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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落花有意

  戴萌棠思慮片刻,猶豫道:“老朽雖然癡長莊主一些年歲,當年隨著夫人一同進莊,但是畢竟不是主人家,未必就比莊主所知更多。只是今日莊主說起來,我細想之下,若是有,那便只有一個地方。可是那地方恐怕甚是兇險,也不知是否暗藏了甚么機關,夫人這些年來也從未曾涉足過,更不許我們踏足。莊主還是不要去為妙。”

  溫蒼道:“那是什么奇異的所在?我竟然從來都不知道。”

  戴萌棠陷入對往事的追憶,緩緩地說道:“我是戴家的家生奴才,戴家分為拳館和內宅,從我記事起,我父親便是戴府內宅的主管。莊主您的外祖父戴老太爺名動晉陜,乃是一代宗師。他家中兒孫眾多,子嗣繁茂,卻臨老才得了夫人這一個女兒,因此愛之如命。因此在夫人小時候便看中了我,讓我父親悉心教授種種管家技藝,以便日后隨夫人嫁去夫家,從旁協助。不僅是我,陪嫁的侍女也都是千挑萬選,又好生調教出來的。”

  溫蒼道:“小娘也在其中了?”

  戴萌棠道:“不錯。后來,夫人漸漸長成,玲瓏山莊的莊主看中夫人,便來提親。那時你外祖戴老太爺年歲已高,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可憐他武學修為奇高,卻還是難以跨過生老病死的坎兒。臨終,他將夫人托付到了你父親的手上,方才闔了眼。常言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夫人的兄弟子侄眾多,性格也各異,但是甚少與夫人親厚。究其原因,想必是眼見父母過于偏心小妹,內心不平罷。因此你外祖戴老太爺去世之后,你母親便帶著嫁妝、奴仆,嫁入了玲瓏山莊,從此與娘家人再無往來。我還記得當年你父親向老太爺求親時是多么懇切虔誠,我心中也暗暗慶幸夫人有了好歸宿,我們這一干人等也有好日子過了。可惜剛剛進莊不久,你父親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你父親十日里有九日都在閉關練功,夫人百無聊賴便在山中閑逛。那一日,巧遇一片柳樹林,柳條隨風輕揚,甚是清爽。夫人便想進到林中細賞一番。可是還未入林,你父親便從天而降。他氣惱非常,對著你母親劈手便要打。夫人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怎么能受此奇恥大辱?我當年年少氣盛,只想著戴家的恩義和老太爺的囑咐,所以立即挺身而出,與你父親過了幾招。”

  戴萌棠苦笑一聲,又繼續說道:“他是溫家嫡傳的后人,我只是戴家的一個下人,怎么抵抗得了他的殺招?很快,我不僅被打得節節敗退,更被震傷了臉上的經脈,變成這副駭人的模樣。”

  幼薇道:“我曾經聽溫黛說起過,棠叔的臉是因為救人才傷到的。想不到竟然是為了救溫夫人?”

  溫蒼道:“從小母親只告訴過我們兄妹,棠叔是個難得的好人,為了救人才傷了臉,所以哭不得笑不得。沒想到,棠叔的臉是為了救母親而被父親所傷?”

  戴萌棠道:“的確如此。他打傷了我仍不罷休,說我以下犯上,合該打死。夫人便告訴他說,腹中已有了莊主你,愿他為未出世的孩子積一點福報,莫要殺傷人命,他這才罷休。他臨走前惡狠狠地對我們說,這柳樹林是他閉關修煉之所,切不可靠近,違者格殺勿論。我至今仍記得他那惡狠狠的眼神。”

  溫蒼苦笑道:“我從小只道父母恩愛,從不爭吵拌嘴。殊不知過于美好的事物,多半是假的。”

  庾遙道:“難道棠叔覺得那柳樹林里另有乾坤?”

  戴萌棠道:“不錯。若說這山上還有什么莊主都不知道的密道,那恐怕便在柳樹林里了。”

  幼薇道:“可是溫老莊主過世這么多年,你們竟然無人進去一探究竟么?”

  戴萌棠道:“夫人對手刃親夫之事一直耿耿于懷,這些年來甚少出莊子,最多的便是在佛堂禮佛。她一直生怕因為自己的過失而連累了一雙兒女,二十年如一日地在懺悔己過。而我們這些下人沒有夫人的吩咐怎敢擅自闖入禁地?”

  溫蒼道:“我們兄妹真是枉為人子女。從小我們因為常常難以見到母親一面,而覺得母親對我們關懷不夠。黛兒無意之間發現了是有人在假扮我父親,便更添疑竇,只覺得母親辜負了父親,辜負了溫家。未曾想到…”

  戴萌棠道:“莊主,你少年英武,夫人最是愛惜。她屢次向我提起你的終身大事,遣我好生物色遠近聞名的好人家的閨女。”

  幼薇想起溫夫人生前拉著她的手那慈愛的樣貌,又惋惜又有些羞慚。

  庾遙對怔在一旁的溫蒼說道:“溫兄,看來這柳樹林殊不尋常,咱們看來須得進去一探究竟了。”

  溫蒼道:“那便由我和庾兄進去打探罷。公主不會武功,也不宜冒險,還是留在莊里由白喜護衛。”

  庾遙道:“不妥,大漢朝庭的軍隊駐扎在山下虎視眈眈,為的就是俘虜公主威脅大周皇帝。我們進入柳樹林福禍未知,萬一被什么事耽擱了不能及時返回,而又恰好碰到朝廷攻山可如何是好?”

  幼薇道:“兄長說得有理,我愿與兩位兄長一同前去。”

  溫蒼道:“那也好。公主在我們身邊,也省得庾兄憂心。”

  說罷又轉向戴萌棠道:“莊中大事小情,還有母親、黛兒的祭禮便委托給棠叔了。”

  庾遙道:“夫人和溫家妹妹的頭七還未過就要麻煩溫兄為我們涉險,這心中委實過意不去。”

  溫蒼道:“是我無能,不能阻止黛兒犯錯,又不能挽回父母和她的性命,如今又怎能眼看著因她的過失致使公主和庾兄深陷險境呢?我雖然久居深山,但也知道,如今的大漢皇帝劉鈞殘暴不仁,千萬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戴萌棠也道:“大漢本就是西域突厥人的后裔沙陀族建立的,如今絕大部分的土地都已經喪失,被大周逼迫到僅僅只有那么一小塊的領土,更不得不與契丹勾結來保全自身。那些蠻夷不知禮,不受教,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溫蒼道:“棠叔說得是,有勞棠叔為我們打點一些干糧衣物,明日一早便進去一探究竟。若我久久不歸,想必是找到了出山的路,棠叔不必擔心,只須代我照管莊中上下即可。”

  戴萌棠道:“遵命。莊主放心。”

  溫蒼道:“庾兄,公主,今日早些歇著吧,還不知明天會遇到什么情形,須得養精蓄銳才好。”

  庾遙道:“溫兄的深情厚誼,我們二人永志不忘。”

  幼薇道:“身系社稷非我所愿,只能代兩國黎民蒼生謝過溫兄。”

  溫蒼道:“不必客氣,與二位有緣同行才是我生平之幸。”

  隨后,溫蒼便讓白福、紅染陪著庾遙和幼薇回去客房歇息。

  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

  庾遙和幼薇走在前頭,白福、紅染等人跟在后面,隔著得體的距離。

  幼薇悄聲對庾遙道:“方才兄長可看出來了什么?”

  庾遙道:“棠叔說得情真意切,不像是假的。而且棠叔一生忠于溫夫人,如今必然也會忠于溫蒼,不會故意害我們的。”

  幼薇搖了搖頭,說道:“前兩日你在溫氏祠堂,將這幾日發生的眾多稀奇之事逐一抽絲剝繭,令真相浮出水面,那是何等睿智?怎么此刻倒看不出來了?”

  庾遙笑道:“你服過千古神藥玲瓏骰子,當然耳聰目明,豈是我這凡夫俗子可比的?”

  幼薇道:“這卻和玲瓏骰子不相關,若是之前,我也照樣看得出。”

  庾遙道:“好妹妹,快別賣關子了,說與我聽聽,咱們一同參詳參詳。”

  幼薇道:“方才,棠叔言辭懇切,想來他八成是早就對溫夫人暗生愛慕之心,否則也不會為了她,即使武功低微也挺身而出與溫老莊主相抗,最后落得毀容的下場也無怨無悔。”

  庾遙道:“你說得有理。難怪棠叔那么痛恨溫黛,想來也不僅僅是一個忠字。就像二夫人,臨死拼盡全力也要打死溫黛,也是為了替情人報仇。不過棠叔礙于他們二人身份地位的差距,也只能暗暗隱忍了。也是一個可憐人。”

  幼薇道:“是了,棠叔那么恨溫黛,卻沒有如二夫人那般對溫黛下殺手,想必也是顧念她是溫夫人的骨血,所以心有不忍。”

  庾遙道:“說得不錯,可是這些都是人家心中的隱秘,我們這樣說出來,似乎不大好。”

  幼薇道:“我也是可憐那一片情意。只是我們永遠也無從知曉溫夫人孀居多年,是否也對棠叔有過情意…如果沒有,她是否知道雖然她并不得溫莊主愛重,可是還有一個人仍然默默地關心著她。”

  庾遙道:“是啊,也許這是一個是屬于她自己的秘密,便這樣帶進棺材里去,也沒什么不好。”

  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

  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

  天色漸暗,庾遙開始思慮明日不知會有何等遭遇,若是成功尋到出路便好,若是尋不到恐怕日后還要與大漢的兵勇有一番惡戰。

  而幼薇卻仍想著白天推演出的那一段咫尺天涯的情緣。

  “不知林羽此刻在何處?想必已經去上大學了。好在他雙親慈愛和樂、身體健康,不必受溫蒼這樣的苦。”

  幼薇想著想著,過了許久,方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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