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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挑撥

  亭子周圍靜了三息,接著封炎和李廷攸幾乎同時站起身來,迎面而來的微風吹得二人烏黑的鬢發隨風肆意飛舞,少年如畫,俊朗瀟灑。

  “兩位公子請。”小德子躬身做請狀。

  兩個少年一前一后地出了涼亭,在端木緋身旁經過時,幾不可察地與她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端木緋彎著嘴角,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中說不出的天真爛漫。

  這個小狐貍。李廷攸心里默默嘆息,忍著沒再去看端木緋,跟在封炎身后閑庭信步地下了望湖山。

  假山上的山風比下面強上許多,吹得二人身上的錦袍獵獵作響,步履間衣袂翻飛如蝶,仿佛就要乘風歸去。

  眾人沉默地目送著封炎和李廷攸下山,亭子里又安靜了下來,樹欲靜而風不止。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眾人還望著那個方向,眼神與心思各異,氣氛微凝。

  “阿然,阿紜,緋妹妹,”舞陽忽然站起身來,笑吟吟地提議道,“這里風有些大,有些涼,我們還是去沁香園里賞花吧。”

  眾人皆是應聲,也跟著站起身來,沿著假山上的石階魚貫下了山,朝前方的沁香園走去。

  舞陽和君然走在前面,端木紜和端木緋并肩走在后面。

  端木紜似有心事,走著走著,便回頭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烏黑的柳葉眼中透著一絲凝重。

  端木緋也順著她的目光望了一眼,遠處綠翠掩映中的瑞圣閣赫然映入她的眼簾。

  知姐莫若妹,端木緋知道端木紜這是在擔心李廷攸。

  “姐姐,”端木緋壓低聲音,小聲地安慰端木紜道,“千雅園這些天戒備森嚴,想來是出了什么事,攸表哥與封公子都是將門男兒,皇上宣去也理所當然的。”

  端木紜怔了怔,不由得想起去年封炎和李廷攸在江城協力對抗水匪的事,心中一時有幾分唏噓,唏噓之余,也覺得妹妹說的有理。

  攸表哥和封公子雖然年少,但比起那些個年長的武將,也是毫不遜色的,皇帝要用他們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姐妹倆都有意無意忽略了前面還有君然這個簡王世子也是身經百戰的將門男兒…

  話語間,沁香園出現在前方,舞陽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步子,轉頭對端木緋道:“緋妹妹,本宮記得你擅長窖制花茶,不如我們采些鮮花回去窖制吧。”

  端木緋眼睛一亮,笑瞇瞇地附和道:“舞陽姐姐,我還擅長以花入食做點心呢,我們干脆多采點。”

  端木紜也是頷首道:“這沁香園百花盛開,正好來一桌‘百花宴’。”

  君然聞言,無語地眉頭一抽,扇著手上的折扇,笑瞇瞇地調侃道:“你們這幾個小姑娘家家如此辣手摧花,這世上如本世子這般惜花之人真是不多了!”他心里順便為這一園子的花掬了一把同情淚。

  四周一靜。

  三個姑娘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君然,那烏黑明亮的眸子看得君然瑟縮了一下,覺得自己真是勢單力薄啊,心里不禁懷念起封炎和李廷攸來。

  舞陽故意道:“緋妹妹,你上次好像說釀碧芳酒要用什么花來著?”

  “十花十草。”端木緋笑吟吟地接口,與舞陽一唱一和。

  君然一聽碧芳酒,眼睛都亮了,收起折扇,立刻改口道:“這花兒用來制些吃食,釀釀酒,那也是物盡其用!今天就由本世子負責打花好了!”他笑嘻嘻地自薦道。

  誰想,舞陽嫌棄地看了他那滿是粗繭子的手一眼,淡淡道:“你這人手下沒個輕重的,花兒嬌嫩,被你這一‘打’,還怎么入食?…你啊,也就能拿拿花籃而已!”

  端木緋忍俊不禁,掩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四個少年少女說笑著進了沁香園,一個時辰后,滿載而歸,帶著七八籃的鮮花回了沉香閣。

  三個姑娘一起親自動手窖制花茶、做鮮花醬、曬花…在這一片陰霾的千雅園中,沉香閣里還是如春光般明媚。

  接下里的幾天,千雅園里越發冷落蕭條了。

  園子里,除了那些巡邏的禁軍以外,幾乎看不到什么別的人,隨著時間的過去,氣氛越來越沉重冷凝。

  李廷攸自從那天被皇帝傳召后就再也沒有回來,端木紜表面上沒說什么,但這些天來,心里的不安卻在漸漸蔓延。

  哎——

  端木紜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妹妹,這才輕輕吹熄了燭火。

  自打行宮開始布防后,端木紜就搬到了端木緋這里,免得一旦有什么事不能及時照應。

  她按耐住心中的忐忑,躡手躡腳地走到榻邊,睡下了。

  夜色如墨,天空中的星月被厚厚的云層所掩蓋。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忽然遙遙地傳來了隆隆的步履聲。

  “踏踏踏踏…”

  似乎有許許多多身著重甲的人在園中匆匆地奔跑著,在一片死寂的半夜,分外刺耳。

  端木緋猛然睜開眼,聞聲轉頭朝窗戶的方向看去,然而,入目的卻是端木紜那清麗的鵝蛋臉。

  端木紜也醒了,給了端木緋一個溫暖的笑容,“蓁蓁,別害怕。姐姐在這里。”她從她的被窩里伸出手來,握住了妹妹的小手。

  端木紜心里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早有先見之明,不然妹妹一個人肯定害怕。

  漆黑的屋子里,端木紜的瞳孔明亮如那熠熠生輝的寶石,眼角眉梢之間透著溫和與堅毅。

  端木緋對著端木紜露出乖巧可愛的淺笑。

  姐妹倆相視一笑,很快就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端木紜揚聲喚道:“紫藤!”

  紫藤快步挑簾進來了,沒等端木紜發問,她就稟道:“大姑娘,四姑娘,大公主殿下派了宮女過來,請兩位姑娘去她那邊…”

  紫藤的表情有些復雜,本來三更半夜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就讓人有些不安,現在大公主殿下又突然派人過來請人,等于在無形中驗證了某種猜測——這行宮中怕是發生了什么事!

  這就仿佛是某個隱患在暗處蟄伏了好多天,在此刻終于爆發出來。

  這一點,連紫藤都想到了,端木紜和端木緋當然也是心知肚明,姐妹倆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現在什么時候了?”端木紜一邊從床榻上起身,一邊隨口問道。

  紫藤立刻就回道:“四更天了。”

  姐妹倆也沒怎么梳妝,端木紜隨意地挽個松松的纂兒,端木緋扎了條油光水滑的麻花辮,又披上了斗篷,就一起出了內室,跟隨一個宮女往舞陽的宮室去了。

  外面的庭院里更為嘈雜喧嘩,四周除了她們幾人,沒有別人,遠處傳來的士兵們那隆隆的步履聲似乎就在耳邊似的。

  周遭漆黑得不見一絲光,星月仍舊藏在云層后,只有遠處的無數火把照亮了半邊天,那如血的火光透著一種不詳的氣息。

  端木紜心里越發不安了,在跨過門檻前,忍不住又朝火光的方向望了一眼,這才進了屋。

  內室里,點著兩盞昏黃的八角宮燈,照亮了四周。

  披著一件斗篷的舞陽正站在內室的窗邊,望著那火光的方向,烏黑的秀發只是隨意地用一條絲帶束在了腦后,顯然也是匆匆起身,并沒有梳妝。

  聽到后方的挑簾聲,舞陽轉過身來,對著姐妹倆露出一抹安撫的淺笑,道:“阿紜,緋妹妹,今晚你們就睡在本宮這里吧…不用擔心。”

  姐妹倆互看了一眼,皆是從善如流地接受了舞陽的好意,二人與舞陽一起在窗邊坐下了。

  又有宮女進來給三人上了熱茶,茶香隨著熱氣在內室中彌漫開去。

  端木紜捧著熱茶放在嘴邊,還沒啜一口,就放下了,試探地問道:“舞陽,你可知道…”

  她沒有再說下去,又怕事關重大,不便相問。

  舞陽又笑了笑,直言不諱道:“母后只派人跟本宮說,讓本宮好好地待在沉香閣里,不會有事的。”

  她似乎擔心端木紜和端木緋不安,又信心滿滿地補充了幾句:“阿紜,緋妹妹,這千雅園上下,包括內侍、上十二衛、禁軍等等,足有五千人,定能守住這里!”

  端木緋慢慢地捧起了一個茶盅,垂首吹了吹了茶湯上的浮葉,那雙明亮的眼眸倒映在琥珀色的茶湯上,剪水般的雙瞳隨著茶湯的蕩漾浮現些許漣漪,一圈接著一圈…

  她的眸子隨著那圈圈漣漪漸漸變得幽深,抬眼朝窗外瑞圣閣的方向望去…

  此時已經近黎明,東邊的天際隱約泛著一絲魚肚白,代表著天很快就要亮了。

  瑞圣閣里,一片燈火通明,隱約可以聽到夜風送來遠處的陣陣喊殺聲與金戈交擊聲,殺氣騰騰…

  瑞圣閣上上下下,都處于一種緊繃的情緒中,那些宮人一個個都是心驚肉跳,噤若寒蟬。

  那急躁的腳步聲和胄甲相撞聲來來去去地不時響起,身著重甲的禁軍將士一個接著一個地來前來瑞圣閣,向皇帝通稟前方的最新戰況:

  “皇上,孫明鷹那逆賊見遲遲打不下朝云門,剛剛調了八千兵力朝西側的明霞門去了!”

  “皇上,尹副提督已經派錢副將率兩千兵馬往明霞門支援…”

  “皇上,叛軍施調虎離山之計,正以火箭齊攻朝云門。”

  這一聲聲稟報聽得皇帝心煩意亂,坐立不安,煩躁地負手在暖閣中走來走去,神情間掩不住的焦慮之色。

  午夜時,孫明鷹帶領京衛營大軍出現在千雅園的正門朝云門外,發動突襲,幸好千雅園早就布好了城防,才不至于被他們打得措手不及。

  皇帝面沉如水,暗暗地握了握拳。

  雖然理智告訴皇帝,孫明鷹的叛軍想要攻下這千雅園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成的事,卻還是心神不寧:算算日子,只要再一天…再一天岑隱肯定能帶援軍趕到這里,而自己也不至于像此刻這般被動…

  皇帝皺緊了眉頭,就怕下一刻就有人跑來說,城關被破了!

  不僅是皇帝心慌意亂,暖閣里的七八個勛貴重臣也是面色凝重,不敢輕易出聲,唯恐被皇帝遷怒。

  永昌伯心里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怎么就遇上了逼宮呢!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自己怎么就一時興起來千雅園給皇帝請安呢!這要是跟其他人一樣留在京里不就沒事了!

  兩個武將則是暗暗交換著眼神,揣測著皇帝這幾日特意令禁軍布防,難道是早知道會有人逼宮?那么是不是會有援軍呢…

  封炎和李廷攸也被皇帝召了來,此刻就坐在沒人在意的角落里,既然不能說話,那也只能沒事喝喝茶了。

  封炎捧著茶盅就沒放下過,像是在看著茶湯,想的卻是自家的蓁蓁。

  這茶還真是寡淡得很,還不如自家蓁蓁窖制的花茶呢…唔,聽說蓁蓁這幾天制了不少花茶,等會兒,他就找蓁蓁討茶去!

  想著,封炎的嘴角在茶盅后微微地翹了起來,又低頭抿了口茶,眼角瞟到皇帝凌厲的目光在他和李廷攸之間掃視了一下…

  封炎眸光一閃,嘴角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嘲諷。皇帝特意把他招來時說得好聽,什么瑞圣閣里最為安全,說到底不過是怕他與外面的人里應外和,實際上,皇帝恨不得把他鎖起來才放心。

  這時,外面又響起了士兵沉重的步履聲和盔甲撞擊聲,一個年輕的禁軍小將未經通傳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皇帝一下子就停下了腳步,聞聲望去。

  “皇上,孫明鷹之子孫友興暗中帶兵去了東來門,東來門只有一千守兵,尹副提督已經親自帶兵趕往東來門…”那小將抱拳稟道。

  皇帝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四周的幾個勛貴重臣不禁面面相覷,緊接著,永昌伯霍地站起身來,道:“皇上,軍情險極,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臣以為應讓禁軍護送皇上即刻從北霞門撤離千雅園。”

  “臣以為不妥。”吏部尚書游君集立刻出聲反對道,“萬一北霞門也有叛軍暗中埋伏,那皇上豈不是自投羅網!這千雅園易守難攻,定能再撐上幾日…”說著,游君集忍不住朝窗外被火光染紅的天空看了一眼。

  “皇上,不如即刻派人前往五軍營求援,末將愿前往五軍營求援!”

  “皇上,就算是現在去五軍營求援,這一來一回,沒兩天大軍也趕不到此處…”

  幾個臣子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游君集突然出聲道:“皇上!外面靜下來了…”

  眾人又是一驚,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細細一聽,他們這才注意到遠處的廝殺聲似乎變輕了不少。

  幾個勛貴大臣的心都提了起來,幾乎不敢呼吸,心中越發忐忑:難道說叛軍被尹副提督帶兵制服了,還是說,叛軍一下子突破了千雅園的幾道城關?

  想到這種可能性,皇帝瞳孔猛縮,心沉了下去。

  皇帝的嘴唇動了動,永昌伯再次道:“皇上,事不宜遲,請皇上速速撤離千雅園!”

  另外三四個大臣也是齊聲附和道:“請皇上速速撤離千雅園!”

  唯有游君集似有幾分心不在焉,不時焦急地看著外面。

  皇帝看著幾人,眸中閃過一道利芒,心里終于有了決定:“來人,傳朕…”

  “皇上!”一個小內侍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蒼白的臉上似是驚魂未定,“皇上,岑督主回來了!”

  岑隱?!皇帝頓時噤聲,臉上一喜,把沒說出口的話都咽了下去。

  “岑督主帶著援軍趕到了!已經平定了東來門!”小內侍一鼓作氣地又道,眉飛色舞。

  皇帝頓時喜形于色,連聲道:“好!好!好!”

  直到此刻,皇帝的眸子里才算又有了神采,意氣風發地撩袍在御案后坐下了,屋子里的氣氛也隨之變得輕快了起來。

  幾個大臣驚喜之余,臉上皆是掩不住訝色,有的驚訝岑隱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剛好率領援軍來了,有的則是暗道皇帝果然派人去請了援軍,也有的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比如游君集,心底不禁暗嘆:千盼萬盼,岑隱終于帶援軍趕到了,那么,局勢應該也不會再生變了!

  外面的天越來越亮了,旭日在東方冉冉升起,燦爛的陽光掃平黑暗,照進了屋子里,宮人悄悄地熄滅了宮燈里的燭火。

  漸漸地,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輕,越來越輕,似乎在告訴眾人局勢已經受到了控制。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又傳來一陣整齊的步履聲,夾雜著甲胄相撞聲,越來越近,又伴著有內侍驚喜的聲音:“岑督主來了!”

  很快,岑隱那大紅色的身形映入眾人的眼簾。

  他大步流星地朝皇帝走去,風塵仆仆,身上還隱約散發著些許血腥味。

  “皇上受驚,恕臣救駕來遲!”岑隱對著皇帝作揖稟道,那陰柔的聲音還是如平日里般不緊不慢,“臣已經拿下了逆賊孫友興。”

  皇帝看到岑隱趕到本來就喜不自勝,聽聞他拿下了孫友興,臉上的笑容更濃,又連聲道了兩聲“好”,心里只覺得:果然還是岑隱最值得自己信任!

  有了岑隱在身旁忠心輔助自己,這些個心懷不軌的牛鬼蛇神根本就不足為懼!

  岑隱還在繼續稟道:“臣已經派冀州衛趕往朝云門平亂,定可以盡快拿下逆賊孫明鷹!”

  一聽到孫明鷹這個名字,皇帝心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霍地站起身來,道:“阿隱,隨朕去朝云門看看!”

  他要親眼看看孫明鷹這逆賊是如何被擒下!

  沒給其他大臣反對的機會,皇帝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岑隱緊跟了上去。

  其他幾個勛貴大臣面面相覷,也紛紛站起身來。這皇帝都去了,他們總不能不去吧?

  “咯噔”一聲,一聲椅子撞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驟然響起,引得眾人不由循聲看去,也包括前方的岑隱。

  封炎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說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廷攸,要不要也一起去朝云門看看熱鬧?”

  說著,封炎似笑非笑地朝岑隱看了一眼,笑容燦爛。

  李廷攸怔了怔,也站了起來,伸手做請狀,看來彬彬有禮,從容不迫。

  眾人簇擁著皇帝浩浩蕩蕩地出了瑞圣閣,此刻外面一片寧靜,春風陣陣,花香怡人,園中的景致一切如常,仿佛之前的危機從來沒有發生過。

  待漸漸走近朝云門,就能聞到風傳來的血腥味,那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越來越濃郁…

  再走近些,就能看到一支支落在地面上、樹干上的羽箭,還有高墻下方躺著一具具士兵們猙獰的尸體,傷口流出的鮮血浸濕了下方的青石磚地面,有的文臣哪里看過這樣的場面,觀之欲嘔。

  皇帝卻是面不改色,目標明確地走上了朝云門的城關上,朝外面俯視下去…

  千雅園外,一片殘破蕭條之象,除了叛軍的尸體外,那些曾經恢弘精致的石雕、花木、建筑都是七零八落,仿佛一場暴風剛剛肆虐過一般,遠處還有一群身穿不同鎧甲、手持兵刃的士兵在彼此對峙著,兵刃交接聲、廝殺聲和馬兒的嘶鳴聲交錯著傳來,血腥味更濃了…

  幾個勛貴臣子多是面色慘白,有的人干脆就移開了視線,更有人終于忍不住發出嘔吐聲,此起彼伏。

  岑隱就靜靜地站在皇帝的身旁,俯瞰著這一幕,眼尾斜挑,嘴角微勾,仿佛他眼前的不是丑陋的戰場,而是一片繁花似錦似的。

  有人暗暗心驚,也有人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心里暗想:這岑隱不愧是手掌東廠之人,手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忽然,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急促地自石階方向傳來。

  雷副將步履匆匆地來了,朝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但終究沒敢直接上前,先到岑隱的耳邊稟了一句。

  岑隱狹長的眸子微睞,上前對皇帝稟道:“皇上,已經拿下了逆賊孫明鷹!”

  皇帝臉上一喜,急忙道:“把人給朕提上來!”

  不一會兒,兩個士兵就押著一個高大健壯的中年將領來了,那將領四十多歲,留著虬髯胡,此刻,他的發髻凌亂,身上的盔甲也沾滿了血污和塵土…

  一個士兵在那中年將領的后膝上踢了一腳,中年將領就狼狽地跪在了地上,眼神渙散,嘴里喃喃說著:“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那又該是怎樣?!皇帝聽了心中更怒,近乎一字一頓地念道:“孫、明、鷹。”聲音寒冷如冰,“虧朕對你如此信賴…你竟然倒行逆施,助肅王謀反,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孫明鷹握了握拳,滿臉的不甘,仰起頭激動地反駁道:“肅王沒有謀反!”

  皇帝面沉如水,冷笑著道:“你們這都帶兵逼宮了,還說沒有謀反?!”

  孫明鷹嘶吼著喊道:“要不是皇上你要對肅王出手,我們又如何會被逼出手…”

  孫明鷹形容癲狂,雙眼血紅。若非皇帝的鍘刀已經高高舉起了,他們根本不會在如今這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貿然出手。為了盡快趕到千雅園,他麾下十二營京衛大營只能輕裝簡行,放棄了不少攻城利器,根本就沒有發揮出京衛大營真正的實力!

  “本座算是知道什么叫顛倒是非黑白了!”岑隱淡淡地插嘴打斷了他,“你這是想說皇上在鏟除異己嗎?”

  “好你指鹿為馬的孫明鷹…”皇帝狠狠地瞪著孫明鷹,氣得一腳狠狠地踹踹在了孫明鷹的心口上,把他踹得狼狽倒地。

  孫明鷹痛苦地捂著心口,嘴角嘔出了一口鮮血。

  皇帝卻覺得猶不解氣,胸口一陣劇烈的起伏:明明是肅王先謀反,竟然還要反賴到自己身上,讓自己堂堂天子被人質疑!

  “把孫明鷹給朕押下去!”皇帝冷聲道。

  頓了一下后,皇帝又補充了一句:“阿隱,就交由你們東廠好生審問!”

  地上的孫明鷹聞言臉色慘白,心知他這回到了東廠手里,沒死也要去半條命…不過,肅王一定會派人來救他的!

  “是,皇上。”岑隱抱拳領命,陰柔的聲音還是如常般云淡風輕。

  兩個東廠番子粗魯地把孫明鷹拖了起來,押了下去。

  皇帝沉吟一下后,繼續下令道:“阿隱,由你親自帶人去查抄肅王府!”

  “臣遵旨。”岑隱再次應聲,跟著他轉身下了城關。

  四周一下子空曠了不少,只剩下七八道身影還站在城關上,皇帝的目光越過眾人看向了李廷攸,眼神中帶著一抹探究與審視。

  剛才他當著李廷攸的面審了孫明鷹,也提起了肅王謀反的事,可是李廷攸卻從頭到尾都是從容鎮定,好像這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干系。

  難道說李家沒有勾結肅王?

  皇帝的眸色更為幽深復雜,忽然出聲問道:“李廷攸,你覺得該如何處理孫明鷹此等逆賊?”

  李廷攸上前一步,明亮的眸子坦然地與皇帝對視,大義凌然地抱拳回道:“回皇上,末將以為孫明鷹罪不可恕,當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看他一派忠心耿耿的樣子,皇帝心里更加吃不準了,又凝視了他片刻,就轉身下了城關,徑直回了瑞圣閣。

  對于禁軍和冀州衛而言,這場戰亂已經結束,只剩下了清掃戰場,清點士兵,重新布下城防。

  而對于皇帝而言,這件事才剛剛開始。

  皇帝一回到瑞圣閣,就發下了數道口諭,宣幾位閣臣和親王速速來千雅園覲見。

  千雅園的眾人此刻也都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個個只覺得劫后余生,義憤填膺地將肅王、孫明鷹這一干逆黨痛斥了一番,整個園子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又漸漸地彌漫起了勃勃生機…

  未時,岑隱匆匆地從京城快馬加鞭地又趕了回來,帶來了一個讓皇帝大驚失色的消息——

  “皇上,肅王此刻不在京中!”

  皇帝面色大變,驚得差點沒摔了手中的茶盅。

  屋子里的幾個重臣也是面面相覷。

  岑隱繼續稟道:“臣已經拿下了肅王世子,查封了肅王府,還有一干家眷、家奴皆押入大獄…”

  皇帝不悅地放下手里的茶盅,沉聲道:“傳喚肅王世子。”他的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

  須臾,一個二十出頭的紫袍青年就被兩個東廠番子押了進來。

  肅王世子直接就跪在地上面,形容狼狽,渾身如那寒風中的落葉微微顫抖著。

  “說,你父王在何處?”皇帝冷聲問道,不怒自威。

  肅王世子瞳孔猛縮,咽了咽口水,顫聲道:“父…父王他去了閩州。”

  閩州?!皇帝的臉色黑如鍋底,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坐在廳堂一角的李廷攸,眸底似有一場風暴在其中醞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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