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憲正要開口,慕祐顯先一步對安親王道:“皇叔有所不知,南境軍務是由閻總兵主管,歷來都是每旬會傳一份軍報回來。”
“…”安親王被噎了一下,臉色不太好看。
在場其他人看著慕祐顯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古怪,就像是重新認識了他一般。
有的人暗暗交換著眼神:大皇子在外頭歷練了這幾年,這次回來,還真不是一樣。瞧這心機,這口才,比起承恩公府的上躥下跳要聰明多了。。
安親王心里不太痛快,又道:“皇侄,軍報歸軍報…”
“王爺,”端木憲一點也不給安親王留情面,當眾就打斷了他,“南境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先兩天才剛收到,大皇子殿下所知怕也不是最新的軍情了,還是別好心做壞事,貽誤了軍機。”
端木憲字字句句都意有所指,含沙射影。
安親王嘴角抽了抽,冷哼著撇過了頭。
又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火在幾人的唇槍舌劍中過去了。
探望了臥病的皇帝后,端木憲等其他人就退出了養心殿,只留下慕祐顯一人侍疾。
幾乎是一出養心殿,端木憲的臉就板了起來,駐足看向了與他不過是幾步之隔的安親王,平日里儒雅的面龐上銳氣逼人。
當太陽被陰翳的云層擋住時,天氣就一下子有了幾分涼意,秋風瑟瑟。
安親王因為也停下了腳步,并沒有回避端木憲的視線,神色淡淡。
別人也許畏端木憲這首輔,他可不怕,端木憲難不成還能給他堂堂親王小鞋穿?!
說到底,大家也都是為了那個從龍之功!
安親王撫了撫衣袖,大步流星地離去了,嘴角得意地翹了翹,眸子里精光四射。
雖然這段時日看來是皇后、四皇子一派勢弱,岑隱為了壓制四皇子,一次次地出手針對皇后和承恩公府,但是,如今大皇子回來了,就不一樣了。
以岑隱那種專權擅權的性格,他還會容得下端木憲在那里上躥下跳嗎?!
望了眼安親王遠去的背影,游君集上前兩步,抬手拍了拍端木憲的肩膀,低聲安撫道:“別惱了,總算今天沒鬧出什么事。”說著,他的聲音又低了兩分,“‘他們’啊,做起事來就是這么小家子氣,目光短淺。”
游君集心里也是看不上承恩公府的。不是因為謝家是外戚,這史書上記載的外戚也不乏有能者,但是謝家的作派就跟暴發戶一樣,說得通俗點,那就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想著謝家這兩個月鬧出的那些事,游君集暗暗搖頭,可以想象,要是今天從南境回來的是四皇子,謝家怕是要想盡辦法宣揚得滿城皆知了。
不像大皇子…
游君集回頭朝養心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相比之下,高下立見,大皇子去了南境這些年無論為人還心性,都沉穩低調多了。
“老哥。”游君集很快收回了目光,又拍了拍端木憲的肩膀,委婉地提醒道,“不過,你也注意一下,皇后娘娘畢竟是大皇子殿下的嫡母…”
皇后若是要找借口拿捏大皇子,大皇子怕要受些委屈。
“我明白。”端木憲看著云淡風輕,心里卻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淡然。
游君集說得這些道理,端木憲如何不懂,要不是如此,大皇子又何至于被“逼著”趕在這個時候返京。
在端木憲看來,大皇子稍微受點委屈也沒什么,只要別讓大皇子成為皇后、四皇子和承恩公府他們的擋箭牌就行了。
從方才看來,他之前的推測果然沒錯。
承恩公他們就是想把大皇子和端木家放到火上烤,想讓他們與岑隱正面對上…
岑隱這些年是對自家四丫頭不錯,不過這份寵愛在端木憲看來,也不過是大人逗個小孩,怎么也不可能與親兄妹相比,要是讓岑隱對端木家有所誤會,不知道會不會遷怒四丫頭…、
說來端木家終究在朝堂上根基太淺,他如今位列首輔,看著鮮花著錦,其實如烈火亨油,只要他倒下,端木家也就等于倒了…
端木憲揉了揉眉心,從大皇子回京的事定下后,他就在愁這事,思來愁去,除了步步為營,謹慎小心,一時也沒別的法子。
也罷。水來土掩就是了。
既然想不透,端木憲也就暫時不想了。
游君集看出他有心事,就提議道:“干脆我們去半月湖散散心,喝個茶怎么樣?”也是難得忙里偷閑一回。
端木憲想著內閣那些公文也頭疼,破罐子破摔地應了。
兩人快到宮門口時,后方忽然傳來一個小內侍氣喘吁吁的聲音:“端木大人…端木大人。”
端木憲和游君集停下了腳步。
小內侍快步跑到了二人跟前,對著端木憲稟道:“端木大人,貴妃娘娘命小的來轉告大人,貴妃娘娘要留四姑娘在宮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端木緋這些年在宮里是住慣了的,隔三差五會被涵星叫去小住,雖然如今的皇后可能會找她麻煩,但是自家小孫女的靠山硬得很,在宮里恐怕比外面的露華閣什么的地方還安全,端木憲絲毫不擔心,笑著應了聲“知道了”,就把那個小內侍打發了。
小內侍又行了禮后,就匆匆返回了鐘粹宮。
涵星一向坐不住,陪著端木貴妃閑聊了一會兒,心又開始野了。
“緋表妹,今天天氣不錯,”涵星拉著端木緋的小手,與她說悄悄話,“風大,正適合放紙鳶,你說是不是?”
她這“悄悄話”根本就沒放低音量,與其說是說給端木緋聽的,不如說是說給端木貴妃聽的。
涵星也沒掩飾的意思,眼巴巴地朝端木貴妃望了過去,清澈的瞳孔里寫滿了期望。
“…”端木貴妃一向拿這個女兒沒轍,臉只繃了沒幾息,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你們倆想玩就去玩吧,不過,等酉初,你們倆記得回來一起用晚膳。”端木貴妃特意叮囑了兩個小姑娘一句。
“嗯嗯。”涵星知道晚間大皇兄也會回鐘粹宮用晚膳,爽快地忙不迭應諾,“母妃您放心,兒臣和緋表妹就在御花園里玩玩,耽誤不了晚膳。”
“緋表妹,我們走,拿紙鳶去!”涵星神采煥發地笑了,正要拉端木緋起身,又頓住了,自言自語地嘀咕道,“…本宮原來的那兩個紙鳶都舊了,不好看了。”
涵星想到一出是一出,又轉頭對著從珍吩咐道:“從珍,你趕緊去內廷司看看,今年有沒有新進貢的紙鳶。”
于是,從珍又匆匆地領命而去。
表姐妹倆喝了一盅茶后,幾個小內侍就隨從珍風風火火地來了鐘粹宮,送來了七八個色彩斑斕、形狀各異的紙鳶,一個個制作精良,圖案描繪得栩栩如生。
這些紙鳶在殿內一個個地鋪開來擺放時,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涵星在那些紙鳶旁流連不去,眼睛亮晶晶的,覺得每個都好看。
“緋表妹,你看著這鳳凰紙鳶畫得可真漂亮!”
“還有這個蜻蜓紙鳶,看著繁復,但是骨架輕巧。”
“這個孔雀紙鳶也不錯,你瞧,是不是很像一個人?”
涵星用肩膀頂了頂端木緋,笑得賊兮兮的。
端木緋一頭霧水地看著眼前這個色彩絢麗的孔雀紙鳶,心道:做得是不錯,可是這不就是孔雀嗎?!像誰?
端木貴妃見小侄女專心致志地看著紙鳶,悄悄地把女兒往旁邊拉了拉,意思是,自己有話跟她說。
涵星還有幾分不情愿,她還沒挑好紙鳶呢。
“涵星,”端木貴妃小心翼翼地湊到女兒的耳邊,用只有她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與她咬耳朵,“你找個機會問問你緋表妹,你紜表姐對自己的親事有什么想法?”
“…”涵星歪了歪小臉,怔了怔后,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了看自家母妃,直率地說道,“紜表姐有意中人啊。”
難道母妃是想給紜表姐做媒?這么一想,她又道,“母妃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什么?!端木貴妃紅艷豐潤的嘴唇微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如遭雷擊般僵在了那里。
這幾年,因為兒子在南境不知何時才能返京,她不想仗勢壓著不讓端木紜出嫁,就想再等等,也看著這兩個孩子的緣分。
雖然端木貴妃按捺著沒提婚事,卻一直在看著端木紜,也知道端木紜還沒有定親。
早些年,端木紜曾親口說過,她要等妹妹端木緋出嫁后,才會考慮她自己的婚事,所以端木貴妃也一直以為是端木紜這些年沒出嫁是因為這個原因。
為了兒子,她私心里更是希望端木紜能再拖兩年,等兒子凱旋而歸。
現在兒子終于回來,她就想把婚事定下了,卻從不曾想過端木紜竟然已經有意中人了?
端木貴妃的眼眸中閃閃爍爍,有些混亂,一時無法冷靜地思索。
她端起了茶盅,湊到嘴邊,可沒喝一口又把茶盅放下了,抬眼看著還在打量那個孔雀紙鳶的端木緋。
這事不合理啊!端木貴妃看著端木緋,但心里想的還是她的姐姐端木紜。
如果說,端木紜有意中人,那她不是應該早早地先把婚事定下嗎?!
端木紜都十八歲了,正值適宜婚嫁的芳華,總不能真等到端木緋及笄出嫁后,她才談婚論嫁吧?
這么一來,她的婚事要等多久?
便是端木家等得起,那么,男方那邊又等得起嗎?!
端木貴妃越想越覺得不對,扯住女兒的袖子,小聲地追問道:“涵星,這件事你確定是真的嗎?”
涵星有些心不在焉,心思早就溜到那邊的紙鳶上去了,答道:“是緋表妹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那你可知道你紜表姐的心上人是誰?”端木貴妃急忙再問道。
不知道。涵星誠實地搖了搖頭。
“姓什么?”端木貴妃抱著一線希望地又問。
涵星又搖了搖頭。
“…”端木貴妃看著這個沒心沒肺的女兒,無語了。
這丫頭不是最喜歡打聽消息,湊熱鬧了嗎?
怎么無關緊要的她打聽了一堆,到了要緊關頭,就一問三不知了。
涵星大半心思都在端木緋和紙鳶上,笑呵呵地丟下端木貴妃跑了,“緋表妹,你選了哪只紙鳶?依本宮之間,你干脆就挑這只‘孔雀’好了!你瞧瞧,這孔雀開屏多好看!”
涵星笑得樂極了,一想到端木緋去放這只孔雀紙鳶的樣子,就有種炎表哥被小表妹拿來當紙鳶溜著玩的感覺。
太好玩了!涵星的瞳孔亮晶晶的。
端木緋總覺得涵星的表情看著有些怪,不過沒糾結,笑著點頭道:“那就這個孔雀紙鳶吧。”
“走走走,我們放紙鳶去。”
涵星更樂了,隨意地挑了一個最華麗的鳳凰紙鳶,就帶著端木緋和幾個宮女內侍高高興興地走了。
兩個小姑娘一邊走,一邊說,如那春日山澗的清泉般悅耳。
等她們走遠了,東偏殿內也就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東偏殿內只剩下了端木貴妃和程嬤嬤兩人。
窗外,幾株翠竹在秋風中沙沙作響,屋里屋外都分外的靜謐,靜得讓人覺得有些心慌。
程嬤嬤是端木貴妃的親信,當然是知道她的心意的。
她欲言又止地看著端木貴妃,遲疑地提議道:“貴妃娘娘,奴婢覺得不如過幾日找個機會讓端木大姑娘進宮,您親自問問。”
“您也知道四公主殿下性子跳脫,對什么事都是一時的熱度,說不定…說不定是殿下沒弄清楚。”
殿內靜了片刻,唯有窗外竹葉搖曳的沙沙聲不絕于耳。
端木貴妃揉了揉眉心,沉聲道:“程嬤嬤,你說的是,本宮還是找紜姐兒問問的好。”總好過于她自己在這里猜來猜去的。
端木貴妃無奈地嘆了口氣,心里覺得兒子的運氣實在是太不好了。
程嬤嬤心里也很是唏噓,小心翼翼地又道:“貴妃娘娘,大皇子殿下已經回來了,娘娘您有什么打算沒?趁著端木四姑娘這兩天在宮里,也好遞消息給老太爺。”
端木貴妃沉默了,神色復雜地盯著窗外搖曳的竹枝。
現在的朝堂太混亂,也太令人琢磨不清了,端木貴妃也知道,皇后在這個時候非讓大皇子回來的用意就是想攪和了朝堂的混水。
風停下了,竹枝也隨之靜止下來。
端木貴妃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眸色幽深。
現在什么也不做,才是最好的。
而且…
端木貴妃心里有些感慨,心頭說不出的復雜與沉重。
從前,她也想著大皇子登上帝位從此一世尊榮才是最好的,但是,自打大皇子去了南境戰場,這幾年,端木貴妃一直提心吊膽,多少次午夜夢回時,她在半夜猛然驚醒,之后就輾轉難眠到天明。
這兩年半的煎熬度日讓端木貴妃的想法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現在的她,只希望一雙兒女都平平安安的。
至于皇位,那就看他自己的意愿吧。
日子終究是他自己的,只要他過得快活平安就夠了。
端木貴妃手里的帕子攥得更緊了,暗暗琢磨著要找機會問問兒子他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無論如何,現在還是以靜制動好,千萬不能中了皇后和承恩公府的圈套,她的兒子在南境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才平安歸來。
她決不能讓兒子成了別人手中的擋箭牌!!
端木貴妃靜默了片刻,正要去端茶,又忽然想了一件事,眉心微蹙,問道:“程嬤嬤,今天長慶長公主也進宮了吧?”
沒等程嬤嬤回答,端木貴妃就徑自往下說:“你去提醒一下四公主和四姑娘…還是避著點長慶得好。”
程嬤嬤卻是以帕子捂著嘴呵呵地笑了,“貴妃娘娘,這宮里宮外的,誰敢惹端木四姑娘?”貴妃這是當局者迷啊。
端木貴妃怔了怔,樂了,發出一陣清脆爽利的笑聲。
“確是如此…”端木貴妃失笑道。
連女兒涵星也因為和端木緋這小丫頭交好,在宮里得了不少便利,只是她那個女兒啊,沒心沒肺的,壓根想不到,只以為她和別的公主一樣。
比如方才,女兒一開口要紙鳶,就立刻有人把這么多紙鳶送來了,怕是這宮中誰都沒有這樣的優待!
“娘娘,那奴婢去與四公主殿下說一聲…”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程嬤嬤領命而去。
程嬤嬤加快腳步離開了鐘粹宮,朝著御花園的方向去了。
御花園很大,但是想找涵星和端木緋卻不難,也不用問人,程嬤嬤遠遠地就看到兩個色彩斑斕的紙鳶甩著長長的尾巴悠然地飛翔在高空中…
程嬤嬤就朝著紙鳶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從御花園的西門進了園子。
穿過一片翠竹林,她就看到前方一片嘈雜的喧嘩聲,七八個人圍在一起。
程嬤嬤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四公主和端木四姑娘該不會這么不巧真遇上長慶長公主了吧?
程嬤嬤趕緊加快了腳步,臉上難掩緊張之色。
長慶長公主近兩年來,日子過得越發肆無忌憚,放浪形骸,各種關于她的傳聞就沒斷過,不但跟女兒九華縣主離了心,連兒子方惇也與她鬧得不太愉快。
記得上次聽來給端木貴妃請安的永昌伯夫人說起過,前些日子,長慶似乎和她兒媳娘家武安侯府的趙三公子有幾分不清不楚,趙三公子那可是長慶兒媳趙氏的弟弟。
長慶和方惇母子倆曾經為此大吵了幾次。
這樁丑事鬧得大半個京城都知道了,如今啊,趙氏幾乎都不敢出門了,長慶卻渾不在意。
雖然端木四姑娘在宮中自有靠山,應該沒人敢對她太過無禮,但若是四公主與端木四姑娘被人沖撞了,到底不美。
大皇子才剛回京,還是別鬧出事來讓人看了笑話得好。
程嬤嬤越想越急,小跑了起來,氣息微喘。
待她看到人群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氣冷氣。
哎,四公主和端木四姑娘的運氣還真是差極了!
不是長慶長公主,而是皇后。
皇后可比長慶長公主還要麻煩!程嬤嬤一顆心急墜直下,腳下跑得更快了。
秋風瑟瑟,落葉紛飛,微風送來皇后不悅的斥責聲:
“…你這丫頭,從前本宮看著你和你姐姐還算乖巧懂事,不過短短幾年,就恃寵而驕,現在竟變得如此囂張跋扈!真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說著,皇后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從端木緋掃向了涵星,似乎在暗示涵星就是“墨”。
涵星手里還緊緊地抓著她的紙鳶線,對于皇后說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被皇后這般當面斥責,端木緋卻還是笑瞇瞇的,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對著皇后福了福道:“皇后娘娘,您還是像從前一樣,雍容大度。”
皇后愣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冷笑道:“端木緋,你這張巧嘴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端木家這小丫頭委實狡猾,就如她那個祖父般,她贊自己雍容大度,語外之音就是自己不該和她們一般計較。
皇后直直地看著端木緋,攥著帕子的素手緊繃,手背上浮現根根青筋。
這些年來,因為端木緋與女兒舞陽交好,自己也一直待這對姐妹不薄,可是她們又是怎么回報自己的呢?!
皇后的瞳孔變成越來越深邃。
端木緋仿若未聞般,反而笑得更燦爛了,話鋒驀地一轉:“皇后娘娘,臣女前幾日去了趟簡王府。”
“舞陽姐姐和簡王太妃還有小西去了建寧寺小住,等到舞陽姐姐回來見到皇后娘娘,是會歡喜娘娘您和從前一樣‘雍容大度’,還是會失望呢?”
聽到端木緋提起舞陽,皇后的臉色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更難看了。
她只覺得端木緋所言皆是綿里藏針,意有所指,這丫頭竟然連她堂堂皇后也敢當面指責了!
“大膽!”
皇后面沉如水地喝斥道。
這一聲斥如驚雷般回響在四周,御花園里的那些內侍宮女們全都慌了。
不過是短短的幾句話間,周圍又有不少宮女內侍都自發地圍過來,原本附近才七八人,現在已經圍了近二十人了,這些人一個個都渾身緊繃,如臨大敵,神色微妙。
皇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端木緋身上,根本沒在意這些內侍宮女,可是剛剛抵達的程嬤嬤卻是注意到了周圍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心里咯噔一下。
程嬤嬤緊張地皺起眉頭,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趕緊找人去請貴妃娘娘過來打個圓場,大事化小。
涵星一眨不眨地看著端木緋,瞳孔晶亮。
周圍陷入一片死寂,空氣陰沉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端木緋還是淺笑盈盈地彎著唇角,坦然地與皇后四目對視,臉上不見一點怯色。
沉默蔓延,氣氛越發凝滯。
皇后陰沉地瞪著端木緋,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她心里是恨不得讓人把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丫頭拖下去好好教訓一番,可是又忍不住想到了女兒。
她方才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女兒會對自己失望?
不,不會的,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女兒了,為了女兒能像當年安平長公主一樣,尊榮無限。
皇后的心里忽生了一陣惶恐。
她的眼神飄忽了一下,突然冷哼一聲說道:“本宮今天看在舞陽的份上,就不與你計較了,你…好自為之!”
她甩袖而去,只是腳步似乎有些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