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信皺了皺眉,又把酒杯放下了些許,正想讓丫鬟去看看怎么回事,已經有人沖進了書房里,一邊跑,一邊喊著:
“老爺,東廠來抄家了!”
“什么?!”魏永信眉頭緊鎖,執酒杯的手一抖,斟滿的酒水自杯口溢了出來,灑在了袖口上。
“啪!”
魏永信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酒水灑得更厲害了,把方幾上弄濕了一大片。
他多年位居高位,幾十年來不知道經歷多少風浪,發怒時,一股懾人的氣勢與凜然自然而然地釋放了出來。
來稟報的小廝嚇得渾身微微顫抖,連忙解釋道:“老爺,岑督主親自帶了東廠的廠衛來,現在東廠的人已經把府外都團團圍住了,正沖進來要抄家呢!”
魏永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地站起身來。
岑隱竟然敢為了一個區區的小丫頭出動了東廠,而且還親自來了。
岑隱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嗎?!
等等!不對。
北境米糧的事,自己做得隱蔽,岑隱不可能知道是自己在暗中謀劃這一切的,所以,他是想利用這件事來鏟除異己。
這閹人仗著東廠就支手遮天,瞞著皇帝來抄自己,真是膽大妄為!
但是,可惜了。
這一次,岑隱只會弄巧成拙,反倒是正好把“機會”奉送到自己的手中。
魏永信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神情中透著一抹冷厲。
他正想吩咐小廝什么,就發現窗外的喧囂聲更響了,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七八個東廠的人舉著火把聲勢赫赫地朝這邊走來,書房外傳來了丫鬟惶恐的聲音:“這位大人,我們老爺就在里面,勞煩稍候,讓…”
“給咱家讓開!”
“我們東廠辦事還敢有人阻攔!”
隨著一個陰陽怪氣的男音,曹千戶帶著兩個東廠番子闖了進來,昂首闊步。
這間寬敞的書房一下子因為他們的闖入而變得擁擠起來。
魏永信已經冷靜了下來,神情平靜。
他隨意地撣了撣剛才被淋濕的袖子,抬眼看向了幾步外的曹千戶,淡淡道:“你讓岑隱來見本統領!”
曹千戶隨意地對著魏永信嗤笑了一聲,直呼其名道:“魏永信,你還沒有資格見督主!”
說著,曹千戶抬手指向了魏永信,吩咐屬下道:“魏永信膽敢妨礙東廠辦事,給咱家把人拿下。”
他身后的兩個東廠番子皮笑肉不笑小地朝魏永信逼近,其中一人拱了拱手道:“魏統領,得罪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自打皇帝登基后,魏永信這十八年來,還不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他心底涌現一股洶涌的怒意,咆哮著,翻滾著,差點就要失控,眸色也隨之變幻莫測。
外面的晚風陣陣,庭院中的樹木在風中瘋狂地搖擺著,仿佛群魔亂舞,又似乎有什么怪物藏在陰暗的樹影中。
最終,魏永信還是把心底的怒意壓了下去,對自己說,不著急。
岑隱現在也只是得意一時,他甚至還沒意識到他已經落入了自己的圈套。
岑隱此時越是猖狂,就會死得越慘。
稍安勿躁。
魏永信的眼神更幽深了,與曹千戶的目光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空氣中,火花四射。
與此同時,那兩個東廠番子也逼得更近了。
忽然,魏永信退了半步,坐了下去,嘴角緊抿,眸子陰沉如淵。
且讓岑隱這閹人得意一時好了!
這京城、這朝堂還沒到岑隱一人說了算的地步!
“好,你們抄吧!”
魏永信冷哼道,抬手示意曹千戶隨意。
曹千戶冷笑了一聲,留下了四個東廠番子里里外外地看著魏永信,自己則大步流星地走了,招呼著其他手下。
“搜!給咱家仔細搜!掘地三尺!”
這一夜,魏府燈火通明,一直到早上雞鳴時,燈還亮著,闔府上下皆是徹夜未眠,府里被東廠搜了大半…
天一亮,魏府被人查抄的事不需要特意宣揚,就急速地在京中傳了開去。
京城上下的目光都望向了魏家和安平長公主府,一個個都忐忑不安,生怕這次的火莫名地燒到自家身上。
幾乎是宮門一開,耿安晧就進了宮,在早朝開始前,來到了養心殿外,求見皇帝。
一開始,他被養心殿的內侍攔在了殿外。
“衛國公,皇上待會兒還要上早朝,沒空見衛國公。”手執拂塵的內侍笑呵呵地說道,“有什么事,衛國公還是等早朝后再說吧。”
耿安晧沒有離開,對內侍客氣地說道:“公公,勞煩替本公再去通稟一次,請皇上看在家父的份上…”
誰人不知先衛國公耿海與皇帝的情分那是親如兄弟,先衛國公意外過世后,皇帝痛心不已。
內侍也不敢怠慢,只好應了,硬著頭皮又進去通稟了一次。
內侍匆匆進去,又匆匆出來,這一次,皇帝改口了——
“衛國公,皇上有請。”
內侍笑吟吟地對著耿安皓伸手做請狀。
耿安皓心里暗暗松了半口氣,笑著對內侍拱了拱手,“多謝公公。”
這時,天光大亮,金色的晨曦柔和地灑了下來,照在耿安皓俊逸的臉龐上,讓他看來神采煥發。
耿安皓隨著內侍進了養心殿,穿過一道湘妃簾后,一直來到了一處偏殿中。
著一襲明黃色的皇帝正坐在一張紫檀木金漆描邊大案后用早膳。
皇帝的早膳自然是十分豐盛,擺滿了一張大案,小籠包,金絲棗泥糕,山藥糕,還有一碗紅稻米粥,搭配著燕窩燉蛋以及十幾碟各色什錦醬菜,香氣四溢,彌漫在空氣中。
皇帝正在慢慢地喝著粥,他也不需要吩咐什么,只要往哪里看一眼,就自有內侍把菜式試了毒后,送到皇帝身前的碗碟里。
見耿安皓來了,皇帝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接過內侍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
耿安皓走到案前停下,對著皇帝抱拳行禮:“參見皇上。”
皇帝又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揮了揮手,殿內服侍的幾個內侍包括文永聚就依次退出了偏殿,只剩下了養心殿的大太監劉欽。
偏殿內,一下子就變得空曠了不少。
皇帝看向了耿安皓,淡淡道:“免禮。安皓,你來見朕可是有什么急事?”
皇帝神色平靜地看著耿安皓,看著一如往日般親和,心里卻是厭煩得很。
這耿家父子倆,無論是老的那個,還是現在小的這個,全都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總想著以“舊情”來挾持自己。
耿安皓急切地說道:“皇上,昨夜東廠前往魏統領府上查抄,敢問皇上是否知道?”
耿安晧心如擂鼓,眸子里一片幽邃。
皇帝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讓人去查抄魏府,這件事必是岑隱擅自所為。
這一次,岑隱栽定了!
“…”正在飲茶的皇帝聞言動了動眉梢,茶盅停頓在了半空中,心里若有所思地想著:自己讓阿隱去調查魏永信,難道是他這么快就發現了什么線索?
耿安皓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瞥著皇帝的臉色,見皇帝意有所動,心里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皇帝不知情。
是啊,仗著皇帝對岑隱深信不疑,這些年東廠越來越跋扈,想抄哪家就抄哪家,令得京中朝臣百姓皆是畏之如虎,東廠支手遮天。
岑隱的心太大了!
耿安皓定了定神,連忙接著道:“皇上,岑隱背著您抄查魏家,實在是目中無人,分明是意圖把持朝政。”
“魏統領對皇上一向忠心耿耿,卻被岑隱如此羞辱,還請皇上除奸佞!”
耿安皓字字擲地有聲,神情更是義憤填膺。
偏殿內,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回響在空氣中。
大太監劉欽用一種復雜的目光看著他,心道:這衛國公是不要命了吧!
皇帝放下了手里的青花瓷茶盅,眸子更幽深了。
殿外旭日高升,天氣越來越炎熱,陣陣蟬鳴聲間斷地傳來,如哀泣,似歡呼,又像嘶鳴…
皇帝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靜靜地看著耿安皓片刻,然后才徐徐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皇上,臣當然知道。”
耿安皓迫不及待地抬首應道,雙眸迎上了皇帝帶著探究的目光,心跳砰砰地加快。
既緊張又期待。
自從父親耿海死后,自己和衛國公府就一直被壓制,寸步難行,這一年來,衛國公府在五軍都督府的權力如斷崖式下跌,早已大不如前了。
耿安皓知道,如果長此下去,衛國公府曾經的尊榮必將不保,在一眾勛貴中泯然眾人。
想要重現衛國公府曾經的榮耀,唯有背水一搏!
唯有除掉岑隱!
想到岑隱,耿安皓的眸底掠過一抹濃濃的殺意。
殿外的蟬鳴聲更尖銳,也更響亮了,就如同他心底吶喊的聲音般。
岑隱,都是因為岑隱。
當初若非岑隱的挑撥,皇帝何至于對父親越來越疏離,越來越提防,父親又何至于被逼得打算謀反!
父親還不到四十,年富力壯,他本該好好地活著,含飴弄孫…
短短一年,耿家已經是如天上地下般的差別。
耿安皓知道,以現在的耿家是無力謀反了,所以就只剩下了一條路,只有絆倒了岑隱,才能重振衛國公府。
所以在魏永信找上門的時候,他同意了和他合作。
在這京中有能力與岑隱勉力一搏的也唯有京衛統領魏永信了。
“…”皇帝慢慢地轉著手里的玉扳指,還是一言不發,臉色陰晴不定。
耿安晧俯首作揖,鄭重地說道:“請皇上嚴懲岑隱。”
然而,皇帝還是沒說話。
壓抑的氣氛持續著,劉欽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彷如他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耿安晧心里急了,皇帝明明對岑隱動了怒,可為何就是不肯下定決心除掉岑隱這個奸佞!
耿安晧咬了咬牙,再次抬眸對上皇帝深沉的眼眸,又道:
“皇上,奸佞不除,朝堂難安,人心動蕩。”
“皇上,您要是再猶豫不決,怕是壓不住京衛大營兵將的怒火了。”
到了最后一句,耿安皓的語氣中就帶著一絲威脅了。
皇帝雙眸微張,薄唇抿得更緊了,面沉如水。
偏殿內的空氣更為凝重,沉悶,仿佛是風雨欲來。
這個時間,本該是皇帝上早朝的時間了,卻沒有一個內侍敢提醒皇帝。
外面如同聲嘶力竭般的蟬鳴聲再次襲來了…
偏殿內外,皆是籠罩在那單調的蟬鳴中。
文永聚就站在湘妃門簾外的正殿中,不過是一道門簾之隔,他只需側耳傾聽,就能隱約聽到里面的聲音。
文永聚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半垂的眼簾下,眸光銳利。
這一次,岑隱必定要栽了。
也是,他驕橫跋扈,得罪了大半個朝堂的人,早就弄得人怨聲載道,遲早會自取滅亡。
文永聚隨意地撫了撫衣袖,若無其事地退開了。
他本打算去西稍間里喝口茶,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一道身著皇子蟒袍的熟悉身影,臉上一喜,連忙迎了上去。
“二皇子殿下。”
文永聚笑呵呵地對著來人行禮。
慕祐昌微微一笑,儒雅而不失高貴。
他朝東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道:“本宮來求見父皇…”
慕祐昌打著求見皇帝的幌子,其實是來探探消息。
文永聚臉上的笑意更濃,與慕祐昌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客氣地回道:“二皇子殿下,皇上正在里面見衛國公呢,請殿下先回去吧。”
文永聚嘴里說著場面話,但是手里卻是悄悄地對著慕祐昌使了一個手勢,意思是,一切順利。
慕祐昌的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淺笑,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他眸光閃爍,思緒飛轉,把這個計劃里里外外地又都細想了一遍,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雖然有那么點出入,比如岑隱竟然去抄了魏家,但是總體上沒有出大岔子。
慕祐昌看似溫潤的眸子里掠過一道可怖的鋒芒。
岑隱如此不識相,不肯接受自己的招攬,那么,自己也不能讓他擋著他的道,只能讓他去死了!
只是可惜了東廠啊。
東廠本來可以成為他手中的一把利器,以馴服那些不識相的朝臣,可是這一次為了對付岑隱,也勢必將東廠拉下馬,以父皇的個性,也許會解散東廠又或者將東廠暫時閑置不用…
哎,有得就必有舍。
慕祐昌在心里對自己說,眼神也平靜了下來。
他又朝湘妃簾的方向望了一眼,看來他可以回府去等好消息了。
“文公公,既是如此,那本宮就不打擾父皇了,晚些本宮再來求見。”慕祐昌丟下一句客套話,轉身就走了。
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意氣風發。
旭日高懸碧空,又是萬里無云的大好天氣。
陽光灼灼,可是慕祐昌卻絲毫不覺得炎熱,腦海中已經描繪出一幅萬里江山的大好局面。
他沒去見文淑嬪,就直接出了宮,然后還故意坐馬車去武威街繞了一圈,如愿地看到魏府的大門緊閉,東廠的人將整個魏府環住,生人勿進。
慕祐昌徹底地放心了,對著外面趕車的內侍吩咐道:“回府!”
趕車的內侍應和了一聲,然后高高地揮起了馬鞭。
“啪!”
干脆利落的馬鞭聲響起,拉車的兩匹高頭大馬發出激動的嘶鳴聲,馬車越馳越快。
慕祐昌放下窗簾,自魏府收回目光,俊逸的臉龐上,那形狀優美的薄唇微微翹起,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氣質與平日里的溫文儒雅迥然不同,就像是一個常年戴著面具的人終于揭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馬車內,只有他一人,誰也沒看到他這副樣子。
岑隱再怎么精明,也不過是一個人,一個凡人。
他能看到的,能想到的是有限的,他決不可能猜到他的一切行為都是他們的預料之中的,他決不可能想到他一步步地被引入了他們所設的陷阱中。
如今,已經到了收網的那一刻。
岑隱早已經作繭自縛,無處可逃了!
馬車一路飛馳,穿過五六條街后就回到了二皇子府。
慕祐昌在儀門下了馬車后,就朝著內院方向去了,一直到了楚青語的院子里。
丫鬟連忙引著慕祐昌進了次間。
楚青語穿著一襲丁香色繡蝶戲丁香花襦裙坐在羅漢床上繡花,一頭烏黑的青絲挽成了一個松松的纂兒。
見慕祐昌來了,楚青語放下手里的繡花棚子,長翹的眼睫微顫,眼底掠過一道異芒。
當她起身相迎時,已不露一絲異狀,笑語盈盈。
“殿下。”
“語兒,不必多禮。”慕祐昌連忙扶著楚青語一起在羅漢床上坐下。
放著冰盆的次間里比外面清涼許多,慕祐昌精神更好了,一雙烏眸熠熠生輝。
宮女連忙給他上了一杯冰鎮過的西瓜汁,見慕祐昌揮手示意她們退下,就很識時務地和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一起都退出了次間。
“語兒,我們快要成功了。”慕祐昌放柔音調,微微一笑,那張俊逸臉龐如朗月清風。
楚青語也在笑,可是笑容卻不及眼底,心如鐵石,她再不會被慕祐昌的甜言蜜語所打動了。
“這多虧了你,語兒!”慕祐昌渾然不覺楚青語的冷淡,雙手熱切地握住了她的手,“你真是上天賜給本宮最大的禮物!”
然而,對她而言,他卻是她此生最大的恥辱與污點!
楚青語努力壓抑著心底的嫌惡,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反抗、掙脫。
她眼簾半垂,看似欲語還羞,分外惹人憐愛。
東側窗外種著幾株青蔥的香樟,如一株株大傘擋住天空中的烈日。
風一吹,斑駁的光影搖曳在屋中,樹葉的清香也隨之飄入,淡淡的香味飄浮在空氣中,與角落里點的紫述香糅合在一起,令聞者的心漸漸地寧靜下來。
楚青語得體地一笑,“能幫到殿下,妾身就放心了。”
她的笑容更溫婉,也更愉悅了。
她是真的高興。
這一切都按著她所想的發展了。
現在,她只需要耐心地再等等,等到岑隱垮了,等到安平走投無路了,等到封炎陷入絕望的時候,她會去見封炎,給他一個機會。
等到那個時候,封炎就會知道,她和端木緋究竟是誰對他的未來更有用。
他若是還想奪回屬于他的一切,就該懂得孰輕孰重。
想著,楚青語的眸子越發明亮,臉龐也顯得嬌媚起來。
她這番神態看在慕祐昌眼里,只覺得楚青語是在向自己示好,心里一方面覺得厭惡,可另一方面也知道楚青語對他而言,是必須的。
沒有楚青語,也會有別的女人,以他的身份,終究要留下一兒半女。
否則,即便是他登上那至高之位,又能傳于何人?!
慕祐昌抬手將楚青語纖細的身子攬入懷中,口鼻間的熱氣噴在了她的耳朵與脖頸上。
“語兒,你放心,本宮知道你對本宮的好。”
“本宮必然不會辜負你的!”
慕祐昌在楚青語的發頂上溫柔地地親吻了一下,如一只蝴蝶振翅飛過她的發頂。
楚青語渾身微微一顫,只覺得脖頸后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她的眸子漸漸地浮現起一層陰霾,越來越濃,目光怔怔地盯著那片映在石磚地上的斑駁樹影。
“沙沙沙…”
破碎的光影微微搖曳著,就如同楚青語的心般。
她對自己說——
要不了多久了!
慕祐昌的心底也發出了同樣的感慨,兩人都笑著,笑得意氣風發。
這對看似鶼鰈情深的佳偶,實則各懷鬼胎。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與喘氣聲,慕祐昌微微皺眉,放開了懷中的楚青語,緊接門簾外就傳來內侍尖細的聲音:
“殿下,岑…岑督主來了!”
無論是楚青語還是慕祐昌,皆是一驚。
兩人面面相看,神情中掩不住驚疑之色。
岑隱這件時候來了,難道是想來和自己示好?!
這個念頭浮現在慕祐昌的心頭,他的眉頭揚了起來,帶著幾分意氣風發。
“讓岑隱進府!”慕祐昌一邊起身,一邊說道,“本宮去會會他。”
他得意之下,甚至沒用請字。
楚青語連忙站起身來,攥著手里的帕子,道:“殿下,妾身想隨殿下一起去見見岑…督主。”
說著,楚青語眸光微閃,櫻唇緊抿。
對岑隱這個人,無論前生還是今世,都帶著一絲傳奇的味道。
在她的記憶中,上一世封炎登基后,年號“安辭”,大盛的朝堂迎來了一番新的清洗。
不少今上手下的舊臣要么被革職查辦,要么被降職遠調,要么被治罪,誰也沒想到的是,岑隱還是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依然權傾朝野。
安辭元年,北燕來犯,岑隱曾帶兵親往北境,當場砍殺當時的北境軍大元帥盧嘉靖。
安辭二年,岑隱凱旋歸來,圣眷更深,封炎視其為心腹重臣。
安辭三年,岑隱率領東廠查抄了永泰侯府,當場斬殺永泰侯父子幾人,血洗侯府,那濃濃的血腥味幾乎隨風飄到了與永泰侯府只隔著一個巷子的成府。
至少有整整一年,楚青語寧可繞道也不要從永泰侯府前走過。
一年,兩年,三年,四年…
各方勢力都坐等著岑隱倒臺,可是岑隱沒有倒下。
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督主,深受封炎近乎盲目的信任。
滿朝文武,岑隱說用就用,說殺就殺,說調就調…
整個朝野上下都怕岑隱,所有人聞其名就膽戰心驚。
一個宮中的內侍如此深受兩朝皇帝的信任,在歷史上也就岑隱這一個!
從前世起,楚青語就畏懼岑隱,這種畏懼就像是銘刻在了她心中,一直持續到現在。
她也很想親眼看看岑隱低頭,到底是什么樣的。
她想把她對岑隱的畏懼自心頭徹底抹去。
慕祐昌有些意外,楚青語很少提出這樣的請求…不過,正因為她很少這樣請求,慕祐昌沉吟了一下,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