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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折磨

  “讓魏統領進來氣皇上嗎?”袁直陰陽怪氣地說道,“太醫都說了,皇上不可輕易動怒,要靜養。”

  “皇上,魏統領…”文永聚不死心地還想說什么。

  “滾!”

  皇帝越聽越是不耐,拔高嗓門打斷了文永聚。

  文永聚見皇帝龍顏大怒,只得閉嘴。

  他再也不敢多說,只能躬身行禮后,慢慢地退出了御書房。

  袁直連忙親自給皇帝奉茶,安撫道:“皇上息怒,為了那等出身的女子不值當的。”

  文永聚在打簾出去的時候又回頭看了看皇帝,也只能退了出去,門簾把他徹底地隔絕在了御書房。

  袁直飛快地朝落下的門簾望了一眼,嘴角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一個譏誚的弧度。

  他故意唉聲嘆氣地又道:“皇上,您說是不是最近天氣太熱了,以致這人燥得慌啊,魏統領一會兒彈劾首輔,一會兒又妨礙東廠辦事,這火氣真是大得很…”

  皇帝端起青花瓷茶盅,慢慢地用茶蓋拂去漂浮在茶湯上的茶葉,一下又一下,眸子里明明暗暗。

  是啊,這段時日魏永信還真是上躥下跳,沒完沒了!

  這真的只是個巧合嗎?!

  皇帝心口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爬、在撓,讓他坐立不安。

  皇帝忽然就從御案后站了起來,在御書房里來回走動著。

  魏永信先是讓他的女人妨礙東廠辦公,緊接著就跑來宮里告狀,那么接下來他是不是就該彈劾東廠和阿隱了?!

  端木憲是內閣首輔,阿隱掌管著司禮監,這兩個人都關系到朝堂政事的順利運行,魏永信如此針對端木憲和阿隱,又是為了什么目的?!

  皇帝驀地停下了腳步,轉頭朝窗外望去,窗外,不知何時,天色變得有些陰沉下來,太陽被遮擋在層層陰云后。

  皇帝怔怔地望著北方的天空,那層層疊疊的陰云濃密陰暗的仿佛千軍萬馬朝這邊奔騰而來…

  皇帝感覺一口氣壓在了胸口,瞳孔中變得越來越深邃復雜。

  明明現在北境的局勢那么危險,魏永信還要故意在朝堂上搞這些內斗,難道是和北燕有瓜葛?!

  想到這個可能性,皇帝的臉色登時陰沉得仿佛要滴出墨來。

  御書房里靜了下來。

  “滴答,滴答…”

  天空中砸下了豆大的雨滴,起初只是幾滴而已,漸漸地,越來越密集,砸在屋檐上,樹葉上,墻頭上,啪啪作響,外面的世界很快就變成了水汽朦朧的一片。

  這雨一下就是一夜,到了次日一早,還是細雨綿綿。

  眾臣冒雨進宮參加早朝,這鬢發間的水汽還未干,就聽金鑾殿上突然炸下一記轟雷:

  “皇上,臣有本奏,東廠廠督岑隱,縱下行兇,弄權作亂,實在是罪大惡極!”

  魏永信率先出列,單膝下跪,神情激憤地陳述著東廠的種種罪狀。

  其他官員皆是膽戰心驚。

  昨天在衣錦街發生的事情,短短一夜就已經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幾乎滿朝文武都知道了,甚至還有一些人自己或者家人去過衣錦街,現在想起昨天的事,還是余驚未消。

  哎,還有些人到現在還在東廠手里,沒放回來呢!

  現在魏永信又在搞什么?!

  不少朝臣都悄悄地彼此交換著眼神,心里發慌。

  尤其是昨天去過衣錦街的人心里怕極了,生怕被魏永信牽連。

  那些大臣心中是又悔又怕,有人偷偷去瞧站在皇帝一側的岑隱,大紅的麒麟袍在金光閃閃的龍椅映襯下顯得越發紅艷,如那殷紅的鮮血般。

  幾個朝臣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本來,這段日子看著魏永信利用端木四姑娘的事彈劾首輔端木憲,可是岑隱卻一直沒出面,他們還琢磨著是不是岑隱惱了端木四姑娘,想撇清關系,沒想到安千戶昨天就敢帶人去砸魏家的鋪子,更甚至,還把魏家那個柳氏送回了牡丹樓,直接就和魏永信對上了。

  岑隱顯然震怒,魏永信居然不服軟,還敢彈劾岑隱。

  不知死活,真是不知死活!

  魏永信完全不理會周圍其他人的目光,仰首挑釁地瞥了岑隱一眼,繼續道:“還請皇上關閉東廠,懲治奸佞岑隱!”

  魏永信的聲音一字比一字響亮,擲地有聲。

  皇帝大馬金刀地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臉上面無表情,眼底劃過陰沉。

  他如往日里般穿著明黃色的龍袍,頭戴烏紗善翼冠,可是只要細細觀察,就會發現皇帝昨夜沒睡好,眼下有一片深深的青影。

  皇帝的右手緊緊地握住了龍椅上雕著龍首的扶手,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皇帝想起了昨天魏永信來求見自己的事,也想起了昨天自己的“推測”…

  他瞇眼俯視著下方的魏永信,視線死死地釘在了他身上,眸子里幽深冷冽,散發著幽幽的寒氣。

  果然,魏永信果然是居心叵測!

  皇帝遲遲沒說話,沉默靜靜地蔓延著,氣氛僵硬。

  此時此刻,皇帝不說話,群臣皆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唯有岑隱悠閑地負手立于一旁,神情之間,云淡風輕,帶著一種笑看風云的淡然。

  沉寂的時間太久了,久到魏永信也覺得氣悶,忍不住抬起頭去偷看上方的皇帝,眼角的余光瞟到了皇帝陰情不定的表情。

  魏永信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腦海中也想到了昨天,昨天他在御書房外足足等了兩個多時辰,文永聚說皇帝不會見他,但是他不信。

  他堅持地等在那里,哪怕暴雨臨盆。

  他以為憑借皇帝和他的交情,皇帝肯定會見他的,但是他錯了…

  皇帝終究沒有見他,他只能落寞地回了魏府,他只能派人去牡丹樓守著,便是一時不能接回柳蓉,也不能讓她在牡丹樓吃了虧。

  他的蓉兒…

  一想到柳蓉此刻在牡丹樓里也許正被東廠和老鴇折磨,魏永信就覺得心痛難當。

  他對皇帝太失望了!

  魏永信的眸色漸深,一點點變得深邃暴戾,心底更是仿佛有海嘯在肆虐著,翻騰著。

  岑隱那閹人替皇帝做過什么?!

  自己曾為皇帝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又是什么?!

  魏永信努力地壓抑著心頭的憤懣,仰起了頭,銳利幽深的眸光直射向御座上的皇帝,再次道:“皇上‘英明神武’,如此奸佞不除,天下公理難現,實在是有礙‘江山社稷’。”

  皇帝的右手更為用力地抓住了龍椅上的扶手,耳邊響起了二十年前,魏永信向他投誠時,對他說的話:太子優柔寡斷,只能守成而不能開疆辟土,王爺英明神武,才有利于江山社稷。

  魏永信這是在威脅自己?!

  他好大的膽子!

  君臣的目光在半空中激烈地對撞在一起,火花四射。

  時間似乎在這一瞬停滯了。

  岑隱還是氣定神閑地站在一旁,微微地側身,下巴仰起,狹長的眸子里眼簾半垂,幽邃凌厲,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凜然。

  這一眼,寒光森森,若有精光。

  這一眼,如利箭般直刺在魏永信的心口。

  岑隱這是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嗎?!

  豎子爾敢!

  魏永信看著岑隱的雙眸迸發出如火山巖漿般的怒潮,攜著毀天滅世的氣勢。

  皇帝也怒了。

  魏永信這是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啪!”

  皇帝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扶手上,這一聲,震聾發揮,金鑾殿上更靜了。

  皇帝霍地站起身來,只丟下了兩個:“退朝”,然后看也沒看下面的群臣,就拂袖離去。

  文武百官皆是俯首作揖,恭送皇帝離去,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氣。

  早朝散了。

  但是文武百官卻沒急著離開,一個個都朝岑隱圍了過去,眉眼帶笑:

  “岑督主一向清正,行事有度,皇上定是知道的。”

  “是啊,東廠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于朝廷那是大大有益!”

  “皇上對督主一向是信賴有加…”

  岑隱這邊,圍著一眾急于表忠心的官員,而中間單膝跪在金鑾殿上的魏永信幾乎是無人問津,只有幾個親信同黨圍了過去,連忙扶魏永信起身。

  他們也心知這次的情況于魏永信不利,想安慰幾句,卻見魏永信抬手示意他們噤聲。

  魏永信面沉如水,看也沒看岑隱,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被圍在眾人中心的岑隱飛快地斜了魏永信的背影一眼,眸子里閃過一抹極其復雜的情緒,一閃即逝。

  岑隱神情淡淡,唇角似翹非翹,他只是一個眼神,就有小內侍把周圍的大臣們去驅趕到一邊。

  岑隱不緊不慢地離開了金鑾殿,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似閑云野鶴,又似一把出鞘的利劍。

  留下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覷,心里越發沒底了。

  督主是不是惱了他們方才沒為他發聲?!

  群臣又朝岑隱的背影望了望,然后就圍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討論起來。

  “督主定是惱了,這下可怎么辦啊?”有人發愁地問道,愁得眉峰間的皺紋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

  一個中年大臣沉吟著提議道:“有道是,亡羊補牢猶未晚矣。設法彌補一二,總比啥也不做要好吧?”

  “可是,督主的眼里一向揉不進沙子…”

  “咳咳,此路不通,另尋他路便是。別忘了還有‘那一位’呢?”又有人意味深長地提醒了一句。

  雖然沒言明,但是所有人都瞬間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想到一個地方去了。

  是了是了,還有“那一位”呢!

  于是乎,才平靜沒幾日的端木家又熱鬧了起來,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訪客,但因為端木憲被彈劾,端木府一概拒不見客,所有人都被攔在了府外。

  饒是如此,還是擋不住絡繹不絕的來客抱著不妨一試的心理來了,權輿街上車來車往,很是熱鬧。

  相比府外的喧囂,府中平靜安寧得很,上上下下該怎么過,就怎么過。

  “老太爺,方才工部右侍郎來訪。”長隨恭敬地對著端木憲稟道。

  “不見。”端木憲揮揮手,不耐煩地打發了長隨,覺得他真是沒眼色,沒見自己正和四丫頭下棋嗎?

  手執黑子的端木憲看著眼前星羅棋布的棋盤,眉心輕蹙,猶豫不決。

  長隨連忙應了一聲,退了出去,心道:看來老太爺是心意已決了,這才不過半天,朝堂上下,下至五六品,上至一二品的官員,那是一波波地來,全都被老太爺給駁了。

  這要是再有人來,干脆自己就把人給打發了算了。

  然而,一盞茶后,長隨還是再次進了外書房。

  “老太爺,游大人求見。”

  這一次,端木憲總算是施舍了長隨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道:“讓他進來吧。”

  長隨并不意外,畢竟老太爺與吏部尚書游大人一向交好,可以不給其他人面子,這游大人的面子與交情還是要顧的。

  不一會兒,游君集就在長隨的引領下,熟門熟路地朝這邊來了,打簾的那一瞬,就聽書房里傳來一個軟糯的女音:“祖父,您確定要走這里?”

  這不是…

  游君集的耳朵動了動,一下子聽了出來,團團的圓臉上登時就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兒。

  “四丫頭,那祖父再想想…”端木憲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游君集快步進屋,哈哈大笑,“端木老兄,你這棋品也太臭了,哪有跟孫女下去還悔棋的道理!”

  繞過一道紫檀木座八仙過海屏風,游君集就看到了坐在窗邊對著棋盤而坐的祖孫倆。

  梳了個雙平髻的小丫頭穿著一件淡粉色蓮花紋褙子,優雅地端坐在棋盤前,慢慢地飲著茶。

  見游君集來了,端木緋起身相迎,笑吟吟地福了福,“游大人。”

  端木憲還是坐在圈椅上沒動,抬了抬眉梢道:“我跟我孫女下棋,還要你這外人多管閑事。”

  端木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炫耀。

  游君集嘴角一抽,心里感慨著自己怎么就沒這么聰明乖巧的孫女呢!

  想想端木緋為了給北境籌錢糧四處奔走,游君集心中就感慨不已,哎,也不知道端木憲上輩子到底是燒了什么高香,這輩子才能有這么好的孫女。

  游君集撩袍在棋盤的另一邊坐下了,一邊拈著胡須,一邊看著眼前的這個棋局,入了神。

  雖然他沒看到這局棋的過程,但是從結果也可以想象黑白子之前廝殺得有多激烈…

  大丫鬟連忙給游君集上了熱茶,又給端木憲、端木緋換了新茶。

  聞到茶香,游君集抬起頭來,看著端木憲一本正經地問道:“讓了幾子?”

  端木憲嘴角抽了抽,差點沒攆人,最后還是比了四根手指。

  游君集又看了看棋盤,對著端木緋贊道:“丫頭,你棋藝見長啊。”

  他一臉艷羨地嘆道:“端木兄,還是你會享福,每天都躲在府里下下棋,喝喝茶,你都不知道外面亂成什么樣了。”

  端木憲收回了剛“下錯”的那枚黑子,正在琢磨著這黑子要下到哪里更好,心不在焉地問了:“怎么了?”

  游君集是剛從吏部下衙后,沒回府就來了這里,連忙把今早發生在金鑾殿上的鬧劇都說了。

  聽聞連岑隱和東廠也被彈劾,端木憲一不小心就手滑了一下,指尖拈的那枚黑子滑落。

  “啪”的一聲,黑子墜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出去,大丫鬟連忙去撿。

  端木憲與端木緋祖孫倆交換了一個古怪的眼神。

  對于昨天發生在錦繡坊的那些事,端木緋早就聽端木憲說了,當時就隱約覺察出了什么。此刻游君集所言也就是驗證了她的猜測…

  哎,魏永信真是找死!

  封炎他們正愁找不到好機會呢…咳咳,不想了。

  端木緋估計端木憲一時也沒心情跟她下棋了,目光移向了窗外,下午的燦日高懸,映得天空的藍尤為通透碧藍。

  窗外的庭院里靜謐無聲,只有風吹過樹枝的簌簌聲,午后的端木府安靜詳和。

  端木憲下意識地去摸棋盒里的黑子,似是喃喃自語,又似乎在問游君集:“魏永信到底想干什么?”

  五指撥動棋子時,棋盒里發出清脆的棋子碰撞聲。

  “我聽說魏永信那個小妾還在牡丹樓里呢。”游君集一邊用茶蓋慢慢地拂去茶湯上的浮葉,一邊似笑非笑道。

  “…”端木憲嘴角抽了抽,表情一言難盡。

  素聞魏永信對他那個寵妾愛之若命,還真是傳言不虛啊!

  游君集淺啜了口熱茶后,接著道:“皇上今天心情很不好,恐怕接下來幾天沒準又要休朝了…”

  反正這棋也沒法接著下了,端木緋干脆就把棋盤上的棋子都收了起來,然后起身道:“祖父,游大人,您二位慢慢談,我就不打擾了。”

  她身子輕盈地福了福,就告退了。

  游君集依依不舍地看著端木緋,心里很想把她叫住也跟自己下一盤棋,可是偏偏還有正事要跟端木憲談,只能眷戀地地看小姑娘走了,琢磨著干脆明后天抽空再來這里下棋。

  端木憲的外書房里當然也放著冰盆,端木緋一出門,就感到一陣熱烘烘的氣流撲面而來。

  這要是平時,端木緋怕是已經躲回屋子去了,可是今天不一樣。

  今天她和端木紜約好了要去祥云巷那邊,一盞茶后,姐妹倆就騎馬從東側角門而出。

  涵星和李廷攸的婚事已經定下了,李太夫人婆媳雖然還沒定下歸期,但隨時都會回閩州去,所以這些天兩家人常來常往。

  烈日高懸,此刻街道上往來行人不多,飛翩樂壞了,一邊跑,一邊發出咴咴的叫聲。

  姐妹來馳過幾條街,再又拐過一條街后,后方忽然傳來了“呱呱”的烏鴉叫。

  等等。

  端木緋下意思地拉了拉馬繩,這聲音聽著似乎有些耳熟,端木紜也稍稍緩下了馬速。

  很快,一道黑影在她們頭上展翅飛過,距離她們的頭頂也不過是兩三尺的距離。

  飛翩最是好勝,不服輸地踏著蹄子,“得得”作響,那樣子仿佛在說,它一定可以追上的!

  端木緋安撫地摸了摸飛翩的脖子,笑瞇瞇地說道:“放心吧。它很快就會回來了。”

  似乎在驗證端木緋的話一般,那只方才飛到前面去的黑鳥很快就調轉方向,朝姐妹倆的方向飛來。

  “真真!”

  小八哥歡樂地在姐妹倆的上方打著轉兒,一會兒叫“呱呱”,一會兒叫“美美”,把它會的詞語又叫了一個遍。

  就算端木緋不抬頭,也能確認這只蠢鳥就是自家的小八哥。

  自打上月小八飛去岑隱那里后,已經近一個月沒回來了,端木緋幾乎都要“忘了”家里還養著一只鳥了。

  “小八,你這個壞東西。”

  端木緋輕聲嘀咕了一句,把左臂伸了出去。

  小八哥“呱呱”地叫得更大聲了,收起翅膀,穩穩地停在了端木緋的胳膊上。

  端木紜看著小八哥也勾唇笑了,腦海中浮現一個名字。

  岑隱。

  既然小八哥在這里,那岑隱…

  端木紜回過頭,朝方才小八哥飛來的方向望去。

  后方的馬蹄聲漸漸清晰,可見五六丈外,一個著寶藍錦袍的青年策馬而來,鴉羽似的黑發隨風飛舞,渾身自有一股耀眼的光華。

  迎上她璀璨的柳葉眼,岑隱緩下了馬速,一直策馬到與端木紜并肩的位置,勾唇一笑,審神采精華。

  “岑公子。”端木紜也笑了,笑容明艷,比那夏日的驕陽還要璀璨。

  端木緋也過來給岑隱見禮,笑盈盈地拱了拱手。

  “你們倆可是要去祥云巷?”

  岑隱看了看前面,隨口問了一句。

  岑隱能猜出來也不奇怪,再過兩條街,就是祥云巷了。

  “是啊。”端木紜笑著應了,“等過了夏天最熱的時候,外祖母和二舅母想來就要回閩州了。我和妹妹想趁著兩位長輩還在,多去盡些孝心。”

  小八哥不甘寂寞地在一旁叫了兩聲,似在附和般。

  端木緋抬手在蠢鳥的頭頂摸了摸,櫻唇微翹,眉眼彎彎。

  這只蠢鳥一回來,一下子就熱鬧了不少呢!

  “端木大姑娘,四姑娘,我送送你們吧。”岑隱含笑道。

  三人繼續沿著街道策馬前行,三人以端木紜為中心并行。

  只是,速度放慢了不少。

  “岑公子,”端木紜本來也有事想找岑隱,這一次在路上巧遇,干脆就把這事說了,“我的馬場里最近又有三匹新生的小馬駒,都是有匈奴馬血脈的良駒。”

  “岑公子,等小馬駒半歲時,我給你送去可好?”

  看著端木紜那殷切的眸子,岑隱腦子一片空白,脫口就應了:“好。”

  端木紜聞言,笑得更歡了,又道:“岑公子,你別嫌小馬駒太小,這馬駒還是要自己親手養大得好,才親人。你看飛翩!”

  飛翩似乎知道自己被夸獎了,“咴咴”地嘶鳴了幾聲,聲音極為愉悅。

  小八哥激動地叫了起來,一下子就把飛翩的聲音壓了過去。

  這只聒噪的蠢鳥。端木緋伸指在它額頭輕彈了一下。

  “壞壞!”

  蠢鳥怒了,從端木緋的肩頭跳到了飛翩的兩個耳朵之間,跳了跳,憤怒地譴責著端木緋。

  端木紜有些汗顏地看了小八哥一眼,“岑公子,小八哥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可想而知,這只蠢鳥在岑隱那里待了一個月,恐怕是沒少給岑隱搗亂。

  岑隱怔了怔,勾唇笑了,“我很喜歡小八。”他那張絕美的臉龐越發奪目。

  他是真的喜歡小八,有了這只聒噪的八哥以后,讓他生活中也添了些許色彩。

  端木紜抿了抿嬌嫩的紅唇,只覺得岑隱是在說客氣話。

  自家鳥到底是什么德行,她當然是清楚的…哎,她一定要給岑隱挑一匹聰慧聽話的馬駒。

  岑隱似乎看出了端木紜的心思,右手握成拳,放在唇畔,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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