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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回相州

  出了皇城,杜中宵看著天上的陽,長出了一口氣。

  不在學士院試詩賦,而到中書試策論,結果就已經定了。館閣試有三種,最常見的是在學士院,由翰林學士主持。其次是在中書,一般是為宰執看重的人,還有一種在舍人院。后兩種都由宰相指定主持人選。如真宗朝時寇準看重王曾,便命在中書考試,其后即行重用。當然,還有免試的歷害人物。如現在的三司使張方平,是皇帝直接指定學士院考試,不等學士院準備好,又直接下旨“安用試!”

  兩道題一論是秦始皇修秦直道,明顯宋庠對的河東路大修道路。一策是救災,朝廷荒政和發動民間富戶賑濟的關系,針對的是解賓王。這種策論,只要不出現重大的路線錯誤,都能過關。

  此時館閣試的分等,是景祐年間盛度所定。除最末一等不及格外,其余四等都算過關,依成績不同授于不同的館職。最關鍵的是過關取得資格,館職高低并不那么重要,不像職事官那么重資序。

  寫完之后,宋庠對杜中宵頗贊賞,說了四個字“文理俱通。”這四個字可以認為杜中宵的文章過得去,也可以認為是五等中的第二等,僅次于第一等的“文理俱高”。

  此時解賓王還沒有出來,杜中宵與他不熟,沒有必要等他。看看太陽,時候還早,便回了客棧。

  三日之后,館閣試的成績下來,杜中宵為“文理俱通”第二等,授集賢校理。過了館閣試,慣例應當遷官,一般二階以上不等,多的有遷六七階的。不過此時冬天,離著冬至不遠,冬至郊禮,群臣推恩遷官,為免麻煩,杜中宵和解賓王保持原官不變,到郊禮時一起升遷。

  此次的成績遠出杜中宵之外,集賢校理進一步就是直館閣,館職中算高的。有這個結果,主要是宋庠因甲骨酬功。他是文字方面的專家,比別人更清楚杜中宵獻上來的這些龜甲獸骨的價值。再一個用策論老試,避過了杜中宵詩賦的短處。他在地方多做實務,文理清晰,說的內容也切中時弊。

  帶了館職,杜中宵便就取得了參加大朝會的資格。接下來的日子,除了上朝,平時跟館閣說得來的官員吃酒閑逛,研讀書籍,日子倒也過得逍遙。

  因為臨近年關,家人沒有到京城來。杜中宵想著,借年假的時候,自己回許州一趟,把韓幼娘和兒子接來京城,一家團聚,過上幾年舒心的小日子。因為有產業,父母還要留在老家照顧,只能不時到京城訪親,而不能長駐。

  看看就到了十月下旬,依宋庠的提議,命杜中宵前去相州,再去搜羅些帶字的甲骨來。這是閑散差事,沒有硬性規定,只讓他年前返回。

  辭別了京城韓絳等一眾熟悉的同僚,杜中宵再次經白馬浮橋,過了黃河,到了相州。

  帶上館職,哪怕官職沒變,杜中宵也今非昔比。一入境,知州楊孜便派了一個巡檢迎接,一路護送進相州城里。此時楊孜是禮部員外郎,官職比杜中宵高一階,館職秘職校理,又比杜中宵低了一階。等到郊禮結束,幾乎肯定杜中宵的官職不會低于楊孜,態度自然就大不相同了。

  官員的官、職、差遣三個系統中,自然是以差遣為重。官低而權重的官員到處可見,職責所在,官職再高也得向上級低頭。但此時杜中宵是在館閣,清要職事,又不同了,知州并不算什么。

  晚上楊孜在后衙設宴,為杜中宵接風。

  酒過三巡,楊孜道:“學士處處留心,著實非在下可比。我在相州為官近一年,只知催收錢糧,忙得焦頭爛額,卻不知地下還埋著寶貝。學士偶然路過,便就發現玄機。”

  話語間,頗有些沮喪。發現甲骨這種事,又不費什么事,又是文化盛事,極易得到朝廷獎賞,怎么就被路過的杜中宵把這功勞摘了去。自己忙得不可開交,催交賦稅,也不過完成任務不受罰而已。

  杜中宵道:“這種事情,全靠運氣。那一日我歇在天禧鎮,恰巧遇到兩個賊盜賣銅鼎,從他們盜掘出來的贓物中,發現了甲骨。若不是恰巧認識幾個字,此事也就滑過去了,只能說時運來了。”

  楊孜連連稱是,不住勸酒。心中卻有些不滿,既然杜中宵當時就發現了甲骨,怎么沒有告訴自己一聲,偷偷拿著去了京城,得了一場造化。

  喝了一會酒,楊孜又道:“學士此次來相州,不知要如何收集?”

  杜中宵道:“知州可派幾個精干吏人隨在我的身邊,到挖出銅器多的地方查訪,看當地有沒有這種東西。此物不起眼,哪怕百姓從土里挖出來,因為知是什么物事,怕他們會隨手丟棄。”

  楊孜點頭同意,命陪酒的陳簽判,選幾個會辦事的吏人差役,聽候杜中宵使用。

  此時杜中宵心中有些為難,他知道這一帶的某個地方,肯定是殷墟所在。自己只要用心,肯定能找到地方。只是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大規模地挖掘,還是只搜尋些零散甲骨回去。

  大規模挖出來,只怕技術不夠,破壞了地下的寶物,也怕以后保存不當。而留在地下,這里是人口稠密區,又是冶鐵中心,也未必能夠保存好。

  酒筵直到深夜,賓主盡歡,各自散去,杜中宵到驛館歇息。

  第二天一早,陶十七匆匆趕來,十三郎把他接到自己房里坐下。

  喝了口茶,陶十七道:“前些日子我不在州城,不知官人前來,未能迎接,實是無禮得緊。得了消息便急急趕來,官人起來沒有,我去請罪。”

  十三郎笑道:“你隨在官人身邊多年,還不知他脾性?你有自己的事情,官人不在意這些虛禮。昨夜楊知州接風,官人酒飲得多了些,現在還沒起來呢。”

  陶十七道:“話是如此說,官人不在乎,我可不能怠慢。”

  十三郎道:“你做官沒有多少日子,卻學會了這些。不要著急,等官人醒來再說。我們兄弟多日沒見,且說一會話,出去飲兩杯酒。”

  陶十七道:“哪有清早飲酒的道理,我們在這里等官人好了。我近日有些忙碌,見過了官人,便就要回去,不能久待。”

  十三郎有些失望:“你一個芝麻小官,哪來許多公務?官人做到現在,也沒見如此忙過。”

  陶十七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官人上次在這里捉住的那個私鑄銅器的孫然,現在我手下做活。這廝以前收了些銅器,要給慈源寺鑄鐘。現被官府封了,那寺里的和尚正與我打官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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