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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絕路

  劉幾攻破定州之后,大開殺戒。守城的將領多被殺,士卒被關押,傳聞要送到河曲路牢城。一時之間賀蘭山的黨項兵馬被震懾,加上糧草不濟,紛紛投降。

  興慶府官衙,韓琦對咩布道:“太尉,朝廷來了旨意,命諒祚以下,諸王公大臣迅速赴京。原來的黨項兵馬,將領由前線將帥決斷,其余士卒各自返家。太尉是此次獲勝的大功臣,進京之后必有封賞。”

  咩布無奈地道:“為朝廷效力罷了,哪里敢希圖賞賜。”

  現在大軍已經投降,咩布手中沒了籌碼,只能看朝廷的意思了。降將就是這樣,未降之時,可以要各種條件。一旦投降,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只能被動接受了。

  韓琦道:“現在惟有北邊賀蘭山中,守山河關的兵馬還未明確投降,那里爭執不休。太尉赴京之前勸說一番,讓他們安心歸順。及早結束了戰事,于國于民,都是好事。”

  咩布道:“駐守山河關的是野乜浪羅所部,他是顧命大臣,非一般人物。我可寫信一封,勸其歸順朝廷,降與不降,就看他了。”

  劉幾道:“無妨,已經攻下定州,進賀蘭山再無阻礙。若是不降,大軍自南進入賀蘭山后,剿滅即可。已經正月中旬,興靈戰事不能一直耗在這里。我們已得朝旨,春天要回到河曲路。”

  咩布嘆了一口氣:“沒了興慶府,山河關南北受敵,無論如何也守不住了。但愿野乜太尉能夠看清此事,早早歸順朝廷。打到現在,實際已經沒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韓琦道:“都如太尉這樣,那可就好了。現在黨項還有幾個地方,堅決不降,少不了惡戰。”

  說完,再不與咩布商量戰事,道:“我這里安排了人馬,兩日之后,你們一起向南先到應理,渡黃河后去鎮戎軍坐火車。到了朝廷,一切就可以定下來了。”

  咩布拱手稱是,見韓琦和劉幾還有事商量的樣子,便起身靠辭。

  送走咩布,韓琦對劉幾道:“山河關的野乜浪羅要再派人去催一催,告訴他,及早投降,則過去的一切不問,朝廷重加封賞。如果堅決不降,等到破了山河關,必將重懲,他絕無幸理!”

  劉幾點頭:“咩布是主動投降,我們對他百般遷就,其他將領怕是有了誤解。殺上幾個大將,這些人就該明白,不及早投降,等待他們的就是死路一條!”

  韓琦點了點頭:“確實如此。現在興慶府剛剛平定下來,周邊的黨項降兵不時,必須要有大軍在這里震懾。可以讓趙滋領所部兵馬北上,與楊文廣對攻山河關。野乜浪羅不降,剛好拿來祭旗。”

  劉幾道:“也好。山河關黨項五萬人,趙滋三萬,加上北邊楊文廣部三萬,應該不落下風。”

  韓琦笑道:“現在黨項人無戰心,多少人馬已經沒多少意義了,關鍵是要攻上去。朝廷旨意說的明白,讓我們迅速結束黨項戰事,回兵河曲路,監視契丹。顯然,朝廷的心思,已經轉到契丹身上,要求我們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里的戰事。勝下的黨項人,交給南邊的狄太尉就好。”

  聽了這話,劉幾不由皺眉道:“狄太尉圍了靈州也有些日子了,炮火打得城頭守軍待不住,怎么還沒攻下靈州?那里的守軍,真就這么頑強?”

  韓琦搖了搖頭:“靈州三面是水,只有一面城墻可以蟻附而上。這邊開炮,城上的守軍就跑到其他三面。炮火一停,他們又跑過來繼續守城,是以難辦。”

  還有一個原因,狄青所部的步兵是火槍兵,蟻附登上城墻之后,刺刀對戰刀槍,不占上風。試了許多次之后,逼得狄青緊急從陜西路調刀槍來。如果士卒習慣了火槍,一時間刀槍又用得不習慣。

  靈州特殊的地形,讓狄青吃了許多苦頭。他越是攻不下來,城里的守軍越堅決,成了僵局。

  趙滋奉命,帶了所部兵馬,沿著唐來渠一路北上。過了定州,一路進了賀蘭山里。

  看著兩邊的群山,一天也沒走出去,趙滋道:“興靈兩州,山河夾峙,南有瀚海和天都山,北有賀蘭山天險,果然是天選之地。如果黨項守住了天都山,還真是難辦。”

  一邊的賴延祿道:“繼遷本是起于橫山,到了德明,開始營建興慶府。元昊反叛,以興慶府為都豈能是沒有來由?這里南北俱有天險,東西山河夾峙,中間有黃河水灌溉,最是豐饒。黨項少人口,如果讓他們在這里發展幾十年,可就不是現在的樣子。”

  趙滋點頭:“以前只聽說賀蘭山險峻異常,今日真正走這條路,才知道所言不虛。”

  賀蘭山南部山勢低矮平坦,越向越越是險峻。到山河關附近,與黃河夾峙,形成一座關口,就是黨項用來防河曲路的山河關。這條賀蘭山中的道路并不狹窄,相反非常寬闊,所以山河關綿延幾座城池,實際上像長城一樣。黨項貴族喜歡在賀蘭山中建宮室,四時游玩,戰時則在山中布置騎兵。

  這樣數十里的山路,地勢雖然不險要,但隨時處在兩側騎兵的威脅中,是黨項的北部屏障。不過宋軍占了興慶府,王公貴族要么投降,要么被俘,山中沒了騎兵騷擾。

  看著一只獐子在山坡上好奇地看著自己一行,趙滋道:“若不是兩國相爭,正打仗的時候,這里倒是獰獵的好地方。也難怪黨項王公喜歡在山中建造宮室,四時游玩,確實是一處寶地。”

  賴延祿道:“現在正是冬天,自然一片蒼涼。若是夏天,當有好景。”

  趙滋點了點頭,道:“那便催一催,盡快到山河關。派了兩次使者去,那里的守軍一再推拖,就是不肯投降。破了山河關,打通了到河曲路道路,我們才能回去。”

  賴延祿道:“太尉幾年前為了救唐龍鎮而入河曲路,這幾年來,從北邊一直打到西域,又從河西繞了回來,著實是不容易。這數萬里地域,可以說是太尉開拓出來的。”

  趙滋笑道:“此是杜太尉的功勞,莫要向我頭上安。太尉現在為樞密副使,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你可不要胡亂說話。河曲路兵馬,受太尉教導,多有視太尉為神的。”

  賴延祿道:“是小的該死,太尉莫要見怪。”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催促兵馬前行。直到第三天,才到了山河關下。

  野乜浪羅正在官廳飲酒,親兵快步進來,叉手道:“太尉,宋軍從南邊而來,已經到了城下!”

  野乜浪羅把碗中的酒一飲而盡,問道:“來了多少人?是誰統兵?”

  親兵道:“是宋軍的趙滋太尉統兵,聽說有三萬人。他們從北邊的黑水城,一路入西域,又從河西繞回到了。太尉,聽說趙太尉數年未有一敗,我們…”

  野乜浪羅擺了擺手:“下去吧,這些事情不用你們操心。”

  親兵告退。野乜浪羅端起酒,一時間有些出神。想當初元昊故去的時候,自己還是四個顧命大臣之一,兵權并不在咩布手里。當時元昊遺言,是以他的從弟委哥寧令為主,接替皇位。但沒藏訛龐卻以沒藏氏懷孕為由,堅決不同意這個安排。四個顧命大臣最終妥協,幾個月后沒藏氏生諒祚,有了今日局面。

  山河關是防御北邊的,南面沒有防御設施,這仗其實沒法打。趙滋三萬大軍前來,山河關實際就已經廢掉了。野乜浪羅沒有堅守的能力,不降其實是他自己的原因。

  又飲了幾杯酒,城中的將領紛紛尋來,求見野乜浪羅。

  野乜浪羅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對著房頂一聲嘶吼。自己從軍幾十年,隨著元昊打了不知多少勝仗,沒想到最終落了這么個結局。

  大步到了官廳,野乜浪羅站在帥位前,一雙眼睛如虎豹般,看著眾人。

  將領梁步利看看眾人,咬一咬牙,上前叉手道:“太尉,宋軍三萬人由名將趙滋率領,已經到了南邊關門外。此關并沒有防備南邊來敵進攻的能力,請問該如何處置?”

  野乜浪羅看著梁步利,冷冷地道:“你欲如何處置?”

  梁步利道:“興慶府已失,國主被擒,這仗打得還有什么意思?宋軍南北對進,這關守不得。是降是逃,太尉一言而決,我們照做就是。”

  野乜浪羅看了看眾人,厲聲道:“看來,你們是不想打了?”

  一邊的連奴依克叉手道:“國都已失,出戰無名,再者打也不打不過,怎么打下去!”

  野乜浪羅看著眾將領,竟然沒一個人出來,表示愿意打下去,心中知道大勢已去。北邊是楊文廣所部,南邊是趙滋所部,都逼到了城下。這兩人都是宋朝驍將,沒有空子可尋。

  盯著眾人,野乜浪羅胸口起伏,好長時間沒有說話。直到眾將感到害怕,野乜浪羅才道:“五萬大軍在此,竟然就此降敵,百年之后,我如何面對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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