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為劉家生兒育女,放在劉瑯的前世那就是有大功勞,即便不是被供奉起來,那也得在家里享受著皇后一樣的待遇,可是在那個年代,一個兒媳婦生孩子那是天經地義,是個女人就能做到,所以這根本不是資本,除此之外你還得做飯、洗衣、照顧丈夫照顧孩子,最重要的是要照顧好公婆,尤其是一家之主的婆婆,就算你照顧穩妥也會不時地受到辱罵和白眼。
這就是奶奶嫁入劉家后二十多年來的日子。
直到太奶老了,走不動道了,罵人也沒有力氣了,奶奶當家做主的日子也就來到了,可就在三年前,奶奶突然得了一種怪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七天七夜,只靠家人將稀粥一點點地灌入嘴中勉強維持生命。
送去醫院,醫生們也看不出什么問題,因為這個時代是沒有什么CT,什么X光這些設備,最后醫生們得出結論,你們回去準備后事吧!
好吧,這個結論讓家人們陷入了極度痛苦之中,根據后來父親回憶,當時真的把奶奶的壽衣都已經買好,就等她斷氣了。
但醫生們的結論終究是不靠譜的,數十年來也不曾改變,就在家人都陷入絕望之中,奶奶竟然奇跡般的蘇醒了,雖然不能下地,但還是能做到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一個月后,奶奶終于恢復了過來,即便從此走路不便,意識有時不清,但是畢竟還是活了下來,而且生命力頑強。
據父親回憶,十年后曾經有一位當初給奶奶看過病的醫生知道了奶奶依舊建在,當時大為驚訝:那位主治的醫生都死了,這被他下過必死結論的患者還在頑強的活著,真是奇跡呀 不過這奇跡還在繼續,縱然三十年多后,奶奶臥床不起十幾年,劉瑯的父親和叔叔姑姑們每天都在精心的照顧,頑強的奶奶居然比自己活得時間還長,哦,對,那是前世的自己。
這些天來劉瑯時常看到奶奶,她拄著一根拐杖,看到自己后就呵呵地傻笑,然后伸出手來想要抱抱自己,不過坐在炕頭的太奶就會發出一聲冷哼,奶奶立刻就把手縮了回來,不過很快她就會伸出手去摸著自己的臉,嘴里發出吱吱地聲音,劉瑯則會對奶奶發出咯咯地笑聲,每到這個時候,奶奶便露出了笑容,
“鈴鈴鈴…。”
屋外面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然后就聽得“咣當!”
家里的鐵門被人撞開。
劉瑯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爸爸回來了。
父親把他那輛“永久”車子靠在墻上后推開了房門,這扇房門很有“特點”,推動后發出“茲啦”一聲響,那是木頭和地面的摩擦之聲,劉瑯前世對這個聲音非常深刻,畢竟自己十歲之前都住在這里,每天都聽著這個聲音。
推開這自帶“聲效”的房門后還要通過一個大約五米長,不到三米寬的通道,這個通道稱之為“外屋”,那與之對應的就是“里屋”了,兩屋之間還有一道門,推開門后的“里屋”就是家人吃飯和睡覺的地方了。
感覺像是一個兩室的房子,其實呢,二十年之后,這樣的房子被統一稱呼為棚戶區。
外屋算不得屋,砌著一個灶臺,有是家里做飯的地方,另外還有一根自來水龍頭,一個月的時間內倒是有一半不會有水流出,不過吃水沒有問題,因為在自來水龍頭旁立著兩口大缸,一個缸內永遠都儲存著干凈的水,每到停水的時候就可以用來使用。
另外一口缸平時都是空的,只有到了秋天,秋菜下來的時候才會被白菜填滿,然后放入大粒鹽再壓上一塊重重的石頭,蓋好蓋子后過上一個月的時間過冬的酸菜就可以吃了。
還有,在外屋的里面有一個用磚砌成的灶臺,這個灶臺不光是用來生火做飯用的,它還連著里屋的土炕,另外還有一根鐵管。
這根鐵管的另一方則連接著一塊生鐵暖器片,每到冬天,北方的氣溫最低都接近零下三十度,這時候爐子里面的火就不會熄滅,煤泥、劈材都會被扔進灶臺里,熾熱的火焰再把土炕熏的滾熱的時候也會把暖器片中的水燒的滾開,剛剛洗完的襪子放在上面也就一個小時就會完全干燥,不過千萬不要把冰涼的手放在上面,因為那里面可是近乎燒開了的熱水,人的手放在上面不出一分鐘就會被燙傷。
不過即便暖器片被燒的滾燙,但在最寒冷的時候,屋里里的溫度也不足以讓人感到溫暖,時間久了你的臉和手一樣會被凍的發麻,畢竟屋里只有一塊暖器,再加上房屋的木頭窗戶都是縫隙,即便縫隙被報紙完全擋住,但也只是不讓冷風吹入罷了,依舊擋不住外面的絲絲寒氣的滲入。
這個時候最好的取暖方法就是鉆入被窩,熱乎乎的土炕會驅走一切寒冷,縱然外面下著鵝毛大雪,你也會安然入睡,不過第二天醒來時你會覺得喉嚨干燥無比,這被土炕烤了一夜的滋味其實也很不好受。
劉瑯在這間屋子里曾經度過了十年時間,很多東西都被他牢牢的印在了腦海之中,但是在他的記憶里,很多回憶都是美好的,而在今世,這個屋子的所有細節都被他看在了眼里,竟然發現這和他的美好回憶有著巨大的不同,難以想象自己的童年竟然是在這種條件下度過的,不過現在畢竟是一九八零年,國家實行改革開放的政策不過兩年時間,而自己家鄉這種北方小城里還完全感覺不到改革春風的滋潤。
“滋啦!”一聲,外屋那扇木門父親推開發出了自帶的聲響,同時父親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我看看我的兒子!”
父親推開里屋的房門走了進來,劉瑯那半睜半閉的眼睛看著那扇房門推開后又自己緩緩關閉,展現出一副自動房門的樣子,當然,自己家里可沒有這么高級的家具,之所以可以自行關閉是因為房門上掛著一根彈簧和門框相連,門被推開彈簧就會被拉伸,一松手彈簧收縮便重新關閉。
父親從炕上把劉瑯抱了起來,然后輕輕的把臉貼在了劉瑯的臉上,劉瑯被父親的胡子茬刮的生疼,齜了齜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