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說笑聲隨風飄來,清脆愉悅,少女們一派天真爛漫,不知愁滋味。
“丹桂,你知不知道今天那家戲樓唱的是什么戲?”
“什么都好,只要不是那種哭哭啼啼、凄凄涼涼的就好。”
“這家聆音班的戲唱得也不錯,緋妹妹,你去看過沒?”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一起去了臨街的點心鋪子與戲樓,看了戲,又大吃了一頓,一直玩到夕陽落山,她們才各歸各府。
等端木緋回到府里的時候,已經是酉時了,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時間。
端木緋一邊和端木紜說著今天女學的事,一邊攜手去了正院和端木憲用膳,姐妹倆高高興興地說了一路,基本上是端木緋說,端木紜聽。
聽聞章嵐終于擺脫這個糟心的“婚事”,端木紜也為她高興。
“姐姐,后天女學休沐,我請了章五姑娘來家里玩。”端木緋笑吟吟地說道,步履輕盈。
端木紜含笑道:“那我讓廚房那天多做些點心,我記得章五姑娘是不是喜歡吃栗子?”
“姐姐,你的記性可真好。不過…”端木緋故意賣關子地停頓了一下,噗嗤笑了,“其實,最重要的還是備好小八和團子,章五姑娘最喜歡小動物了。”
端木紜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頑皮地眨了下眼,“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了小八,不讓它離家出走。”
姐妹倆有說有笑地到了正院,端木憲已經在了,看她們姐妹這么高興,就順勢問了一句:“四丫頭,今天莫非是有什么喜事?”
端木緋心情好,不耐其煩地把今天畫考發生的事又重復了一遍,繪聲繪色。
沒想到章家竟然這么果斷!端木憲驚訝地挑了挑眉,連茶都忘了喝。可想而知,章嵐一個姑娘家不可能自己隨便下這個決定,這肯定是章家的意思。
再一想,端木憲又覺得似乎理所當然,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皇后這么死皮白賴地想讓人家姑娘為妾,莫非還真為四皇子是香餑餑,人人都要搶呢!
這婚姻之事本就該講究你情我愿,皇后和承恩公府未免也太霸道、太自以為是了!
“章家果然不愧為章家啊。”端木憲慢慢地捋著胡須嘆道,隨口又問,“四丫頭,今日畫考的魁首是哪位姑娘?”
“…”端木緋身子一僵,祖父只知道她今天去惠蘭苑玩,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是去考試的!
端木緋支吾著沒說,端木憲也沒問下去,只以為小孫女又跑去別處看熱鬧,根本沒在意誰是魁首。
端木緋呵呵傻笑,端木紜卻是知道其中內情,捂嘴在一旁竊笑。
可是端木緋瞞得了這一時,卻沒瞞上一炷香功夫,等端木珩和季蘭舟到的時候,她就露餡了。
“四妹妹,你今天去蕙蘭苑考試了?”
端木珩對端木緋說的第一句話就讓端木緋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她那臉色仿佛在說,你怎么知道的?!除了姐姐外,她誰也沒告訴的!畢竟她可沒打算去女學上課啊。每天上課,只是想想都覺得可怕,她絕對不干!
看著小丫頭目瞪口呆的樣子,端木珩眼底浮現一絲笑意。
國子監就在女學隔壁,今天國子監有監生看到了端木緋進去,就與他提了一句,他讓人去看了看,才知道端木緋今天去女學考試了。
端木憲驚得差點沒茶水嗆到,詫異地抬眼朝端木緋望去。這還是他那個喜歡偷懶的四丫頭嗎?!她居然去考女學了?
“咳咳…”端木緋清了清嗓子,思緒飛轉,想著能怎么含混地把這件事蒙混過去。
這時,一陣凌亂的步履聲從外面傳來,伴著急促濃重的喘息聲。
一個青衣婆子氣喘吁吁地跑進了廳中,也顧不上調整呼吸,喜不自勝地喊道:“老太爺,四姑娘,大喜事啊,女學那邊剛剛送來了錄取帖子,四姑娘考中女學了!”
青衣婆子滿面紅光地把一張蘭青色的帖子雙手捧給了端木憲,那樂不可支的樣子簡直就跟府中有人考中進士一樣。
廳內靜了一靜。
“…”端木緋已經沒脾氣了。她今天怎么就事事不順呢,她今早應該翻翻黃歷的!
青衣婆子總覺得周圍的氣氛好像有些奇怪,不知所措地偷偷瞟著幾個主子的面色。
端木憲“哈哈”地大笑出聲,打破了這一室的沉寂。
端木憲接過了那張帖子,大笑道:“沒錯,真是一件大喜事!賞!”
管事嬤嬤連忙打賞了那青衣婆子,季蘭舟也湊趣道:“明天府里上下都多加兩個菜,慶祝一下。”
青衣婆子連連謝恩,眉飛色舞地退了下去。
季蘭舟掩嘴微微一笑,溫聲道:“這是戚先生怕四妹妹賴賬呢。”
眾人也是心有同感,皆是頷首。十有八九就是如此,所以才會考試剛結束沒多久,就派人趕緊送來了錄取的帖子。
端木緋欲哭無淚,完全不知道還能作何表示。
端木珩忍著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四妹妹,你長大了,也知道上進了,我這做大哥的也很欣慰。”
“四妹妹,你既然考上了,以后就認真讀書。正好國子監就在女學隔壁,以后我順路送你上學吧。”
端木珩諄諄教誨著,一副好哥哥的做派。
“…”端木緋委屈巴巴地看向了端木憲,只能指望祖父了。她居然為了看一幅畫就把自己給坑了…
失策啊失策!
其實她還不如想辦法以后找人借來看呢!
端木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瞳孔水潤清亮,滿是期盼地盯著端木憲,就差對著他搖尾巴了。
自家四丫頭真是太可愛了。端木憲只覺得心都快化成水了。
端木憲勾了勾唇角,右手對著端木緋比了一個“五”。
平日里端木憲休沐的日子,若是他待在府里不外出,端木緋就會陪他下一局棋,端木憲的意思是,下回他休沐時要端木緋陪他下五盤棋。
五盤棋那豈不是要坐在上一天!端木緋苦著臉,討價還價,比了一個“四”。
端木憲堅持地繼續比“五”,這時,端木珩又問道:“四妹妹,你覺得怎么樣?”
端木緋肩膀差點沒垮下去,只好乖乖地把第五根指頭伸了出來,意思是“五”就“五”。
端木憲滿足了,捋著胡須生硬地轉了話題:“時辰差不多了,該擺膳了!”
“是,老太爺。”管事嬤嬤恭聲應下,丫鬟們手腳利索地開始擺膳上酒,忙忙碌碌。
端木緋拍拍胸口,這個話題總算是過去了。
端木珩不動聲色地與身旁的季蘭舟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知妹莫若兄,端木珩其實也知道,他這個四妹妹懶散慣了,她是不可能天天去女學上課的,約莫十天里有一天就該慶幸了,他方才故意這么說也就是逗逗小丫頭罷了。
剛做好的一道道熱菜還熱氣騰騰,食物誘人的香味隨著熱氣彌漫在廳堂的空氣中。
端木緋一下子就被這一桌美味佳肴轉移了注意力,其實她方才在外面吃了不少點心,并不餓,但是看著這一桌子她愛吃的菜式,不禁食指大動。
端木憲順手拿起了筷子,正要夾第一筷子,卻被人打斷了。
方才那個青衣婆子又回來了,喜氣洋洋地稟道:“老太爺,四姑爺來了。”
“…”端木憲手里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嘴角一抽。什么四姑爺,是未來四姑爺才對!
封炎這臭小子踩著飯點來,是不是故意想來蹭飯的?
端木憲心里不太痛快,一點也不想見封炎這臭小子。看到這臭小子,只會有礙食欲。
他想把人攆走,可話到嘴邊,卻恰好瞟到自家小孫女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端木憲在心里暗暗嘆氣:這俗話說的好,女大不中留,誠不欺我也。
端木憲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改口道:“讓那…封公子進來吧。”
青衣婆子唯唯應諾,門房根本就沒想過老太爺會不見未來四姑爺,其實早就把人放進府了,沒一會兒,就看到封炎隨著另一個婆子往這邊來了。
封炎穿著一襲玄色繡竹葉的便袍,烏發在腦后隨意地梳成高高的馬尾,隨著他瀟灑不羈的步履,鴉羽般的頭發微微搖晃著,透著一股子狂放與颯爽。
形容間,掩不住風塵仆仆之色,似乎是從哪里急匆匆地趕回來的。
封炎一進廳,就討好地對著端木緋燦然一笑,然后才給端木憲行了禮,接著是端木紜、端木珩與季蘭舟,禮數周到。
寒暄完后,封炎便迫不及待地說道:“祖父,我把蓁蓁的嫁妝帶來了。”
他笑得神采奕奕,高興之下,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話容易有歧義。
端木憲聽岔了,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說道:“你什么意思?我家又不是沒銀子,四丫頭的嫁妝還不需要你來準備!”
端木紜、端木珩和季蘭舟三人面面相看,總覺得這對話哪里不對勁。
封炎愣了愣,第一反應就是他怎么就不能給蓁蓁備嫁妝了,隨即明白了,端木憲是誤解自己的意思了。
算了,他給蓁蓁備嫁妝的事以后再說,現在先說眼前的正事。
“我是剛從晉州趕回來,我把蓁蓁的那幾車嫁妝搶回來了。”封炎連忙解釋道,“馬車停在儀門那邊了。”
“…”端木憲有些懵。
端木紜激動地瞪大了眼,喜形于色,“阿炎,你說真的?”
說著,端木紜坐不下去,也等不及了,又道:“阿炎,嫁妝呢?帶我去看看。”
那批嫁妝可是姐姐的心血。端木緋也是喜不自勝,緊跟著也站了起來。
姐妹倆顧不上吃晚膳,興匆匆地跟著封炎離開了廳堂。
眼看著兩姐妹連飯都不吃就跟人跑了,端木憲嘴角又抽了一下,給自己掬了一把淚。
端木憲狠狠地瞪著封炎的背影,一方面心里不痛快,另一方面想著那失而復得的幾車嫁妝,又覺得封炎這臭小子也算勉強配得上自己的孫女。
端木憲徑自糾結著,廳外的三人說說笑笑地穿過了一道月洞門,走遠了。
封炎一路走,一路說著他此行去晉州的事,口若懸河。
這次封炎帶了一隊人快馬加鞭地趕去晉州,入晉州境內后,他們一行人就扮成了商隊,拉著八車東西招搖過市,到了澤西城,他特意讓人借著“醉酒”在酒樓里炫耀商隊里的貨物是何其貴重,何其稀罕,還“不經意”地透露了商隊的路線。
果然,在商隊經過澤西城附近的那片山谷時,那伙劫匪故技重施,埋伏在了山谷兩側的山脈中,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就把這伙山匪給一網打盡。
說話間,封炎在端木紜看不到的角度飛快地對著端木緋拋了個媚眼,意味深長。
他能這么雷厲風行地拿下這票劫匪,靠的是火銃營的那幾個精銳,所以這一次有一半功勞歸屬端木緋。
端木緋怔了怔,唇角淺淺一彎,仿若有一片花瓣飄在了平靜的湖面上,清澈的眼底漾起一片漣漪,淺淺地,微微地,卻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夕陽低垂,靜謐如畫。
蓁蓁果然很高興!
封炎盯著她唇畔的淺笑看癡了,想說什么,就聽端木紜唏噓地嘆道:“阿炎,這一趟辛苦你了。”
封炎回過神來,耳垂微微泛紅,他若無其事地把拳頭放在唇畔清了清嗓子,笑道:“應該的。”
黃昏的晚風拂來,吹得上方的枝葉搖曳不已。
封炎遺憾地嘆息道:“只可惜我去得還是晚了一步…東西只剩下了十之五六。”
封炎心疼地看了一眼身側的端木緋,他已經把“丟失”的這些東西都記下了,要盡快給蓁蓁補一份,不,補兩份。
“能拿回一半已經很好了。”端木緋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姐姐肯定也很高興。
端木紜頻頻點頭:“是啊,本來全丟了,現在只丟了一半,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
端木紜喜形于色,眉眼生花,燦若夏花。
說話間,儀門出現在前方,兩輛馬車停在那里,府中的下人們也聽聞了四姑爺帶了兩馬車東西來,不少人都聞聲過來看熱鬧,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對著馬車指指點點。
端木紜加快腳步走到了兩輛馬車旁,馬車上疊放著一個個沉甸甸的箱子,那些暗紅色的箱子看來傷痕累累,其上布滿一道道擦痕、撞痕以及刀劍留下的砍痕,很顯然,這一路它們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
端木紜連忙吩咐下人們把這些箱子都拉去了真趣堂,一盞茶功夫后,那些箱子就被安置在了正堂中,箱子的銅鎖全都被打開,蓋子被掀起,露出箱子中裝的那些金銀珠寶、香料藥材、瓷器布料等等,一室狼藉。
環視著這些東西,端木紜心里既有失而復得的喜悅,也有一絲失落與心疼。
她給妹妹備下的嫁妝都是最好的東西,嫁妝單子她不知道看過多少遍,幾乎都能背出來,只是這么看看,她就知道的確少了很多東西。
端木紜隨意地走到其中一個箱子前,從中拿起一個赤金西番花紋嵌胭脂白玉項圈。
這應該是從江南的錦玉齋訂的首飾。
封炎也朝這箱首飾看了過來,道:“這一箱首飾里的部分發釵、耳珰、鐲子被那伙劫匪賞了人,被人戴過了,還有些被那些劫匪賣了,只余下這些了。”
別人戴過的首飾、用過的瓷器就算是能尋回,也廢了,當然也不能再給蓁蓁了。
這一刻,端木紜與封炎心有靈犀地想到了一會兒去,兩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端木緋眨了眨眼,看看封炎,又看看端木紜,總覺得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是這箱子東西有什么稀罕玩意嗎?
端木緋蹲下身子,在箱子里隨意地翻搗了兩下,還真被她找到了一件有趣的小玩意。
那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金縷球。
這金縷球的手藝精致繁復,球上以金絲勾勒出蓮花的紋路,中央有一個鈴鐺,搖晃時,鈴鐺“叮咚”作響。
端木緋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金縷球,心道:小八和團子肯定會喜歡這個金縷球的。
看端木緋淺笑盈盈的樣子,端木紜心里最后一絲的惆悵煙消云散,只要妹妹高興就好。
今晚,她得好好跟紫藤、張嬤嬤她們一起理理這些嫁妝,看看到底是丟了哪些東西,她再好好琢磨一下去哪里補。
端木緋玩了兩下金縷球,讓碧蟬給自己收著,又去跑去看幾箱香料,龍涎香、沉香、藏紅花、乳香、降真香等等。
端木緋小巧的鼻尖動了動,瞳孔璀璨生輝,被挑起了幾分調香的興致。
姐姐可真有辦法,居然收集了這么多罕見的香料!
端木紜見端木緋在看香料,也走到了她身側,揚了揚眉,難掩驚訝地說道:“這香料似乎沒丟多少。”
端木緋眨了眨眼,笑吟吟地湊趣道:“姐姐,這些劫匪真是沒眼光!”
封炎看著端木緋精致的側顏,輕笑了一聲,可不就是。那伙劫匪賣了不少珠寶、藥材、古董,卻是單單沒動這兩箱名貴香料。
端木紜也被妹妹逗笑,轉頭對著張嬤嬤吩咐道:“張嬤嬤,待會先整理這些香料吧,那些劫匪肯定不知道怎么儲藏香料,萬一有受潮發霉的香料,趕緊先分出來。”
張嬤嬤連忙應諾,臉上神采煥發,看著封炎的眼神更恭敬也更慈愛了。
未來四姑爺這次真的是有心了!他這般把四姑娘放在心尖上,將來小兩口成了親,肯定也會疼四姑娘的。
這時,門口的方向忽然一暗,端木憲、端木珩與季蘭舟也來了,走到了屋檐下,正好擋住了夕陽的那幾縷余暉。
背光下,端木憲的整張臉模糊不清。
他扯了扯嘴角,冷眼看著屋子里的正對著端木緋笑得一臉諂媚的封炎,心道:這臭小子還真會討四丫頭歡心,難怪把四丫頭的心都快勾走了…
“祖父。”姐妹倆走上前給端木憲行了禮。
端木紜完全沒注意端木憲臉上的復雜與糾結,美滋滋地說道:“祖父,阿炎把妹妹的嫁妝拿回了五六成呢,待會我再仔細理理。”
“太好了,我本來還擔心只有一年多了,來不及把這些都補齊,現在應該差不多了。”
端木憲一聽到端木紜說什么“只有一年多了”,臉色就難看,覺得自家小孫女就要被臭小子搶走了。
是啊。只差一年多了!封炎的唇角不可自抑制地翹了起來,鳳眸亮如星辰,可隨即他又覺得一年多還是久了點。
哎,還差一年多呢!
封炎目光灼灼地盯著端木緋。
端木緋從另一個箱子里拿出一個小巧的雞血石把玩著,本想給封炎看這雞血石是不是很適合雕一個火狐貍,話到嘴邊,又忘了,目光凝固在他眼窩中那片微微的青影上。
看封炎這番風塵仆仆的樣子,就知道他抵京后肯定還沒回過公主府,也肯定沒用過晚膳…
“阿炎,你還沒用晚膳吧,我們正要用膳,你和我們一起吧。”端木緋仰首看著他,臉上笑吟吟的,心口縈繞著一種復雜的感覺。
“好!”封炎可不會與自己的好運作對,忙不迭地點頭,笑容愉悅。
來的時間剛剛好,又能和蓁蓁一塊兒用晚膳了!
“…”端木憲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小綿羊主動把大尾巴狼給招了進來。
可是小孫女主動相邀,端木憲總不能再出聲反對打小孫女的臉,只能默認了。
端木紜回過神來,也猜到封炎這一路想來是餐風露宿地趕回京的,連忙道:“祖父,那我們還是先去用膳吧。這些東西慢慢理就是了。”
端木紜把這些箱子交給張嬤嬤、紫藤她們清點入賬,自己與端木緋、封炎他們入席用膳去了。
未來四姑爺上門,張嬤嬤立刻就派人去廚房那邊通知加菜,等眾人回到席面時,冷掉的菜就被撤了下去,換上了一桌新的熱菜。
等到夕陽快要徹底落下的時候,端木憲就借口宵禁催著封炎走人了,封炎自是不會把宵禁什么的放在眼里,可是他還有別的事要辦,心里尋思著明天再來找蓁蓁玩,就依依不舍地走了。
封炎離開端木府時,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等他騎著奔霄來到岑府后的小巷子里時,夜幕已經徹底降臨了,漆黑如墨染。
繁星璀璨,一眨一眨地望著下方,注視著封炎飛檐走壁地翻墻進了岑府的庭院。
封炎對這里熟悉得好像自家后院似的,閉著眼睛就能摸到岑隱的書房里。
黑暗中,亮著燈的書房如暗夜的一顆夜明珠般醒目。
岑隱穿著一襲素凈的湖藍直裰,身姿筆挺地坐在一張紫檀木書案后,慢慢地翻著手上的一本折子,神情慵懶,又帶著幾分冷魅。
窗外,晚風吹拂著枝葉,隨著封炎自樹上一躍而下,幾片葉子從枝頭飄飄蕩蕩地落了下來。
岑隱隨手放下折子,對著窗外的封炎微微一笑,“阿炎,你回來了。”
封炎利落地飛身從窗口躍入書房中,也不用人請,就自己坐下了,自己給自己斟茶。
封炎這趟快馬加鞭趕了一趟晉州,一者是為了給端木緋拿回被搶的嫁妝,二來則是去看看晉州那邊的情形。
“大哥,晉州那里比我們所知的還糟。”封炎的聲音在嘩嘩的斟茶聲中清冷如水,透著幾分唏噓與無奈。
岑隱微微垂下眼簾,看著這案頭疊得高高的一摞折子,那雙狹長幽魅的眸子顯得更幽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