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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真相

  看著涵星玩得開心,飛翩不依了,用腦袋親昵地蹭著端木緋的腰身,一會兒打響鼻,一會兒又“咴咴”地叫著,一會兒用尾巴去甩端木緋的裙子。

  端木緋安撫地撫摸著飛翩修長的馬頸,俯首對著它寵溺地低語道:“飛翩,等回去的路上讓你跑個夠。”

  張乾難免也朝飛翩看了一眼,暗暗稱奇:這可是一匹千里挑一的好馬!這幾位公子姑娘果然是出身富貴人家。

  青衣少年美滋滋地吃著他的石榴,兩條腿不安分地翹到了桌上,對于端木紜這邊的生意全不在意,似乎他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吃這個石榴了。

  端木紜看著涵星和李廷攸試騎了幾匹馬后,就問張乾道:“張管事,你們這馬怎么賣?”

  張乾等了那么久,總算是等到了端木紜的這句話,笑呵呵地抬手比了一個“九”,“九十兩一匹。姑娘要是把這八十匹全買了,最后一匹就贈于姑娘怎么樣?”

  九十兩一匹!!端木紜的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柳葉眼微微一挑,露出一分凌厲之色。

  他們的馬是不錯,但是良馬最多也不超過四十兩,他們這價位說是天價也不為過了吧。

  這是把她當冤大頭了嗎?

  端木紜瞇了瞇眼,若非是看他們的馬確實不錯,她就直接轉身走人了。

  端木紜又抬眼朝馬圈里的馬群望了一眼,然后果斷地殺價:

  “四十五兩一匹。我挑二十匹。”

  她一開口,就把價格殺了一半。

  現在市場上的良馬的價格一般在三十兩到四十兩之間,不會超過四十兩。

  端木紜也是考慮到這批馬確實比尋常的良馬要好,頗為難得,所以才給了一個相對高于市場的價格。

  張乾嘴角抽了抽,笑容差點沒穩住,心念飛轉:從這個價格來看,這位姑娘怕是相當懂門道的。可老大不是說是冤大頭嗎?!

  張乾忍著回頭去看青衣少年的沖動,眉眼一斜,朝端木紜逼近了半步,前一刻還憨厚得仿佛一個鄉間農戶,下一瞬,就變臉了,眼底戾氣四射,五官猙獰兇悍,粗著嗓門道:“就這個價,要不要!!”

  說話間,張乾還故意抬手把袖口往上挽了挽,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樣子。

  他的身后,另外幾個中年大漢氣勢洶洶地圍了過來,他們一個個身形高大健碩,站在一起時,彷如一座黑壓壓的小山般,這威嚇之意溢于言表。

  一時間,似乎連周圍的光線似乎都暗了一暗,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空氣中隱約有火花閃現。

  不過,端木紜可不是被嚇大的。

  再說了,她帶來的兩個護衛也不是吃素的,立刻上前幾步,護衛性地站在了她身前。

  這邊的動靜有些大,馬市里不少人也注意到一個姑娘家和一幫漢子對上了,有的也顧不上看馬,蜂擁過來看熱鬧,這幾息功夫,周圍就圍上了不少好事者,交頭接耳地又是議論,又是指指點點。

  四周的那些喧喧嚷嚷的聲音根本就影響不到端木紜。

  她身姿筆挺地站在原處,連嘴角的淺笑都不曾改變分毫,氣定神閑地點頭說道:“馬當然是要的,但是,四十五兩一匹,不能再多了。”

  涵星見端木紜開始殺價,早就興沖沖地跑回來看熱鬧,這劍拔弩張的一幕不讓她覺得緊張,反而感覺有趣得很。

  她湊過去與端木緋小聲地咬耳朵:“紜表姐可真厲害!”

  端木緋的眸子也是亮晶晶的,小臉上發著光,直點頭:“那是!”她的姐姐什么世面沒見過!

  青衣少年瞇了瞇眼,接過灰衣青年遞來的帕子,漫不經心地擦了擦。

  到這個地步,他自然也看出來了,那兩個笑得沒心沒肺的丫頭片子確實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冤大頭,而這位大一點的姑娘似乎還是個行家!

  青衣少年隨手把手里的帕子往桌上一拋,兩條不安分的腿也回到了地上。

  看來這大的是沒那兩個小的好哄了。

  青衣少年心里頗有幾分扼腕地想著,負手慢慢地走了過去。看來還是得設法從小的下手!

  張乾等人自動往旁邊讓了讓。

  端木紜還是不動如山,淺笑盈盈。她自然也看出來了,這個最多才十六歲的少年恐怕才是這里的主事者。

  少年身后,那個細眼睛的灰衣青年搬著一把椅子如影隨形地跟著,他把椅子往張乾身側一放,那青衣少年就好像是背后長眼睛似的,懶懶地又往身后的椅子上歪了下去。

  “買不買在你,賣不賣在我。”青衣少年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大言不慚地自夸道,“我這些馬可是這馬市里最好的馬,往上三代都是送去做戰馬的,血統純正,當然要賣得貴些。”

  “而且,我們可是千里迢迢地趕來赴馬市的,冀州本地良馬賣四十兩,我們這么一路舟車勞頓,馬損人疲,總要額外多收些車馬費吧?”

  少年振振有詞地說道,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是不是這個理,小妹妹?”

  少年的最后的一句話是對著端木緋說的,端木緋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口中的“小妹妹”指的是自己。

  端木緋還沒說什么,涵星倒是不樂意了,昂了昂下巴道:“什么小妹妹?這是我表妹,跟你有什么干系,別到處攀親戚!”

  一旁的灰衣青年眼角抽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大本來想忽悠那個年紀最小的小姑娘幫他們哄哄她姐姐,結果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青衣少年渾不在意,娃娃臉上還是笑吟吟的,一側唇角的梨渦更深了,從善如流地對著端木緋改口道:“小姑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端木緋這些年當慣了妹妹,根本就不在乎被人這么叫一聲。

  “小…公子說得是。”端木緋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車馬費是要的。”

  灰衣青年的眼角又抽了一下,默默地看了自家“小公子”一眼。

  端木緋繼續道:“我聽我姐姐說,晉州的人工比冀州便宜,晉州的衣食住行也都比冀州便宜,那晉州的馬也應該比冀州便宜吧?”

  沒等少年說話,她又轉頭問端木紜:“姐姐,晉州中部距離冀州多遠?”

  端木紜微微挑眉,從端木緋的語調中聽出幾分意味深長,含笑答道:“最遠的晉西也不超過五百里。”

  端木緋的唇角翹得更高了,笑瞇瞇地看著那青衣少年問:“千里迢迢?”

  晉州就臨著冀州,本來就不遠,自然稱不上千里迢迢。

  青衣少年和他身旁的人皆是微微一愣,他們方才說的都是京話,沒想到這個看著天真爛漫的丫頭居然瞧出了他們是晉州來的。

  青衣少年瞇了瞇眼,撫掌大笑:“小姑娘,你還挺厲害的嘛!”他隨口問了一句,“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端木緋傲嬌地揚了揚下巴,自夸道:“我本來就很厲害!”

  她故意抿了抿唇,停頓了一下后,才又道:“你要是把馬算便宜些,我就告訴你。”

  青衣少年更樂了,笑得前俯后仰,眼睛瞇成了兩個彎彎的月牙兒。

  端木緋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少年的笑臉看著有些面善,或許是因為弟弟也有一樣的單邊笑渦吧。

  青衣少年笑了一陣,就緩了過來,說道:“我一匹給你便宜十兩,八十兩一匹,你告訴我!”

  “才十兩?”

  “你們不是要二十匹嗎?是兩百兩。”

  兩人一來一回地討價還價,誰也不肯再退一步,突然,后方響起了一片喧闐聲,不知道是誰激動地叫了一聲:“官差來了!”

  周圍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人潮涌動,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喊了起來。

  “好像是坊間鎮的衙差來了!”

  “衙差怎么會來?這馬市不是縣太爺準了的嗎?”

  “這馬市才開了大半天呢,難道今天就要關馬市?本來我還打算明天再來看看…”

  周遭的人越說越熱鬧,整個馬市就像是一鍋燒沸的熱水,沸騰不已。

  李廷攸朝馬市的入口方向望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張乾一行人的臉色都變了,身形僵硬得彷如凍結,神色凝重,倒是那青衣少年依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只是稍稍挑了一下眉梢。

  李廷攸不動聲色地以指腹微微地摩挲了一下系在腰側的馬鞭,眸光閃爍。

  這時,那青衣少年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果斷地對著端木紜開口道:“這馬我就四十五兩一匹地賣給姑娘你了,姑娘是要二十匹吧,一共九百兩,但是要立刻結款,我只收現銀和三大錢莊的銀票。”

  少年一錘定音,張乾等其他人皆是默然。

  這少年的態度實在轉變得太快,這種強烈的落差讓端木紜意外地揚了揚眉。

  端木紜臉上依舊云淡風輕,心中卻是想到了不少關于馬市的“傳聞”,馬市魚龍混雜,這馬上又沒寫名字,自然難免混進一些來路不明的馬,比如一些衛所剿了馬匪后,會把馬偷偷弄到馬市里賣,所得銀子自然是不用上繳朝廷了;比如某些馬匪為了銷贓;比如…

  只是彈指間,端木紜已經是心思百轉,她櫻唇微啟,正要說什么,后面的騷動更劇烈了。

  “那邊,就在那邊!”

  “差爺,可不能讓那幫子馬匪給跑了!”

  有人扯著嗓門高喊著,帶著五六個衙差氣勢洶洶地跑來了,步履隆隆,所經之處,其他人無不避讓到兩邊。

  一聽到這里有馬匪,人群里更喧嘩更嘈雜了,隱約有一種不安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誰不知道那些個兇殘的馬匪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些衙差身上,追隨著他們的身影一直來到了端木紜他們的身旁。

  “差爺,就是他,就是他們!”一個穿著墨綠色直裰的中年男子憤憤地抬手指著張乾等人嚷道,那中年男子身形矮胖,皮膚白皙,顯然是養尊處優,沒跑一會兒,就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額角滿是汗珠。

  他身旁的衙差班頭身形健碩,足足比他高出了大半個頭,身側挎著一把長刀。

  班頭冰冷的目光從青衣少年、張乾一行人身上掃過,當然也注意到了就站在一旁的端木緋一行人,但一看這兩伙人就不是一路人,就沒在意端木緋幾人。

  “喂,”班頭昂了昂下巴,不客氣地盤問道,“你們這些馬是從哪里來的?”

  青衣少年來回打量了一下班頭和中年男子,露出了一絲了然。

  他眸光一閃,原本蓄勢待發的身形放松了下來。

  “馬當然是自家養的,”青衣少年雙臂抱胸笑了笑,露出一邊嘴角淺淺的梨渦,油腔滑調地反問道,“還能從哪里來?”

  班頭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聲,然后就轉頭問那個中年男子:“徐老爺,你怎么說?!”

  徐老爺以袖口擦擦額頭的汗珠,連忙道:“差爺,這些馬都是我家馬場的馬!昨日在路上被人劫走了,這是這伙劫匪!其中一個人是跛子,”他抬手指向了少年身后的一個中年跛子,“我記得清清楚楚!”

  班頭淡淡地瞥了青衣少年一眼,再問那位徐老爺:“徐老爺,捉賊見贓,總不能憑你三言兩語,就說這些批馬是你的吧,就算你是人證,那物證呢?”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也是頻頻點頭,是了,捉賊見贓,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差爺,我有物證!”徐老爺更激動了,舉起一只手道,“差爺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檢查馬群的馬蹄鐵,我們徐家的馬那都是打了特制的馬蹄鐵的,上面都刻著‘徐’字。”

  班頭根本就沒打算問青衣少年他們的意思,直接傲然地一揮手,他手下的兩個衙差就挎著刀氣勢洶洶地往馬圈那邊走。

  兩個衙差合力,輕輕松松地就扯住了馬群中的一匹紅馬,又抬起紅馬的前腿,檢查了那馬蹄上釘的馬蹄鐵。

  周遭幾丈都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聞訊來看熱鬧的人那雜亂的腳步聲從外圍傳來。

  須臾,其中一個衙差高喊了起來:“班頭,馬蹄鐵上是刻著‘徐’字。”

  空氣一冷,似要凝滯。

  那些看熱鬧的人驚得連連后退,那驚恐的樣子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獸似的。

  “好了!”班頭臉上的笑容更冷了,看著青衣少年一行人的眼神就如那盯上了獵物的猛獸般,神色間又帶著幾分趾高氣的威壓,“這下人證物證俱全,你們還有什么話說!”

  徐老爺在一旁義憤填膺地說道:“差爺,您可一定要給小的做主,好好懲治這幫子無法無天的馬匪啊!”

  青衣少年不急反笑,淺淺的笑容中帶著一分冰冷,兩分肆意,三分叛逆,就像是一頭漫步在山林間的豹子般,隨時會露出獠牙。

  班頭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里,直接道:“既然罪證確鑿,弟兄們,趕緊給我把這伙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全都抓了!”

  班頭帶來的四個衙差全都“刷刷刷”地拔出了刀鞘中的長刀,一把把銀色的刀刃在陽光下寒光閃閃。

  空氣緊繃得就像是暴風雨前夕般,電閃雷鳴。

  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令得周圍不少圍觀的人都暗暗地咽了咽口水。

  青衣少年身旁的張乾等人都暗暗地看著他,眼神幽深如潭,一雙雙手或是摸到腰側,或是繃緊了胳膊,或是撫在腿側…

  不遠處的李廷攸瞇了瞇眼,敏銳地注意到他們細微的動作,眸色變得深沉起來。

  這些人好像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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