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你血口噴人!”熊浩媽媽氣得臉都綠了,“我們家浩浩從小品學兼優,從來不和別人惹事,怎么可能找混混來打你?”
夏坤平靜地盯著熊浩媽媽,“熊浩同學的堂哥是先鋒街的人吧,這個我們班的同學都知道。”
先鋒街是紅梅縣知名的混混區,縣城的混混大多聚集于此,大都有打架斗毆的前科。
“那、那跟浩浩也沒關系吧?他堂哥昨天根本就不在紅梅縣!”
“阿姨,說話是要講證據的。”
“那你有什么證據?”
只見夏坤淡淡開口道,“熊浩同學的堂哥左臂昨天被我打折了,今天應該去醫院上了石膏,不信的話我們可以叫他來對質…大概是左前臂的位置,還有兩個混混,我也知道他們重傷的位置。”
夏坤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當然記得很清楚。
只不過他淡淡地說自己把別人打折胳膊的表情實在可怕,連平時威嚴剛猛的屁事劉都有點不寒而栗。
好小子,你平時那么乖巧老實熱愛學習,竟然背地里在修煉什么上乘武功?這事我作為年級主任得好好管管。
屁事劉這會兒正打算管夏坤的屁事,找老張問清楚夏坤是不是偷偷報了什么武術班影響了復習進度,這邊卻又吵了起來。
“你…你小子打人還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是怎么回事?有點羞恥心嗎!”熊浩的母親指著夏坤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從沒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的小王八蛋…”
夏坤一副面癱臉,皮厚如鐵,任憑熊母怎么咄咄逼人,他也裝作耳旁風靜靜地挨著罵,校領導怎么勸都勸不住熊浩媽媽。
這時候林安然和朱麗也來了——林安然來是因為她是當事人,朱麗坐在她旁邊,是知情者,這都是來幫忙為夏坤場子的。
黃六毛就替家長介紹了一下這兩人的身份,熊浩媽媽得知害兒子挨打的女生就是林安然,旋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是你勾引我們家浩浩是吧?”
“阿姨,請你說話放尊重點可以嗎?”本來想到夏坤一直在為了自己受氣,林安然就已經很愧疚了,她攢了一肚子怒火不知道往哪發泄,這下過來想為夏坤說幾句話,上來就被這腦殘家長一通臭罵。
于是她滿含虛偽的笑意,十分禮貌地回敬道,
“我對您的寶貝兒子熊浩同學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想法,是他一直在纏著我,請阿姨您不要含血噴人。”
“呸!真虧你還敢有臉說。”
熊浩媽媽翹著二郎腿,撥弄著自己鮮艷的紅指甲,幽幽地說,“女孩子自己不知道自愛,就別怪男生會纏著你咯!這么小就愛在外面和男生們搞來搞去,真不知道你爸媽是怎么教你的,有爹生、沒爹養嗎!”
這句話是萬萬不能刺激林安然的,聽了這話后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本想放棄自己所有的形象,用心里能想象到的最惡毒、最惡毒的語言去詛咒眼前的女人,眼淚卻不爭氣地從眼眶里落了下來。
就在林安然陷入絕境無助,被陰霾所包裹的時候,夏坤突然站起身來。
他站在林安然身前,渾身上下散發著極其濃烈的殺氣。
當他成為了林同學眼眸里唯一的焦點后。
他越過茶幾,
大步流星地跨過去,
在其它人反應過來之前——
他朝熊母那涂滿脂粉的臉頰上,
“啪!”的一聲,狠狠地抽了一記大耳刮子。
這清脆而響亮的耳光聲,讓熊浩媽媽聒噪的叫喚戛然而止,也驅散了纏繞著林安然的所有陰霾。
就是在那一刻,直至今后余生林安然同學的眼眸中注定就只有夏坤 事后朱麗在跟別人講這件事時慷慨激昂地拍胸脯表示,就算是再怎么性冷淡的女孩子,在看到夏坤挺身而出幫林安然扇出這一記暢快淋漓的大耳刮子后,也都一定會死心塌地地深深愛上他的。
當然故事還有后續,而且后續簡直比小說還要神展開。
朱麗舔了舔嘴唇,接著對圍著她的同學們講道,
“這一耳刮子打下去之后,夏坤不就變成理虧的了嗎?他先是被年級主任轟了出去,在校長辦公室外面罰站。
那個老女人以此為契機大倒苦水,罵遍了夏坤的祖宗十八代,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校方這邊只能安撫攔著對方,努力不讓事態升級。
后來老張來了,他沒急著進去處理事情,先問了在外面罰站的夏坤事由——”
朱麗講地喉干氣斷,嚷嚷著要水喝。
這也沒辦法,誰讓她是最沒存在感的邊緣人,當時校方、警方、以及熊浩家長都在協商解決方案,又嫌她在那站著礙事,就把她喊了回去。
“然后呢?快講啊你倒是…”
涂偉很關心老鄉兄弟的情況,說著就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礦泉水遞給朱麗,朱麗急著講故事,沒察覺就和涂偉來了個間接接吻。
只聽她喝完水,旋過瓶蓋,喘著氣說道,“我當時站在門口,看的是清清楚楚,就在夏坤說了打熊浩媽媽耳光的原因之后,老張什么也沒說,就在外面默默地抽了一根煙。”
“然后呢?”
“然后,他去走廊過道盡頭,再出現的時候,手上拎著一支掃把。”
班上同學發出驚呼聲,“掃把?他這是要干嘛?”
“我當時也懵逼了我跟你們說,我從來沒見老張這么狂怒過。他上來就沖著熊浩媽媽揮掃把要抽她,屁事劉、黃六毛,小李哥,還有隔壁班的幾個班主任,熊浩媽媽也帶了很多人,我跟你們說…那么多人,當時愣是沒攔住——”
這個時候不知誰喊了一句“班長回來了”,14班湊熱鬧的學生們全都一哄而散,只見班長攙著尚且抽泣不止的林安然回到了座位。
“別湊熱鬧了,好好去復習吧。”班長沖聚集過來的視線淡淡說了句,“夏坤現在跟在張老師那里。”
夏坤跟在老張身后,兩人繞著操場走圈,老張一直走在夏坤前面抽煙,當他抽完煙盒里最后一根煙的時候,吐著煙圈,掐滅煙頭,背著手盯著夏坤。
“牛逼不?”
夏坤沒說話,就在那靜靜地盯著他。
“不是說你啊,我是問你我今天牛逼不?”
夏坤立刻用力地點點頭。
老張心滿意足,大力拍了拍夏坤的腦門,“誠實,坦率,像我張志宏的學生。”
“今天心情好,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學生成績很好,在班上數學也是拔尖,但是在高三那年,他爸突然心梗去世,他一時接受不了心理崩潰,開始打架、斗毆、抽煙、逃學。
他覺得班主任也已經放棄了他,但后來有一次他跟人打架斗毆,拿著鐵鍬追了別人三條街,被叫到班主任辦公室,他告訴班主任,他追打對方是因為對方侮辱他爸。
當時班主任什么都沒說,抽了一根煙,接過鐵鍬就沖了出去,如果不是校長、教導主任還有其他人拉著,那小子絕對會被班主任打殘廢。
“你知道那個班主任當時替他出頭的理由是什么嗎?本來還以為那個班主任也遭遇過類似的情況,但后來在畢業謝師宴上,他的解釋竟然是——他覺得孩子還小,怕他接受不了這種刺激,就想多照顧照顧他。”
“當時都是十六七歲的大男生了…還有什么刺激接受不了的,真是瞧不起人。”
老張笑著搖搖了頭嘆了口氣,眼角似有淚花。
“所以,張老師為了報答那位班主任,就報考了師——”
老張眉頭一皺,揪住夏坤的耳朵,“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講的是我自己的故事?這是我閑著沒事在逼乎上看到的,給你灌雞湯,想讓你調整心態,不要為這事影響了高考,瞧把你能耐的。”
夏坤趕緊改口閉嘴,“對不起,張老師。”
“這件事我會替你壓著,不用擔心被留檔案。你以后也是能考晴華帝大的尖子生,這事你占理,也是別人先動的手。學校會給你網開一面。”老張拍了拍夏坤的肩膀,接著便背過身去。
“再有…保護朋友,替朋友出頭,這樣挺好,很仗義,沒想到你個書呆子還能做出這種事來,真是出乎我的想象。”
“我這次表揚你,跟你的成績無關,只是作為班主任對學生的欣賞;但等你去了社會,千萬別干這種傻事。社會上可沒有班主任替你壓著,也沒有學校可以保護你。”
“嗯。”夏坤點點頭。
“但是啊,如果萬不得已,你要真干了這傻事,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老張沖夏坤擺了擺手,“你就來找我吧,幾頓飯我還是供得起的。”
“謝謝張老師。”
夏坤靜靜地看著老張夕陽下有些傴僂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熊浩事件的結局是夏坤這邊賠償全額的醫藥費,并在全班作出道歉聲明;熊浩則是寫承諾書,保證不再騷擾林安然同學。
當然熊浩媽媽并不服氣,她執意打算告到教委,告紅梅一中的校領導偏心。
她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在省教育廳里有親戚,一定能把那群偏心的校領導全都趕下臺。
她告了很久都沒回音,直到有人告訴她,她那天罵的死丫頭雞同學鴨同學,是省教育廳廳長姬洪凱的女兒以后,她立刻啞了火,從此以后,再也沒在人前提這茬。
夏坤當然沒有那個能力支付四個人的醫藥費,都是老張偷偷幫他墊付的,夏坤執意給老張打了張欠條,等攢齊了錢,一定會盡快還給他。
比較遺憾的是,熊浩沒能聽到夏坤的道歉聲明。
第二天他就不顧母親的勸阻,辦了轉學手續執意離開了紅梅一中,據說是去了鄰市念書。
可想而知,即使在許多年后,這件事依然會成為高三14班學生們的飯后談資。
但高三學子的復習之路是不能停歇的,熱鬧,然后歸于沉寂。
他們很快又恢復了備戰高考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