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老舊的馬車行駛在黃泥道上,偶爾顛簸。趕車的是一位少年,穿著貴族服飾的少年。按理說,哪有貴族趕車的道理,但事實就在眼前發生。趕車的少年很開心,馬鞭揮得啪啪作響,但車中坐著的老人,卻是一臉黯然之色。
連趕車的賤活,都得下任家主親自操持,里德家族沒落到這種地步,真是無顏愧對先祖。老人一想到如此,就在車中連連長嘆。
梁立冬坐在老村長的對面,將老人的哀愁看在眼里,但他不為所動。這個里德村長是個老油條,一般不喜形于色,現在擺出這個模樣,多半是做給他看的,無非就是為了引起他的同情。但這純粹就是富人硬說自己是乞丐,村子里多少人家比里德家窮苦得多,也不見他們在梁立冬面前哀氣嘆氣。
所以說老村長雖然有些見識,但腦子里全是些小聰明。
馬車轆轆地前行,這次梁立冬沒有使用‘駕霧’魔法提高行進速度,沒有必要。過了一段時間后,在夕陽的余光中,馬車到達了冬風城的城口。因為已經是傍晚,城門口進出的人很少,守城的幾個士兵連連打著哈欠,他們看到一輛馬車過來,趕車的居然是一個身著貴族服的少年,微微有些詫異,然后他們的視線在車身上掠過,發現這輛馬車居然略顯老舊,還沒有家紋,立刻大喜,圍了上來。
“喂,夜晚馬車進城,可是要交多一倍人頭稅的!”領頭的干瘦**喊道。
凱爾驚訝道:“可是現在太陽還沒有下山。”
**子一聽這話就怒了:“我說是晚上就是晚上,你有意見?”他一揮手,身后的士兵舉起了長矛。
“你!”凱爾氣得不行,差點就跳了起來。
這時候馬車一枚銀幣彈了出來,落地領頭士兵的手里,然后馬車中傳出頗有威嚴的聲音:“拿著錢讓路吧,凱爾進城,別理他們。”
“算你們識相!”領頭的士兵嘿嘿了一聲,揮手讓自己的同伴讓開了道路。作為一名守城二十多幾年老**,他知道什么樣的人可以撈一筆,什么樣的人不能動。他一眼就看穿了凱爾沒落鄉村貴族的身份。
凱爾相當不高興地駕著馬車進到了冬風城里。馬車中,老村長有些不解地看著梁立冬:“貝塔牧師,這錢不應該由你來出,而且你只要露一下臉,就可以省下五十枚銅幣,為什么要縱容那些士兵的歪門邪氣。”
“我露個面很簡單,見到施法者,他們一枚銅幣都不敢收!”梁立冬看著對面的老人,說道:“但只要我一露面,以后冬風城肯定會傳出里德家下任家主為一個施法者駕車,成了別人的馬夫的傳聞。你確定你愿意聽到這樣的風言風語?”
一直站在梁立冬左肩,仿佛雕像般一動不動假寐著的貞德突然開眼,嘻嘻地笑了兩聲。
老村長全身立刻僵硬起來,臉色也變得一片慘白,在馬車搖搖晃晃的震動中,他的臉色緩緩變得正常,然后微微點頭致謝:“是我考慮不周到,多謝閣下替凱爾著想!”
梁立冬沒有再說話,老村長心思太多,總想著耍些小聰明,從別人身上蹭些好處或者利益出來,和這樣的人交流會心累。不過老村長本質上還算是個好人,所以梁立冬對他沒有什么惡感,當然也談不上好感。凱爾與老村長朝夕相處,居然沒有染上老村長這樣的壞習慣,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馬車在城中緩緩前行,因為已經臨近夜晚,街道上的人流并不多,沒過多會,凱爾駕著馬車到了一處拐角,這里相當僻靜,周圍暫時沒有人來往,梁立冬出聲道:“凱爾停車,我要在這里下去。”
“咦,為什么,很快就要到城堡了!”凱爾不解地問道。
老村長知道原因,他說道:“老師讓你停就停,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問這么多干什么!”
凱爾聳聳肩:“好吧!那老師你知道城堡在哪里嗎?你應該只是第二次來冬風城吧。”
梁立冬指了指前方的半空中,雖然天色已晚,但城堡那么高大的建筑依然很明顯。凱爾自嘲地笑了下:“是我笨了,那我們先過去了,老師你記得要快些過來,我聽說城主是候爵,這樣高高在上的大貴族很注重禮儀,如果去得太晚,或許他們會不高興。”
“恰恰相反,大貴族一般不太注重禮儀。”梁立冬笑了下:“但他們希望你們在他們面前恪守禮儀,這樣子一來能顯得你們對他們的尊重,二來也能顯得他們很獨特!”
凱爾聽得似懂非懂,思想一下子轉不過彎來,使勁撓頭。梁立冬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別亂想了,以后有機會思考這問題,你先帶著爺爺去參加晚宴吧。”
褐毛的老馬拉著馬車篤篤篤地離開了,梁立冬站在街道拐角的陰影中,過了會才緩緩走出來。
冬風城雖然是大城,但一到晚上,街上的行人依然很少,畢竟這個時代夜生活并不豐富。此時走在路上的行人,除了少部分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更多的是濃妝艷抹,穿著暴露的夜鶯,她們用妖媚的語氣向著路人打招呼,將且將他們拖進身后的木門之中。
有好幾個夜鶯想上來和梁立冬搭話,但走近見到他一身魔法附魔服裝后,立刻惶恐地退了下去。貞德此時突然開口說道:“你這么替凱爾著想,有必要嗎?施法者的教條不是隨手所欲嗎?”
“這就是隨心所欲啊。”梁立冬笑道:“我想幫就幫,不想幫的人就不幫,有錯嗎?”
貞德啞然,過了一會她嘖了聲:“你說得有道理,不愧是我的主人。不過主人,我到現在依然很好奇,你為什么會選擇我作為你的魔寵…按理說,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吧。比如說貓科,犬科,它們的正面戰斗力都強過我…嗯,主人,你在看什么!”
隼類的眼睛能看得很遠,不過在夜晚不太好用,但梁立冬不同,他擁有‘云龍藍瞳’,不但在任何環境下都可以正常視物,最重要的是視野距離很遠。他看到街道的盡頭,有七個人在匆匆往前走。街上有人行走并不稀奇,但這七人里,四人穿著軟皮甲,背后各自背著不同的中型軍用近戰武器,一人背后挎著一把反曲弓,腰間有個箭袋,另一人穿著貼身的黑衣,臉和頭部被黑巾包著,只露出一雙眼睛,胸前高高隆起,是個女人,她雙手空著,但大腿內側有明顯的扁狀物凸起,最后一人穿著天青色的長袍,分不清男女,上面有微弱的魔法光紋流動,手中一把長木杖,木杖頂端鑲著顆綠寶石。
七個職業者,或者說傭兵?梁立冬在游戲中待了八年,NPC職業者是什么樣子的他最清楚不過。這七人明顯是四個近戰類職業,一名弓手,或者獵人,一名盜賊或者暗殺者,再加一名施法者,從服裝和拿里的法杖來看,應該是氣系魔法師,青色魔法塔的人!
這七個人行色匆匆,梁立冬本以為他們的目標也是城堡,但下一刻他們右拐,往著城堡西邊的方向去了。
“哦,這些人有什么不對嗎?”在七個職業消失前的幾秒,貞德終于發現了他們。
梁立冬皺起眉頭:“倒沒有什么不對,只是下意識警戒罷了,畢竟傭兵這群人亦正亦邪,幫人解決困難的是他們,給別人帶來災難和死亡的也是他們。我以前也曾做過傭兵,和他們有過不少的接觸,知道他們的秉性。”
“主人,你幾句話挺有意思,既然是傭兵了,還分你們和他們?”貞德很聰明,很敏感地就發現了梁立冬話中的不同之處。
“我做傭兵那幾年,屬于一個特殊群體,和他們不同,做事很有底線,很少會為了利益去殺人。而且恰恰相反,我們當中很多人會為了所謂的‘正義’,放棄利益無償去接受一些看起來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梁立冬說的特殊群體就是玩家,當時在游戲中,NPC傭兵和玩家傭兵對立情緒很嚴重。NPC傭兵覺得玩家傭兵太嬌情,太圣母,還戲言要做爛好人的話,干嘛來當傭兵啊,去當圣騎士多好!
而玩家傭兵則看不慣NPC傭兵為了利益什么都干的嘴臉,他們甚至還經常自發性地去阻止一些慘無人道的任務,比如說阻止NPC傭兵去屠村什么的。
只能說,不同的成長環境,造就了不同的群體。玩家們是在‘玩’,他們出生在一個和平的環境,生活普遍不錯,他們更追求自己心靈上的慰藉,說直白些就是為求自己開心,心靈寧靜,做事一般都相當有底線有分寸,而且樂于助人。但NPC傭兵們不同,他們大多數出生貧寒,小時候過得很辛苦,好不容易成了職業者,刀頭舔血,又不像玩家一樣能無限復活,他們在賺錢的時候,更多是在用生命去拼搏,為了能活命,很容易用出偏激的手段。
一方是求‘開心’,一方是求生存,做法有區別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是其它人這么自吹自擂,我非得吹他一臉口水不可。”貞德笑道:“但主人你說的話,我還是能信六分的。”
“只有六分嗎?”梁立冬有些失望的樣子。
貞德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好聽:“那就八分好了。”
這就是為什么玩家施法者都很喜歡魔寵,而且不愿意魔寵受傷害的原因…有一個魔寵在身邊,就相當于多了一個完全可以信任,并且能和你聊天解悶的好基友。
一人一鳥隨便聊著,很快就走到了城堡之前。在遠處的時候,看著城堡就已經覺得夠雄偉了,但夠近了才發現,這座城堡比想像中的更震憾人心!
城堡的最高處應該是東南西弱四個瞭望塔,離地面大概有一百五米十高,以梁立冬現在的目力,透過正面的瞭望口,能看到有兩個士兵在里面坐著聊天,一邊喝著麥酒,臉紅耳赤。
城堡長大概有二百四十米,寬應該有百米左右,這只是城堡的主體,在旁邊還有兩個小型要塞與城堡相連,高度大概只有一百米左右,但占地面積和城堡主體差不多。如果梁立冬的判斷沒有出錯的話,左邊應該是步兵要塞,右邊是騎兵要塞,因為他隱約聽到了右邊要塞傳來馬的叫聲。
城堡主體前而個很大的庭園,青石板做成的小路將庭園的草地分成了三塊,中間是圓形個廣場,廣場中央有個正在利用魔法驅動的噴泉。
一道寬至少五米的護城河將城堡圍住,再將其與外界隔開,通向城堡唯一的道路便是那條長寬有十五米,長二十米左右的吊橋。這座城堡,即是住宅,也是軍事要塞,如果冬風城外圍陷落,只要把吊橋收起來,在儲備糧充足的情況下,即使大軍圍剿,堅持兩三個月問題不大。
此時吊橋已經放下來,上面人來人往,大部分都是貴族,他們將馬車將在吊橋前,然后步行過吊橋,進入到城堡的庭園中。很多仆人從庭園中匆匆出來,將客人們的馬車統一泊到另一處去,免得堵塞了路口。
當梁立冬踏上吊橋的時候,他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抖了一下,所有人的動作都出現了一瞬間的暫停,然后又回復正常。
結界!梁立冬心中了然,一般來說,這樣大型的城堡和軍事設施,如果沒有魔法結界保護,就是魔法師眼中的豆腐塊,隨便一個大范圍魔法下去,就能給毀掉了。
梁立冬走上員橋,緩緩前行,很快就有仆人注意到他,在一陣推搡之后,最大膽的仆人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尊敬的施法者閣下,你是來參加笆笆拉小姐生日晚宴的嗎?”
梁立冬點點頭:“嗯,這是我的請帖!”
其實梁立冬要進城堡中根本不需要請帖,他身上的魔法長袍就是最好的請帖之一,多少貴族想邀請施法者參加自己的宴會,給自己增光而不得。
仆人松了口氣,能出示請帖,說明這施法者并不是來搗亂的,他立刻接過請帖,然后說道:“閣下,我就這帶你去見城主大人!”
“不必了!”梁立冬擺擺手:“我自己先在里面走走,到時候我會去見城主閣下的。不必勞煩你了。”
雖然這有怠慢貴客的嫌疑,但仆人也不敢強求,他說了聲‘祝你宴會愉快’后,便退了下去。等他回到仆人隊列中的時候,其它仆人七嘴八舌地向他表示著自己的佩服,贊嘆他的勇氣。
貞德這一幕收進眼底,然后笑道:“施法者在普通人的印像中,大概和惡魔無異吧。”
“應該差不多吧!”
梁立冬嘆了聲,進到庭園中,很多貴族注意到了他…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施法者,許多人眼睛一亮,尋思著怎么上去搭搭關系,又不顯得突兀。
因為宴會還沒有開始,幾乎所有的客人都集中在了庭園里,梁立冬左右看了看,很快就發現了凱爾以及老村長,不過他下一刻就皺起了眉頭,有幾個貴族模樣的人將他們兩人圍了起來,氣氛似乎不太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