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氣得七竅生煙。
本王長得很像丫鬟嗎!
這氣質,這美貌,你這熊孩子什么眼光!故意的吧?
最氣的是,本來程程還抱有收徒之念的。
修行不提,這做一國之主的經驗她可是有數百年,轄下都是桀驁不馴的群妖,也曾歷經分裂與一統的過程,從一個羸弱小國發展到如今裂谷縱橫。從權術、到地域發展的眼光與遠見,秦弈對此幾番表示佩服,讓秦弈在她的位置上,做得絕對沒有她好。
從各個方面來說,她做李無仙的師父都比秦弈合適一萬倍。
結果牛逼哄哄的想要收人家做徒弟,人家當你是丫鬟!
秦弈也是冷汗淋漓,程程暴走起來他都壓不住的啊!這娃怎么回事,不求你目光如炬看得出對方不好惹,也不求你多平易近人,好歹別學大乾皇帝那種臭膨脹,小小年紀就“丫鬟別進去”,這尊卑觀念都寫在臉上了,你才六歲就這樣,大了豈不又是一個魚泡眼太子?
秦弈拎著李無仙的衣領往屋里提:“看來真得讓師父好好教育教育你了…”
李無仙小短手小短腿一路掙扎:“師父我錯了,嗚嗚嗚那是開玩笑的,這位姐姐又漂亮又大方,一定是位小仙女啦…”
程程抄著手臂一點都不吃這套,這言不由衷的誰聽不出來啊?
不過側面也證實了,這確實還是個孩子,斧鑿痕跡還是很重的,沒有大人那么陰…
秦弈進了咸寧宮,很快就在一側找到了蒲團,看得出李無仙日常已經是在正規修行了。他把小女孩放在蒲團上,坐在一邊板起臉。
李無仙立刻乖巧坐。
那表情差點就把秦弈的板臉給直接沖淡了。
六歲小萌娃,圓圓臉,大眼睛,跟個瓷娃娃一樣,可愛得要命,一臉乖巧的樣子坐在面前,誰能板得住臉?
程程一看就知道自家男人被個萌臉輕松打敗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抄著手臂冷眼看秦弈怎么被小孩子玩。
“你知不知道當初師父是怎么和你父王為友的?”秦弈終于問。
李無仙點頭:“看了《南離人物志》,師父好棒。”
“這不是棒不棒的問題。”秦弈氣道:“你父王身為王子,親顧茅廬,折節下交,為了請一個山野村夫出山,都不等我提要求,就事先以身除虎,誠意盡顯。你呢?”
李無仙偷眼看了看程程:“是了,她跟師父一起來,也是個仙人,要巴結…”
秦弈氣得要死:“我教你的是這個意思嗎?”
李無仙縮了縮脖子。
秦弈認真道:“你父王歷來身先士卒,凡事親為,溫個酒烤個肉都自己來,從來沒有什么臭架子。所以我們是朋友,而不是利用之后一拍兩散,希望你能有你父王的氣魄,而不是被養在大乾宮中成為頤指氣使的公主。”
李無仙欲言又止,乖巧道:“知道了。”
程程冷眼旁觀,覺得李無仙口頭應得乖巧,心中應該是不以為然的。
她程程自己也不以為然,妖城尊卑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可沒秦弈這些莫名其妙的平等念頭。何況…李青麟可以說就是死于這種身先士卒凡事親為的英雄毛病,當初殺東華子不親自出手不就完事了?用這個來教育孩子怕是反效果。
也許秦弈喜歡這樣的人,但說實話,作為王,卻不該是這樣的人。
說不定李無仙在大乾宮廷之中所學,還比這個不靠譜的師父教的更合適一點點…回答“知道了”是給你面子。
秦弈也不知有沒有被孩子的乖巧樣蒙蔽,因為他也確實只能說完就算,人家都回答“知道了”,你還能怎樣?
他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大乾太子之事,誰教你的?”
李無仙小聲道:“靈虛教的。”
秦弈怔了怔:“他教你盜軍械圖?”
“他教我宮斗啦…”李無仙小嘴一扁,有些委屈:“用軍械圖做引子,也是他和我的內侍們討論了好幾天討論出來的。”
秦弈撓撓頭:“他教你宮斗干什么…”
“是啊,他說以前因為什么和尚的事,他和太子就不對付,然后太子和師父也不對付,我和他是天然聯盟什么的。”李無仙也撓撓頭:“那個太子確實很討厭,會罵我,全大乾就他對我最不好了。”
好像…說白了就這么簡單的一件事?
這是隨便問下靈虛就能求證的事情,應該不假。
那說起來李無仙除了聰明點,也就真沒太多特異可言了,之前全是白擔心。
“那…”秦弈試探著問:“現在有新太子嗎?”
“沒有啊。”李無仙道:“王子們都出去打仗了,說是按軍功來。”
“聽說大乾沒有其他公主?也就是說現在處于皇帝身邊的子女,名義上只有你一個?”
“是啊。”
秦弈終于忍不住道:“多去賣賣萌吧,有好處。”
這是個女身可以為王的世界,大乾也一樣,公主的繼承權和王子沒有任何差別。李無仙的問題在于她根本不是親生,但當初皇帝下過令,不許以螟蛉視之…也許這個不代表什么,可問題是她身上還真的具備大乾國運,有孟輕影分來的大乾龍氣在身,這就不能以常識來做判斷了,很有點微妙…
“不。”程程終于開口:“疏遠皇帝,更有好處。”
秦弈奇道:“為什么?”
“王子各自領軍,必有內戰。這時候親近皇帝,到時第一個被視為眼中釘。”程程頓了頓,又道:“疏遠,不爭,謹守本分,以避亂局。你還小,別人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好好韜光養晦,多學點東西…你內有國師為盾,外有南離為矛,便是不繼大乾之統,將來也有的是其他機會。”
秦弈呆呆地看著程程,本想說這話你教六歲孩子真的聽得懂嗎?可轉念想想,這個六歲孩子不一樣,恐怕真有點用。
便見李無仙一臉乖巧:“知道了,師娘。”
程程瞬間眉開眼笑,之前被說成丫鬟的怨氣都沒了。
流蘇在棒子里冷眼旁觀,暗道你還想看秦弈怎么被玩,你自己也差不多啊…
知見障,人太容易受外表影響,即使你明明知道這個六歲孩子是妖孽,不該當成六歲孩子看待,可還是會不由自主,很難脫離“六歲孩子”這個感受。連秦弈與程程都如此,其他凡人就更如此了,不會有任何人真的對她有什么警惕,是最好的保護色。
話說回來,如果人間立國大部分都經過仙人暗中扶助的話,大家比一比后臺,李無仙的也硬得很吶。可以說她只要在亂世茍住就是勝利,將來的機會多了去了,確實不需要在這時候去賣什么萌爭什么寵。
秦弈吁了口氣,笑道:“來,為師考察一下你的修行。當初教你的是打基礎的吐納引導之術,如今大約可以教你真正高級的修行法了。”
李無仙立刻道:“我要學和師父一樣的法。”
秦弈道:“師父之法,主變化之道,女孩子家家的,未必合適。”
“為什么不合適呢?”李無仙瞪大了眼睛:“可以變颶風為馬,可以變云霞為裳,還可以變成一條龍,飛在九天之上,摘下日月把玩,這難道不好嗎?”
秦弈也瞪大了眼睛。
當初變成一條狗的“為師”,發現自己沒臉說話。
回到同歲之時,《我有一個理想》的命題作文,為師輸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