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紜垂眸看著手里的帖子,驚訝地挑起眉梢,依舊是一頭霧水。
端木憲一邊捋著胡須,一邊接著解釋道:“皇上卒中,這么多天都沒醒來,大家心里都清楚,時間拖得越久,皇上醒來的機會就越小。”
“由司禮監監朝可以解一時之急,倘若皇上真的醒不過來,也不可能就此把朝政一直交由岑隱把持,新君即位是理所當然的,那么新君的人選會是誰呢?!”
“所以,皇后在這個時候為四皇子選妃,其實選的也是未來岳家。”
端木憲眸子里掠過一道精明的銳芒。
皇后是想給四皇子找更多的助力,那么,最好的方法莫過于聯姻了。
畢竟皇子除了正妃外,還有納兩位兩側妃,這側妃雖是妾又不同于妾,是都能上玉牒,對皇子而言,三戶岳家可是很大的助力了!
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足為懼,對于四皇子而言,最大的對手就是大皇子了。
為了不輸給大皇子,皇后才急著給四皇子尋找助力。
不僅是端木憲想到了大皇子,端木紜也想到了。
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忍不住道:“祖父,可是我們端木家有顯表哥了。這帖子為什么會下給我呢?”
她的意思是,哪怕皇帝真的就此昏迷不醒,不得不從幾個皇子里面選新君,端木家也不可能放棄大皇子去選四皇子。
而且,上次在中秋宴上,皇后與她說起承恩公世子時,她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有心上人了。
照理說,皇后不管是給四皇子選妃,還是想當什么媒人,應該都輪不到自己才對。
其實這一點,端木憲也有些沒想通。
“為的是岑公子吧。”許久沒說話的端木緋從茶盅里抬起頭來,小臉上笑瞇瞇的。
端木憲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若是皇上醒不過來,誰能有岑督主的扶持,誰日后繼位的把握就會大一分。”
四丫頭得岑隱的喜愛被他認了義妹,皇后怕是以為岑隱支持大皇子的可能性很大,所以這么急著以聯姻的方式給四皇子尋找更多的助力。
至于,特意下帖給端木家…
“皇后許是想讓岑督主厭了我端木家。”端木憲喃喃道,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的弧度。
端木紜也是聰明人,一點就通,一下子就想通了皇后的用意。
既然皇后下了帖子給她,她當然得去赴宴。
哪怕皇后沒有直說,朝中也大都知道這花宴名為賞花實為選妃,目的是想借岳家的助力為四皇子奪權,而她若是去了,那么在岑隱的眼里,也許會認為端木家也支持由皇后垂簾聽政,反對由岑隱來監朝。
這等于是在當眾掃岑隱的顏面!
端木紜皺了皺眉,低嘆道:“…心思真多。”
端木紜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端木憲當然明白她是在說皇后心思太多。
他撫了撫衣袖,沉聲道:“近日承恩公夫人時不時進宮,怕是承恩公給皇后出的主意吧。”端木憲的聲音透著一絲微不可見的嘲諷。
端木憲端起茶盅,抿了口茶,又道:“皇后無嫡子,長年來一直抬不起頭,現在有了這樣一個‘機會’掌權,再加上承恩公等人時時相勸,免不了要做些蠢事。”
“祖父,我就不去湊熱鬧了。”端木紜隨手把那張燙金帖子一扔。
這段時日祖父一直很忙,忙得很少回家,可想而知,岑公子要監朝,肯定更忙。這個時候,國難當頭,他們這些人不把心思多花點到國事上,還要在那里瞎鬧騰,真是吃飽了閑著!
端木憲聞言,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有些猶豫了。
照理說,大孫女不去賞花宴才是最好的做法。
但是,現在賀太后薨了,皇帝重病昏迷,皇后可是大盛朝名份上最“尊貴”的一位了,皇后親自下的帖子,要是臣下不去,皇后是可以治罪的。
所以,皇后才會下了這張帖子,讓端木家進退兩難。
端木紜不去,是罪;端木紜去了,端木家勢必會得罪岑隱。
端木憲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猶豫之間,端木憲就聽端木緋聲音輕脆地說道:“姐姐不去。”
端木紜只覺得她和妹妹真是心有靈犀,再次點頭,笑吟吟地說道:“我不去。”
“…”端木憲看看端木緋,又看看端木紜,搖搖頭。
好吧,不去就不去,省得他總糾結。
其實,皇后就算再不滿,也不可能真的降罪,最多也就是口頭上申斥幾句,讓大孫女的閨譽不好聽。
別家的姑娘也許在意,自家大孫女卻不同…
端木憲近乎自曝自棄地想著,反正大孫女也不愿成親,就算被皇后數落幾句,閨譽差上一點,也無所謂,反正就算是有什么閑言碎語,他們也只能在背后嚼幾句舌根罷了。
誰還敢到他跟前來嫌棄他的孫女?!
端木憲忽然就笑了,眉頭舒展,神清氣爽,點頭朗聲道:“好,不去就不去!”
哼,其實皇后沒什么能威脅到他們端木家的!
端木憲的神情在幾息之間變了好幾變,一會兒遲疑,一會兒糾結,一會兒又展顏,看得端木紜和端木緋忍俊不禁。
端木緋又繼續喝起茶來,心道:祖父的心可真大。
說話間,屋外傳來了丫鬟恭敬的招呼聲:“大少爺,大少奶奶。”
端木珩攜季蘭舟到了,嬤嬤連忙請示端木憲是否擺膳。
端木憲應聲后,嬤嬤和丫鬟們就井然有序地開始為主子們準備席面。
自打季蘭舟嫁進來后,只要端木憲回府,就會隨端木珩一起來陪端木憲用晚膳。
不過端木憲忙得很,他們在一起統共吃的飯也沒超過五根手指。
端木珩和季蘭舟給端木憲行了禮后,季蘭舟就讓貼身丫鬟捧上了三個荷包,含笑道:“祖父,大姐姐,四妹妹,我這幾天無事時做了幾個荷包。”
這三個荷包,一個天青色,一個海棠紅,一個緋色,一看就知道三個荷包分別是給誰的。
端木緋捏著那個緋色的荷包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荷包上繡著一只可愛的白色獅子貓,與楚家的雪玉很有幾分相似。
端木緋越看越喜歡,瞳孔熠熠生輝,贊道:“大嫂,你的繡功真是巧奪天工…咦?這好像是江南錦繡坊的針法吧?”
季蘭舟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四妹妹的眼睛真尖。我學女紅時,我娘給我請的師傅就是從錦繡坊出來的,我也就是粗粗學了一些。”她謙虛地說道。
端木緋饒有興致地將目光從她手上的荷包移向了端木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果然,端木珩腰側也佩戴了一個簇新的荷包,月白色的荷包上繡著朱鹮與翠竹,而且這圖案顯然與他這一身衣裳、綸巾以及靴子上的繡花是配套的,也就是說,他身上穿的這些都是大嫂親手做的。
端木緋仿佛是發覺了什么秘密般,唇角彎了起來。
“…”端木珩被端木緋看得莫名其妙,差點就要以為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對。
端木紜同樣對手上的這個荷包愛不釋手。季蘭舟的繡活太好了,荷包上的鯉魚繡得惟妙惟肖,比起自己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
端木紜微咬了下自己的下唇,眸子里蕩起一圈旖旎。
要不,她改天讓季蘭舟指點一下她的繡功…
端木紜抬眼朝窗外看去,這時都快酉時了,外面的夕陽火紅如血,映在端木紜眼中幻化成那抹令她最眷戀的紅色,她的耳垂泛出淡淡的粉色。
夕陽低垂,又是一天快要結束了…
皇后的賞花宴按照帖子上的時間在三天后準時召開。
一眾閨秀進宮后都先去鳳鸞宮給皇后請安,帖子上寫的時間是巳時,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提早到了,生怕晚了,只除了一個人——
端木紜。
鳳鸞宮的正殿內,一片珠光寶氣,鬢影衣香,彌漫著姑娘家的歡聲笑語。
坐在鳳座上的皇后當然知道端木紜沒來,保養得當的臉龐上,面色不太好看。
皇后心里是又急又惱,她請了端木紜赴宴的事,早早就讓兄嫂設法透了出去,現在端木紜不來,就相當于當眾打了她的臉。
皇后俯視著下方的那些姑娘們,有的在喝茶吃點心,有的在賞花,有的拘謹地坐著,也有的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也不知道是在私語些什么。
金嬤嬤大概知道皇后在氣什么,正想著是不是派人去宮門口看看,下方的一個中年婦人忽然出聲道:“皇后娘娘,端木大姑娘似乎還沒來?”
那個中年婦人看上去四十出頭,穿著一件湖藍色十樣錦妝花褙子,烏黑的頭發整整齊齊地梳了個圓髻,皮膚白皙細膩,那微揚的下巴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傲氣。
這位婦人正是皇后的長嫂承恩公夫人。
眾位姑娘們聞言不由側目。
鳳座上的皇后皺了皺眉,眸色微深。
承恩公夫人唇角翹了翹,笑吟吟地提議道:“皇后娘娘,許是端木大姑娘事忙忘了,不如您派人去接一接吧。”
正殿內的氣氛登時變得有些古怪。
那些姑娘們多是噤聲,神情各異,但皆是垂眸不語。
皇后沉吟了一下,淡淡地吩咐道:“金嬤嬤,你去一趟端木府…”
“是,皇后娘娘。”金嬤嬤屈膝領命,退了出去。
賞花宴當然也不會因為端木紜不來,就不繼續,皇后緊接著就又道:“難得秋高氣爽,大家陪本宮到御花園走走吧。”
在場的十來個姑娘自然是紛紛起身應了。
這些姑娘早就得了家中的提醒,知道這次的賞花宴是為了給四皇子選皇子妃,各有各的心思。
有的姑娘心里蠢蠢欲動,目露異彩,希望能得了皇后的青眼成為四皇子妃,也許來日就成太子妃了;有的姑娘礙于皇后的面子不得不來,只能盡量低調,但求無功無過;也有的姑娘家自知四皇子正妃無望,對于皇子側妃之位,既期待又有些猶豫…
無論她們心里到底怎么想,此刻這些姑娘們都表現得端莊優雅,一派大家閨秀的風范。
金嬤嬤離開鳳鸞宮后,就出宮直接去往端木家,憑著皇后的令牌,輕而易舉地進了門。
“金嬤嬤,這邊請。奴婢已經讓人去通稟大姑娘了。”
有丫鬟引金嬤嬤去真趣堂小坐,也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去湛清院通稟。
金嬤嬤不客氣地坐下了,每個動作都標準得像是尺子量出來的,神色淡漠,根本沒正眼看過人。
不過來者是客,這位嬤嬤又是皇后身邊的大紅人,丫鬟自然是不敢怠慢,又是招呼又是上茶。
廳堂里,寂靜無聲。
金嬤嬤氣定神閑地喝著茶,不一會兒,就看到端木紜與端木緋攜手款款地來了,亭亭玉立的姐妹倆穿著一模一樣的青蓮色衣裙,眉宇間有三四分相像,容貌精致漂亮,可氣質卻是迥然不同,姐姐明艷大方,妹妹天真爛漫,讓人看著并不覺得這對姐妹相似。
金嬤嬤的嘴角在茶盅后冷淡地勾了勾,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盅,以目光迎接姐妹倆朝這邊走來。
“端木大姑娘,四姑娘。”金嬤嬤沒打算起身,對著端木紜和端木緋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端木紜和端木緋頷首回禮,“金嬤嬤。”
姐妹倆相繼坐了下來,丫鬟又急忙給主子們也上了茶。
金嬤嬤也沒打算寒暄,直接道:“端木大姑娘,皇后娘娘派我前來請姑娘進宮赴娘娘的賞花宴。馬車就停在外面呢,請姑娘隨我走吧。”
說話間,金嬤嬤又站起身來,然而,端木紜立在原地,不動如山。
端木紜從來不是一個朝令夕改的人,既然她一開始就不打算去這個賞花宴,那么今天不管誰來說什么,她也是不會去的。
這若只是單純的賞花宴也就罷了,明知道皇后是想用端木家來做文章,她還非要撞上去,那就是犯傻了。
岑公子這么忙,她能做的也就是不給他添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端木紜微微笑著,眼神清澈,就像那紅艷絢麗的楓葉,明快奪目。
“金嬤嬤,我身子不適,就不去了,也免得傳染給皇后娘娘。”端木紜落落大方地道。
“端木姑娘,那就走…”
金嬤嬤根本就沒想過端木紜敢拒絕自己,話說了一半,才驚覺端木紜方才說了什么,傻眼了。
“嬤嬤請回吧。”端木紜一邊說,一邊端起了一旁丫鬟剛上的茶盅,端茶送客。
“…”金嬤嬤傻眼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端木紜此刻氣定神閑地喝著茶,哪有半分不適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想進宮所以找借口敷衍自己!金嬤嬤臉色鐵青,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就是一個小差事,要是連這個都辦不好,她怎么回去向皇后交代?!
金嬤嬤的臉色沉了下來,朝端木紜逼近一步,咄咄逼人地質問道:“端木大姑娘,你這是在違抗懿旨?!”
一字比一字冷,一字比一字慢,氣氛也隨之變冷。
端木紜動了動眉梢,正要說話,另一個溫婉清澈的女音搶在了她前面:“金嬤嬤,莫非皇后發的不是賞花帖,而是懿旨?”
穿著一件艾綠色寶瓶紋褙子搭配一條月華裙的季蘭舟款款地走進屋來,清麗的面龐上笑意淺淺。
季蘭舟是聽聞皇后的貼身嬤嬤來了,所以特意過來給端木紜撐場子。畢竟她好歹有個縣主的誥封,宮里的那些嬤嬤也不敢太過份。
“大嫂。”端木緋對著季蘭舟露出乖巧的微笑,巧笑倩兮。
金嬤嬤面色微僵,一聲語結。
一張賞花帖而已,上面蓋的印也是皇后的私印,而不是鳳印,要是非說是懿旨,那也太小題大作了。
但既然不是懿旨,那也就不能說端木紜是抗旨不遵。
金嬤嬤幽暗深邃的眸子里閃爍不定,嘴唇緊抿。
皇后娘娘乃是一國之母,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后娘娘開了金口宣女眷進宮,那便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哪容人說拒就拒,說不赴宴就不赴宴的!
這端木家一個兩個都也太囂張了吧!
金嬤嬤的耳邊不禁響起承恩公夫人說的話:
“皇后娘娘,這端木家自打攀上了岑隱以后,是越來越囂張,越來越無度了!”
“皇后娘娘,您若想要讓四皇子登基,就必須壓了端木家的銳氣,才能壓得住端木貴妃和大皇子。”
“皇后娘娘,俗話說,不是東風壓了西風,就是西風壓了東風。想要占領先機,還是要先下手為強…”
想著,金嬤嬤的臉上變幻莫測。
承恩公夫人說的是,這端木家以為背靠著岑隱這座大山,就越發張狂了。
金嬤嬤憤憤地攥著帕子,暗暗咬牙,再次問道:“皇后娘娘宣端木大姑娘進宮,端木大姑娘,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金嬤嬤的語氣中透著威脅之意。
端木紜笑瞇瞇地抬眼與金嬤嬤對視,毫不退縮。
她從來不是什么怕事的人,也從來不是那種會被輕易威脅的人。
端木紜的眸子更亮了,開口道:“金嬤嬤…”
“我姐姐不去,金嬤嬤若是沒別的事,就請回吧。”端木緋巧妙地接上了端木紜的話,小臉上還是笑瞇瞇的,身上帶著一種天真爛漫的嬌氣,一副“我有靠山我怕誰”的樣子。
金嬤嬤還想說話,然而,與她同來的一個圓臉小內侍這時上前一步,笑呵呵地勸道:“金嬤嬤,我看端木大姑娘確實身子不適,還是別勉強了…”
“你…”金嬤嬤臉色更難看了,狠狠地瞪著對方,沒想到他們鳳鸞宮的內侍居然敢如此睜眼說瞎話,當眾打自己的臉。
那小內侍呵呵傻笑著,視若無睹,心里覺得金嬤嬤真是飄了。
這可是岑督主的義妹啊!
小內侍心一橫,心想反正今天人都已經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討了四姑娘歡心那才是前途無量的事!
“金嬤嬤,我看您臉色也不太好,不如早點回去吧。”那小內侍一邊說,一邊上前攙住了金嬤嬤的胳膊,半是拖半是拽地把人給拉走了。
這一幕,看得端木紜、端木緋和季蘭舟目瞪口呆,直到人都沒影了,還沒反應過來。
金嬤嬤很快就坐著馬車里離開了端木府,端木府的角門在后方“砰”地一聲關閉了,清晰地回響金嬤嬤的耳邊。
馬車外傳來那個小內侍笑呵呵的聲音:“回宮。”
金嬤嬤心里再郁悶,也只能無功而返,回了皇宮。
那些姑娘們都在御花園中或是賞花,或是喂魚,或是作畫,唯有皇后和承恩公夫人一起在湖邊的一間水閣里歇著。
見水閣里沒有外人在,金嬤嬤一口氣把方才在端木家受的氣發泄了出來:
“皇后娘娘,端木家的姑娘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端木大姑娘明明好得很,卻在奴婢跟前睜眼說瞎話,說她身子不適不能進宮。”
“還有那位端木四姑娘,也給她姐姐幫腔。”
“皇后娘娘,他們端木家真是欺人太甚,沒規沒矩!”
皇后聽著,臉色微沉,想起上次端木紜拒了侄兒的婚事,彼時,端木紜也是絲毫沒有給她臉面。這端木家的兩位姑娘委實是輕狂!
金嬤嬤越說越氣,正想告那個可惡的小內侍一狀,可話到嘴邊,恰好被承恩公夫人搶在了前面:“皇后娘娘,您看,這端木家自覺傍上了岑隱,這眼睛都往頭頂上長了,連您都不放在眼里了!”承恩公夫人冷嘲熱諷地說道。
皇后攥緊了手里的帕子,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心道:果然,端木家怕是非要助大皇子跟四皇子爭一爭了!
承恩公夫人撇了撇嘴,又道:“皇后娘娘,您可是一國之母啊!外面這么多雙眼睛都望著您呢,這次端木大姑娘不來,也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想…哎,端木家便是看不上四皇子,不屑當四皇子妃,進宮參加賞花宴總可以吧?!”
皇后還是沒說話,抬手揉了揉眉心,疲累地往后靠了靠。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
承恩公夫人想說讓皇后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端木家的丫頭,這一次,話沒說完,就被皇后打斷了:“不來就不來吧。”
皇后的臉上神色平淡,但是語氣中已經透出了明顯的不快。
水閣里靜了一靜。
承恩公夫人的嘴角在皇后看不到的角度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又恢復如常。
琴聲錚錚,如潺潺溪水,似百鳥齊鳴,自水閣外傳來,打破了這一室的沉寂。
皇后循聲望去,水閣外的一棵柳樹下,一個紫衣姑娘正坐在琴案后撫琴,不少姑娘們都圍在她身旁,還有人不時往水閣里探頭探腦,顯然也有一些人注意到金嬤嬤是一個人回來了。
皇后深吸一口氣,很快又恢復成平日里那副雍容高貴的樣子,一邊起身,一邊道:“大嫂,菱姐兒的琴彈得不錯,我們也去聽聽。”
“皇后娘娘過獎了,”承恩公夫人含笑道,眉飛色舞,“菱姐兒平日里也就是喜歡這些琴棋書畫,我看啊,與娘娘年輕那會兒可差遠了…”
承恩公夫人笑吟吟地恭維了皇后一番,兩人說話間,就從水閣里出去了。
畢竟皇帝重病未醒,哪怕打著“賞花宴”的名義,皇后也不敢把宴席辦大了,只請了不到十位閨秀,都是出于名門望族,甚至世家。
比如游家,沈家,平陽侯鄭家,章家…
今日來的這些姑娘無論出身,氣度,容貌,皆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可是皇后心里還是覺得遺憾,偏偏宣國公府沒有適齡的姑娘,而簡家又在守孝…
也罷,魚與熊掌不能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