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大夫人咬咬牙,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
賀太夫人看著幾步外的端木緋,圓盤臉上毫無惱意,反而笑得更溫和親切了。
她放下身段,自顧自地繼續對著端木緋說:“我家依姐兒還時常在我跟前提起緋姐兒你呢,夸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是你祖母有福氣,有你這么乖的孫女!”
賀太夫人心里也有幾分唏噓與扼腕,暗道:是啊,這要是幾年前,誰又能想到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后來能有這樣的福氣被那等貴人認作了義妹呢!哎,要是早知如此,當年孫女賀令依來端木府小住時,自己早就讓她與端木緋多親近親近了。
端木緋不想再聽賀太夫人顧左右而言他,直入正題道:“我都不知道祖母病了,不知道舅祖母又是哪里聽說的呢?”端木緋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一派天真爛漫。
雖然端木緋看也沒看唐氏,可是唐氏的心卻一下子提了起來,神色有些僵硬,胡亂地揉著手里的帕子。
賀太夫人噎了一下,厚著臉皮笑呵呵地說道:“緋姐兒,你不是時常要去女學讀書嗎?你學業繁忙,沒聽說你祖母病了也正常。”
“各人有個人的本分,你還小,本當以學業為重。”
說話間,賀太夫人故意瞥了一旁的季蘭舟一眼,仿佛在說季蘭舟作為孫媳的“本分”就是該好好照顧賀氏,但她又睜眼說瞎話地把端木緋給撇清了,意思是,并非端木緋不照顧賀氏,是她忙所以不知道,不知者不怪嘛。
“…”端木緋心中頗有幾分嘆為觀止的感覺,揚了揚眉,心道:厲害!真會說話啊。
賀太夫人干咳了一聲,接著道:“緋姐兒,你們祖母年紀也不小了,有個頭痛腦熱的也正常,我和你們舅母也是擔心她,才特意過來看看。”
賀太夫人的神態、語調比起端木緋沒來前柔和了許多,判若兩人,一旁端木家的丫鬟婆子們皆是神情古怪。
端木緋抬眼與賀太夫人四目直視,坦然地說道:“舅祖母,你們若是非要見祖母,還是等祖父回來,與祖父說吧。我們是小輩,萬事都要聽家里長輩的,不能擅自做主,還請兩位見諒。”
端木緋直接把球拋給了端木憲,心里覺得祖父真是好用極了。
“…”賀太夫人臉色一僵,她哪里敢去找端木憲。
賀太夫人本來就是趁著端木憲出門以及端木緋去了女學上課,才匆匆趕來的,沒想到端木紜和季蘭舟這兩個小賤人居然油鹽不進,更沒想到端木緋居然提前回府了。
賀太夫人既不敢得罪端木憲,又不好在端木緋跟前端架子、耍橫,臉上青青白白地變化不已,實在是無可奈何,只能笑容滿面地告辭:“既然你們祖母歇下了,那我和你們舅母今日就先告辭了。”
她們就這么走了?!賀大夫人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婆母竟然這么輕易就放棄了。可是她終究畏于婆母的威儀,不敢多說什么。
賀太夫人欲言又止地嘆了口氣,又道:“緋姐兒啊,我也是為了你們考慮,你們舅祖父剛剛得到消息,說是朝堂上有人要彈劾你們祖父寵妾滅妻。你也是快要出嫁的人了,這名聲傳出去總是不好聽的。”
“你們祖母是賀家女,只要我們賀家對外證明她好好的,只是在休養就行了。如此,旁人又哪里有立場再非議什么?!緋姐兒,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賀太夫人做出一副“語重心長,全是為你好”的樣子,暗自心道:端木緋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這種小姑娘臉皮最薄,肯定重視自己的名聲。
賀太夫人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端木緋、端木紜和季蘭舟都聽懵了。
季蘭舟與端木紜飛快地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眼神,這賀家還真是什么話也說得出來呢!端木憲的身邊一共就兩個老姨娘,也都四十來歲的人,說是人老珠黃也不為過,就這樣,還說他寵妾滅妻?!
賀太夫人也沒指望端木緋她們會立刻改變主意,帶著賀大夫人一起離開了。
“…”唐氏看著賀家婆媳離開的背影,嘴角緊抿,眼神晦澀,有些不太甘心,但也只能快步跟了上去,嘴里客氣地說道,“大舅母,我送送您和大表嫂吧。”
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寒風刺骨,賀家的嬤嬤連忙給主子撐起了油紙傘。
待三人走到永禧堂的院子口,賀太夫人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朝屋子里的端木緋三人看了一眼,眼眸深邃復雜,似有什么暗流在涌動著。
跟著,賀太夫人的目光緩緩左移,對上了身旁的唐氏,唐氏的神情中猶有幾分不甘。
“你啊,別太心急了。”賀太夫人低聲安撫道。
唐氏又揉了揉帕子,今日無功而返,讓她心里多少有幾分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幫手。
賀太夫人隨手撣去了那些飄落在肩頭的雪花,沉聲又道:“封家就是太著急了,才會惹得一身腥!”瞧瞧封家自以為能壓過安平,非要與安平硬碰硬,結果呢?!封預之不僅丟了駙馬的頭銜,連封炎這個兒子都丟了!
如果封炎,不,慕炎真的是崇明帝的兒子,如果慕炎將來真的登基為帝,封家恐怕要懊惱得吐血了吧!
賀太夫人又繼續往前走去,唐氏聽著她方才那句似乎語含深意,心念一動,連忙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問道:“大舅母,您可是有了什么良策?”
“你們有見過哪個皇帝不是后宮三千佳麗嗎?!”賀太夫人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唐氏和賀大夫人互看了一眼,皆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唐氏腳下的步子緩了緩,眸中多了幾分若有所思。不錯,這普通的男人尚且要三妻四妾,更何況是皇帝呢!
“現在封…慕炎的身份未明,端木家想來也還沒想太多,但是以后端木家應該能想明白的。如果慕炎將來真的能…那么光靠端木緋一個想要綁住慕炎是不保險的。”
賀太夫人一邊緩緩地往儀門方向走,一邊說道。
“母親說得是。”賀大夫人連連點頭,“看看皇后娘娘就知道了!”
這要是謝家當初再往宮里送一個謝家女,生下皇子,現在何至于還要扶持別人的兒子,一會兒四皇子,一會兒三皇子,來回搖擺不定,讓人看了笑話。
賀太夫人淡淡地斜了賀大夫人一眼,眼神中帶著一抹高高在上。
她大致也能猜到賀大夫人在想什么,覺得這個兒媳的眼界還是淺了點。
“不僅是子嗣的問題,還有…”賀太夫人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吐出兩字,“岑隱。”
岑隱?!唐氏和賀大夫人皆是驚疑不定,聽得是一頭霧水。
“岑隱那可是一把雙刃刀。”賀太夫人意味深長地說道。
岑隱如今在朝堂上可謂是說一不二,權傾朝野,端木緋如今在京中能夠橫著走,那都是仰仗著岑隱為靠山。本來端木緋將來無論嫁給誰,都可以因此得到夫家的敬重。
可是,如果慕炎真的是崇明帝之子,如果慕炎將來真的登基了,那一切就不同了,慕炎能容得下岑隱這個足以挑戰皇權的權臣嗎?!
古往今來,新帝登基后,清算權臣的事件不在少數,等到了那個時候,怕是岑隱和慕炎就要不死不休了,而端木緋與岑隱有舊,屆時她怕是會夾在中間不好做人,甚至于因此被慕炎遷怒。
賀家是端木家的姻親,也該為端木家解憂,萬事講個先來后到,賀家也不去和端木緋搶那個皇后之位,但是四妃總能有一個,以后也可以和端木緋在宮中相互扶持,更可以幫著端木緋固寵。
這件事對于端木家和賀家而言,都是彼此互益的好事。
賀太夫人抿了抿唇,自信滿滿。
唐氏其實還是不明白賀太夫人的意思,皺了皺眉,有些急切地說道:“大舅母,可是這事也拖延不得啊!”
賀太夫人眸色微凝,心里也知道這件事不可急,但也拖不起:他們兩家現在多少抱著押寶的心態。
畢竟誰也不確定慕炎到底是不是崇明帝的兒子,還有他將來會不會即位。可是等“確定”了,那就太晚了,等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滿朝文武都要想著要給慕炎送女了。
賀家只能以家中的一個嫡女為賭注去搏一份未來,也許可以以此重回賀太后在時的尊榮。
這個賭注值得!
接下來,他們也該“推一推”端木家了…
賀太夫人昂首挺胸地迎著寒風往前走著,風大了,雪也大了。
等端木憲回府時,半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花密集得仿佛濃霧般,目光所及之處朦朦朧朧的一片。
端木紜讓人吩咐了門房看著,因此端木憲一回來,她就知道了,親自跑了趟外書房,把賀家人來過的事告訴了端木憲,端木憲滿不在意,完全不予理會。
臘月初九,王御史上折彈劾首輔端木憲寵妾滅妻,言辭鑿鑿地說是端木憲的嫡妻賀氏被他假借生病之名囚禁了起來,還不讓娘家人探望,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隱情。
僅僅只是御史的一紙彈劾,沒有在朝堂上掀起半點風浪,朝臣們即便聽聞了,那也大都是一笑置之。
臘月初十,由皇后提出,正式下旨給三皇子慕祐景和謝向菱賜了婚。雖然皇帝還昏迷不醒,但是皇后覺得三皇子在長慶長公主府沖撞了謝向菱,兩人肌膚相親,他們母子怎么也應該給人家姑娘一個交代。
雖然當初皇后并沒有下正式的懿旨,但是謝向菱和四皇子的婚事幾乎人盡皆知了,現在要換人,再結合江寧妃之死以及三皇子記在皇后名下的兩樁事,所有人都了然了。
京城各府雖然沒在皇后、謝家和江家人跟前多說什么,但在背后早就議論得沸沸揚揚。
因為岑隱沒有表明任何態度,所以,除了宗令禮親王提出皇帝還沒醒如此不合孝道以外,大多的臣子們都很識趣地對此保持了沉默。
臘月十一日,謝向菱在承恩公府投繯自盡,說她沒了名節,無顏茍活在世間,唯有以死明志。
承恩公府又是請大夫又是請太醫地惺惺作態了一番,鬧得沒半天京中不少府邸都聽說了這件事,當日,三皇子慕祐景在凜冽的風雪中跪在養心殿前,痛哭流涕地向皇帝告罪,說慕家男兒要敢作敢為,他要為自己所做之時負起責任。
慕祐景在雪中跪了近一夜,直到黎明時才體力不支地暈厥了過去,還發起了高燒,幸好養心殿內有輪值的太醫,立刻給慕祐景施針開方。
慕祐景足足高燒了一日一夜才蘇醒過來,引得皇后心疼不已,說皇帝要是知道三皇子如此敢做敢當,也會覺得欣慰的。
如此這般地鬧了一通,等到了臘月十二日已經傳得京城上下無人不知了。
然而,就算是皇后和江謝兩家如此煞費苦心地把這出戲“從頭到尾”地唱完了,卻是徒勞罷了。
前面江寧妃的死鬧得太大了,在大多數人的眼里,這只是一場鬧劇,三皇子鬧騰得越厲害,越是讓其他人覺得江寧妃之死果然是三皇子所為!
九思班和聆音班的反應極快,沒幾天就又各自排了一出關于兩個皇子換親與皇子弒母的新戲,把朝代、背景、人物稍作變動,又熱熱鬧鬧地開唱了,幾乎是場場爆滿。
這些事自有東廠的人一一報告給岑隱,岑隱從頭到尾都沒有插手。
無論外面有哪些閑言碎語,皇后也顧不上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只要三皇子能登基,現在背后被人非議幾句也無法。皇后在臘月十四日就正式下了懿旨賜婚,并匆匆定下了年后完婚,由禮部和內廷司操辦三皇子的婚事。
雖然婚事的時間急了些,但皇子大婚是有定例的,禮部和內廷司只要遵守定例就行了,趕一趕也是來得及的。
然而,一直沒管這事的岑隱在皇后下了懿旨后說了一句,國庫沒錢。
禮部和內廷司毫不猶豫,甚至沒有彼此溝通,就立刻默契地決定草草辦婚事。
臘月十六日,禮部派人把聘禮送到了承恩公府,六十四抬聘禮被堆在了儀門處,由謝家人一一打開聘禮的箱蓋供家里人觀看。
府外是那些來看皇子下聘的百姓,一個個伸長脖子,往里頭張望著,交頭接耳;府內是府中上下都跑來儀門處圍觀聘禮。
謝向菱也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照理說,皇子下聘應由禮部侍郎親自帶人來送聘禮,可是今天來承恩公府的不過是一個區區五品的禮部郎中,還有這聘禮本該有標準的一百二十八抬,現在卻足足縮減了一半,而且聘禮禮單上的那些物件比之尋常的大戶人家都不如。
連皇家聘禮中必備的活雁都換成了一對木雁,那些古玩字畫、珠寶玉器、藥材香料、裘皮料子等等全都是些尋常玩意,都是在京中的鋪子里隨處可以采購的,還有那些鋪子、田莊、宅子也全都不是什么好地段,一看就是禮部和內廷司臨時湊合了一些就拿來交差了…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千兩。
這也太草率了!!
謝向菱掃視著堆在地上的這一箱箱聘禮,臉色鐵青,怒不可遏,此刻府外那些圍觀的百姓投射而來的一道道目光更是讓她覺得如芒在背。
謝向菱遷怒地尖聲對著門房婆子吼道:“關門!還不趕緊關門!”
“是,六姑娘。”門房婆子嚇得身子如篩糠般抖了起來,唯唯應諾,踉蹌地朝大門跑了過去。
很快,承恩公府的大門就被“咚”地關上了,也把府外那一道道或探究或嘲諷或嬉笑或驚疑的目光隔絕在門外。
周圍的那些其他下人也嚇了一跳,不少人生怕被六姑娘記恨上,默默地開始后退,再后退…
謝向菱狠狠地握著拳頭,臉上火辣辣得疼,又羞又惱。她要嫁的是皇子,是未來的天子,可是她的聘禮竟然比普通人家還要差,今日若是男方不是皇子,謝向菱已經令人把這些聘禮給丟出承恩公府了。
謝向菱跺跺腳,呆不下去了,轉身就要回去,卻對上了幾步外一雙溫和平靜的眼眸。
十五歲的少女披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柳黃色斗篷,一頭濃密的青絲挽了一個纂兒,只斜插了一支翡翠梅花簪,模樣秀雅,氣質恬靜。
謝向菱仿佛瞬間被凍住了身子似的,僵立在了原地,瞳孔中越來深邃、陰冷,似是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五姐姐…”謝向菱與對方四目直視,用詭異的音調喚了一聲,那聲音似輕蔑,又似怨恨。
謝向菱的大丫鬟聞聲不由打了個寒顫,默默垂首。
“六妹妹。”謝五姑娘平靜地喚道。
明明謝五姑娘什么別的話也沒說,可是看在謝向菱眼里,卻覺得她這個五姐姐是在嘲笑她,謝向菱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來。
“就算我的聘禮差又怎么樣?!我以后可是皇后!”謝向菱滿是惡意地勾唇笑了,“你呢,就算你聘禮比我多又怎么樣?!聽說,劉家三公子已經打死兩個媳婦了,五姐姐,你就好自為之吧。”
三日前,謝二夫人就做主給謝五姑娘定下了親事,定親急,成親更急,謝五姑娘會在謝向菱之前與那位劉三公子完婚。
站在謝五姑娘后方的另外幾位謝家姑娘神色微妙,避開了視線,心里當然知道五姐姐這是無妄之災,被遷怒了。按規矩,男方送了聘禮來,女方的家里人本來就該來看聘禮,五姐姐也只是陪她們一起來罷了。
謝五姑娘登時臉色發白,面如紙色,寒風將她的斗篷吹得鼓起,露出斗篷下的青碧色馬面裙。
“…”她的櫻唇微動,想說什么,但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就走了,她越走越快,到最后幾乎是小跑了起來。
看著謝五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謝向菱原本心中的郁結一掃而空,渾身上下都痛快了不少。
是了!就算是聘禮差又怎么樣?!也不過是因為婚事急,禮部和內廷司安排不及而已,她要往長遠看,她的好日子在后頭呢!
以后她可是堂堂皇后,現在差的那些聘禮想要補回來那也不是輕而易舉的。
謝向菱昂了昂下巴,得意洋洋地走了,留下儀門處的其他謝家人面面相覷,等她走遠了,才又漸漸地騷動了起來。
納征之后,就是請期,除了親迎外,其他的三書六禮在年前都是匆匆而過,這大概是大盛朝開朝以后,最寒酸的一次皇子親事了,但是無論是皇后還是三皇子都沒有說什么,仿佛只希望能夠快點完婚,其他的什么也顧不了了。
對于這些事,端木緋完全不在意,最近天氣冷,時不時下雪,她幾乎是天天躲在家里不想出門,直到臘月二十,端木緋和端木紜都帶著馬出門去冬獵。
姐妹倆先去了北城門口,這冬獵的日子是端木緋特意挑的,是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明媚,空氣清新。
一出城,端木紜就仰首張望起來,七八丈外,一個披著玄色斗篷、騎白馬的青年已經候在了那里,旭日的晨曦柔柔地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安靜而冷然。
青年也看到了她們,紅艷的唇角微微翹起,絕美的臉龐上泛起了淺淺的笑意,神色間多了幾分和煦之色,就像是春日的晨曦照拂大地。
端木紜怔怔地看著岑隱,也笑了,笑容燦爛,顧盼生輝。
“岑公子!”端木緋騎在飛翩的背上,抬手對著他揮了揮,飛翩也歡樂地甩了下馬首,似乎也在跟岑隱打招呼般。
岑隱微夾馬腹,他胯下的白馬立刻就慢悠悠地朝姐妹倆踱去。
“岑公子,你等了很久?”端木紜心里有幾分后悔,早知道她該再早點出門的。
“不久。”岑隱微微一笑,神色愈發柔和,從馬背上解下了一個布囊,取出了兩把弓箭,“我給你們帶了兩把弓。”
端木緋一看就知道哪把弓是屬于自己的,樂滋滋地接過了其中那把更輕更小巧的弓,嘗試地把弓拉開,眼睛好似貓兒般瞪得渾圓。
“這弓可真輕!”端木緋輕輕地拉了下弓弦,弓弦在空氣中嗡嗡作響。
她笑瞇瞇地自夸道:“岑公子,我的箭法進步了很多哦,沒準今天還能獵點什么回家呢。當然,不能跟姐姐比!”
她笑容滿面地朝端木紜看去,那樣子似乎在說,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端木紜也從岑隱手里接過了屬于她的那把弓,也試著拉了拉弓,雖然沒有搭箭,但是她的姿勢顯然是比端木緋的要標準漂亮多了,下巴微昂,抬頭挺胸,身上的那件斗篷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往后飛去,斗篷的邊緣翻飛如蝶。
她渾身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英氣勃勃的氣質,英姿颯爽又不失明艷。
岑隱靜靜地看著她的側顏,她的眼角微微上挑,微微瞇眼時,那纖長卷翹的睫毛垂下些許,覆在那烏黑明亮的瞳孔上,讓她的神色看來格外堅定,果決,又帶著幾分少女特有的明媚。
只是這么看著她,岑隱就覺得心中一片安寧,就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的眼眸在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時候變得分外柔和,唇角彎出愉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