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有些人,早已分手了的前任,事過境遷之后相聚喝幾杯小酒都可能會重新滾成一團,就是因為和他/她的那種親密很習慣。即使知道這樣不應該、可能出問題,也會用“成年人了嘛…”之類借口給自己找個遮掩。
明河被他抱過壓過摟過吻過,再接觸時就不會有那種強烈的抗拒抵觸,從這次初見面就這樣了,對雙方的親密好像很自然。
其實心里明明是拒絕的。
明明覺得不應該這樣,要繼續保持距離,直到斷卻這份關聯。
可他擁過來,吻上來,她一身超凡脫俗的實力完全可以避得不帶一絲煙火氣,卻下意識選擇的是閉上眼睛。
仿佛不去看,就與自己無關,那都只是他的妄念。
自欺欺人。
但這一次秦弈終究沒有成功。
有無形的氣拎著他的衣領,一路把他往后扯,那嘴唇還往前嘟著,卻離明河的紅唇越來越遠。
明河睜開眼,粉面羞紅,低聲道:“師父…”
“這個男人就是你心不定的根源?”空氣中不知從哪飄來女聲,清冷得一如初見時的明河:“長得也就這狗樣,就能讓你入情劫?二十年白修了?”
秦弈:“…”
你這么說我就不服氣了誒,岳…咦,這個不該叫岳母,該叫什么來著?
明河恢復了平靜,一派慣常的清淡語調:“師父誤會了,明河未曾入劫。”
秦弈瞪起眼睛,明河偏過腦袋。
秦弈叉腰,明河望天。
空氣安靜了片刻,那女聲又道:“未曾入劫,所以你這是在玩男人?”
明河:“…”
秦弈牙疼般倒吸了口氣。
“讓你赴南離,是觀紅塵而安渡,你回首曾經,還記得自己剛出山門的本來模樣么?”
明河猶豫片刻:“記得。”
“你還是你么?”
“此番歷練放棄,即刻回來,面壁一年反省。”
明河輕嘆口氣:“是。”
“等一下。”秦弈終于開口了:“是我追她,她有什么錯?為什么要她面壁?”
女聲淡淡道:“你要幫她擔責任換好感這一套,無數年來看不同世人用了上萬次了,明河初出茅廬甚是好騙,想騙本座還是省省吧。”
秦弈差點沒嗆死:“我特么說真的!”
“你的進攻不過敵人舞劍,能被刺中是自己學藝不精,當然過在自己。”女聲終于道:“你若要擔責,那本座便為徒弟除去仇敵,理所應當。”
“喂喂你不講道…”一只虛幻的巴掌拍在秦弈腦門上,秦弈騰云駕霧般飛起,整個人撞進了前方樹干里,嵌了進去。
“咦?”女聲卻忽然驚訝起來,一直清淡的聲音起了點困惑:“你這…混沌源初…第幾篇?”
秦弈嵌在樹干里沒法回答,心里也是一動。
混沌,源初?第幾篇?
指自己武道根基,那個無名功法秘笈嗎?
“不對不對,似是而非…”女聲越發困惑了:“還有這種奇怪的傳承么…”
明河有些憂慮地道:“師父…”
一陣輕風卷過,將明河帶入天空:“兀那少年…百年之內,若你可證暉陽,許你再見明河。在此之前,再有妄念,萬道仙宮可護不住你。”
當秦弈好不容易把自己從樹干里拔出來,明河已然芳蹤渺渺。
他看著湛藍的天,久久無言。
倒是沒有什么莫欺少年窮的感嘆,對方的阻攔可以理解。明河是道姑,出家人,和你一個男人牽扯算什么事,若是壞了她的道行,毀了天樞神闕的好苗子,你賠得起么?
在對方的角度,阻止是理所當然的事。
還是流蘇當初說的對。
弱小之時去祈求得到,并沒有什么意義,你過得了明河自己那關也過不了天樞神闕關。
何況秦弈自己也知道,明河本心就是求道而不是他,強求可能害了她的道心,也可能讓兩人之間的矛盾凸顯。
這次相見他本來都已經很收斂了…
只可惜最后情難自禁,還是忍不住。
確實是自己的問題,沒什么好怨別人的。
秦弈深深吸了口氣,轉頭離開叢林。
只有當你自己就是道,當你腳踏乾坤,手握日月的那一天,她自然在你身邊。在此之前,都不過是妄念。
不過明河的師父最后的表現有點奇怪。
她沒有殺機,本來也就是給秦弈一點教訓不是打算殺他,這可以感受得出來。但很明顯,本來她應該堅決阻止兩人再見,可最后莫名其妙卻松了線。
讓他百年內證暉陽再說。
是源于他罡氣自動反擊的時候感受到了他的修行根基,讓她產生了困惑?
原本不管他能暉陽也好乾元也罷,與明河之事無關,這不是丈母娘挑女婿,出家人就是出家人,你就算天下第一,天樞神闕也不會把出家道姑許給你,那成什么了?
再說了,這是武修功法,要證的也是歸腑或換血洗髓,關暉陽什么事了?
大約只有一種類型的原因,對方想看看,他這個似是而非的“混沌源初”,是不是真貨、或者說是不是背后還有什么人?他這種仙武雙修的可行性有多少?還是說,這跟她的老情人之類的有關系么?
“棒棒。”他終于問流蘇:“這玩意叫混沌源初么?”
“不叫,只能叫誕生于混沌源初的東西,不是名字,你可以說它們本來就沒有名字,也可以直接說混沌源初第幾篇。”
“…那這是第幾篇?”
“第一篇,源初之力。實際還缺了下半部分,不完整。”
“那為何似是而非?”
“因為我改過。”流蘇理所當然地道:“難道你想見個誰都被認出來,然后一輩子在逃亡和追殺的路上?明河這個師父很厲害,被我改過她都認得出來,還好不能確認…她大概也不是那種愛搶奪東西的人,不然哪怕不能確認都很麻煩。”
秦弈默然半晌,還是道:“謝謝。”
流蘇很是滿意:“果然還是有點良心的小賊,明明心情不好還知道我這么做是為你好。”
“也沒什么心情不好的。”秦弈笑笑:“應該說,這是一個好結果。”
“好結果?”
“嗯…至少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百年之內入暉陽。”
“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我知道并不簡單,我還沒有燒昏頭腦,棒棒。”秦弈嘆了口氣:“這鍛骨一層到二層所需的龐大能量就已經讓我感受到了,從此之后,每跨一步都會很困難。而境界大關更是能卡死無數英雄,我騰云關都沒破呢,說不定都要準備個幾年,談何暉陽?百年,聽著長,在暉陽面前,卻絕對很短。”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天上云臺飛去,遠遠的已經可見幾位宗主正在返回。
秦弈住了口,心知此刻要面對的還是萬道仙宮的事情,宗門不靖,又談何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