不爽,輕松一招就能戳中我的痛處!
“暫定一年吧!”儀王李璲笑了笑,說道,“若你能立下大筆的軍功,本王就想辦法招你回朝謀個高就。若是不能,則就再議。如何可好?”
“也好。”李蒼玉點了點頭,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好,你可以滾蛋了!”儀王李璲心情大爽的樣子,懶洋洋的躺了下來,“美人,美人,過來!都過來!”
李蒼玉懶得理這個家伙了,起身就走。
“傻小子,記得要平平安安,早日凱旋!”
李蒼玉正走到了廳堂門口,停步搖頭笑了笑,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